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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
待众人散去,谢湘君才禀退侍女内侍,只留下柳儿。
“你可认出那琴师是谁了?”谢湘君疲惫的靠在软榻上轻声问道。
柳儿谨慎道:“奴婢起初也没多想,只是那曲子一弹起来,奴婢才惊觉那琴师竟是言之少爷!”
谢湘君失神道:“你果然也认出是他来了。”
柳儿急道:“殿下,此事非同小可!”
谢湘君:“本宫知道,你去查查言之是如何被荣太妃举荐来的,如今栖身何处,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柳儿:“是,殿下。”
谢湘君有轻声叮嘱道:“此事你需得亲自去办,不可让旁人知道。”
柳儿点头道:“奴婢晓得。”
“今日荣太妃向太妃推举了一位琴师,据说技艺冠绝,太妃听完《定风波》却发了火。”素问照例向梁飞燕汇报宫中大事。
梁飞燕不以为意:“《定风波》原是南蜀的曲子,她有些情绪也正常。”
素问:“只是少见太妃会如此动怒。”
梁飞燕:“许是以为荣太妃故意挑衅呢?”
是夜,谢湘君早早歇下,梁飞燕批完奏章,沐浴更衣之后搂着她问:“怎么了,不舒服?”
谢湘君心乱如麻:“嗯,有些头疼。”
梁飞燕闻言将谢湘君抱在怀里,拇指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明天是看瀚儿的日子。”
谢湘君勉强笑笑:“明天就好了!”
“嗯。”梁飞燕给谢湘君按了会儿头,又吻了吻她的鬓发:“我还有几个折子,你先休息!”
谢湘君闭目道:“好。”
梁飞燕来到书房,唤来白祁:“去查查荣太妃推荐那个叫宋言的琴师。”
白祁:“是!”
江瀚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梁飞燕延请了老太傅做太子太傅,此外又请了南蜀旧臣中的一位大学时担任太子太保。天下一统之后,新君主应该熟知南北两地的风土人情,学习必不可少。
每月初一,十五和月末最后一天江瀚可以休息,谢湘君和梁飞燕通常会在月末这一天去东宫看望江瀚。
“等明年春天该给瀚儿选匹小马驹了。”再去东宫的路上梁飞燕对谢湘君道。
谢湘君:“说起来我也好久没骑马了。”
“到时候你可以跟瀚儿一起骑。”
“臣妾还是不要打扰太子的好。”
“你是瀚儿的生母,理应多陪陪她。”
谢湘君笑笑没说话,自从见到徐言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江瀚搬入东宫这半年,已颇有君主之风。起先谢湘君来的时候,还总是兴高采烈地的往她身边跑,最近一两个月虽然面上仍是高兴,却不会再往谢湘君怀里钻了。
梁飞燕见状笑笑:“瀚儿长大了。”
“如今天气冷了,出门的时候需得多添衣服。”谢湘君叮嘱道。
江瀚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道:“儿臣明白。”
“太傅都教了什么?”梁飞燕问道。
江瀚一字一句的回道:“太傅最近都在讲大齐开国时太祖的英雄事迹,儿臣听了十分敬佩。”因为江瀚还不识得字,所以太傅讲授的大都是大齐先辈的事迹。
梁飞燕点点头:“嗯,如何敬佩?!”
“太祖带领部族开垦荒地,扩大耕地和...养殖....”
谢湘君坐在一旁看着儿子跟梁飞燕谈论课业,让柳儿将她做好的糕点拿去热上。待两人说完才道:“母妃做了你爱吃的碧玉糕,尝一尝?”
江瀚毕竟还是孩子,闻言立刻拍手:“太好了,儿臣一直想着呢!”
又过了两日,柳儿将打听来的情况禀奏给谢湘君:“广安有家会馆,名为雅澜阁,专门招待城里的达官贵人。言之公子是阁中的琴师,荣太妃耐不住宫中寂寞,有几次乔装出宫,就去过这个雅澜阁,凑巧听了公子的曲子,便起了心思。”
谢湘君:“她去宫外做什么,都见了什么人?!”
柳儿:“第一次出宫私下见了自己娘家的弟弟,之后两次都是跟旧贵族的一位次子见面的。那个男的得了荣太妃的接济,对她很是逢迎。”
柳儿说的隐晦,谢湘君却也听懂了,想来荣太妃出宫是为了见相好的,但她并不想知道这些:“她可知道言之真正的身份?”
“应该是不知道,只是想着在您这和太后面前露个脸。”
“那就好。”谢湘君问问稍稍放心,又道:“言之人呢?”
柳儿:“言之公子现在暂居宫乐府。”
“他如何成了琴师?”谢湘君只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涩。
柳儿顿了顿道:“奴婢只打听到言之公子化名的宋言两年前到了广安,以琴技见长在雅澜阁谋了这个琴师的职位。”
谢湘君垂眸叹息:“明日传宋言来弹奏吧!”
“是!”
谢湘君:“就不必再知会旁的人了!”要想知道徐言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她亲自去问了。
白祁:“此人自称宋言,两年前来到广安,最初在兴福茶楼卖艺为生,后来因为琴弹得好名气传开了,雅澜阁便派人将他请去做琴师。”
梁飞燕:“哪里人士,为何来广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两年前,她宣布将广安定为新都的时候。
“他说他家里本就人丁稀薄,后因战乱没了人,便来广安谋生了。”
“可有去他家乡问过。”
白祁:“去了,那乡里人丁凋敝,已没有多少人家,老人更少,问到宋家都说是有个儿子,早年离家,后来回去过一次,但是宋家没了人他就走了,后来就再没见过了。属下问是不是两年前,村里说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战争连年,十室九空,梁飞燕如何不知:“精于琴技的人不可能寂寂无名。”
“这个属下也问了,说是宋家书香门第,宋家公子确实善琴棋书画,是乡里才子。”
梁飞燕眉头微皱:“那为何离家?”
“说是宋公子不满父亲订的亲事,负气离家。”
“这些已都不可考了?”梁飞燕直觉哪里不对。
白祁:“是。”
梁飞燕:“暂且如此吧。”
“太妃娘娘,琴师宋言到了。”柳儿领着宋言进了殿来。宋言今日穿了一件青灰长衫,面上仍是苍白无色。
谢湘君垂着眼帘点了点头,柳儿请宋言在琴台前坐好,便领着侍女们退出殿去。
不等谢湘君开口,徐言之便抬手抚上了琴弦,清平和乐曲舒缓的曲调悠悠响起,谢湘君的心却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疼痛起来。
如今的徐言之早已不是当初的温润公子,年岁和经历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印记。
谢湘君起身走到他面前,借着琴声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琴音未停,徐言之亦没有抬头:“你走之后,我就离家投了军。”
“你投军了?!”谢湘君浑身一震。
“是,在边防营孙季将军麾下,我改了名字,家里人找不到我。我在军中待了两年,从最士兵成了百夫长,可南蜀还是败了。”
“长青河一役蜀军几乎全军覆灭,我侥幸逃过一死但也受了重伤,幸而被好心人相救,待伤势稍好却听说南蜀降了,我知大势已去便另谋他路。”
“我听闻北齐梁飞燕定广安为新都,便借了宋言身份来到广安。宋言是我军中结识的朋友,他跟我一样,虽是一届书生却又报国之心,我二人一见如故,他更在长青河一役中为了救我而死。”
“南蜀投降后,我先到了他的家乡,想要将他战死沙场的事告知他的家人,却不料他的离家已经没了人,我拜祭了他的父母之后,便以他的身份到了广安。”
谢湘君垂泪道:“你这样出现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呢?太危险了!”
徐言之此刻才终于抬起头来,他深深的凝视着谢湘君道:“能再见到你,虽死亦无憾了!”
谢湘君摇摇头,什么虽死无憾,要活着,活着多好啊!
“我是不会让你在宫宴献艺的。”谢湘君坚定道:“如今战事已定,大势所趋,太后厚待南蜀王室和臣民更复用了南蜀官员。言之,放下过去的事,好好生活吧!以你的才能必然能有一番作为!”
徐言之摇摇头:“梁飞燕确实没有责难南蜀王室和旧臣,但连年征战,多少百姓死于战火,多少老弱颠沛流离,客死异乡。我无法忘记也永远不会为北齐效力。”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
谢湘君心头一紧,柔声劝道:“你这是何苦呢?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干。”徐言之坚定道。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谢湘君已经隐隐知道了徐言之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
徐言之:“你只做不识得我这个人便是。”
“言之,我在担心你!”谢湘君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我余生唯一的要做的事。”
两人充满分歧的对话在清平和乐曲轻柔的尾调中结束,谢湘君觉得这支曲子再也不是原来的那首可以让人平复心绪的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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