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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眉庄生产,宫中是有专门给娘娘接生的稳婆的,只不过经了种种事端,年世兰不放心宫中的人,带着她从宫外寻来的稳婆赶到了咸福宫。
甄嬛和陵容在养心殿给皇上侍疾,不好惊动她们,年世兰进了存菊堂的时候,屋里能主事拿主意的也只有敬嫔一人。
自打踏入宫门,年世兰便觉得咸福宫有些奇怪,明明眉庄在里头生产,屋里屋外却不见人来去,院内的奴才更是少了许多,只能看见零星几个小太监低着头进出。
年世兰心生疑窦,进门也不等敬嫔向她行礼,先开口道:“不是说产期在下个月吗,怎么突然发作了?”
敬嫔有些犹豫,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年世兰是个急性子,见不得敬嫔慢吞吞的样子,又接着问道:“你宫中的奴才都去哪了?沈贵人在里头,外面就这几个人伺候?”
她话音刚落,室内一宫女掀了帘子端着水盆走了出来。年世兰瞧见她竟以绸巾覆面,心中生出些不好的念头,随即听见敬嫔的声音传入耳中。
“昨日,沈贵人身边的采月忽然发了高热,吃了两副药也不见好,太医怀疑是染了时疫,将她挪出宫去看顾了。”敬嫔接着道,“此事原本是瞒着沈贵人的,只是今日晨起沈贵人问了一句,下人们说漏了嘴,就教沈贵人知道了。”
采月是眉庄的陪嫁侍女,自小就在眉庄身边,她与眉庄的情分不亚于流朱与甄嬛。
眉庄若是知道她染了时疫,难免焦心。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采月染了时疫一事还没个定论,下人间却已经传开了,”敬嫔眼含深意道,“说采月日日侍奉沈贵人跟前,难保不染及沈贵人…”
如今时疫闹得厉害,虽然皇上已下旨用温实初的药方救治,但宫人众多,一时之间救不得那么多人。现在闻听时疫二字,众人仍是如临大敌。
皇上病倒,宫人已是惶惶不安,又听闻闲月阁闹了时疫,奴才们心中惊慌,自然不能好好伺候主子了。或是借故躲藏,或是互相推脱,没几个愿上前尽心侍奉的。
年世兰压抑着怒火问道:“如今是谁在里头伺候着?”
“宫里的稳婆只来了一个,还有两个是嫔妾身边的丫鬟,”敬嫔答,“采星每日与采月同吃同住,嫔妾不敢再叫她近沈贵人的身,便派了自己宫中的人去。她们二人是当年随嫔妾入王府的,必会尽心侍奉沈贵人。”
年世兰闻听此言,目光犹疑地望了望敬嫔。
敬嫔转头与她对视,略带深意地道:“嫔妾是定要保沈贵人平安生产的。否则,沈贵人一旦有何不测,嫔妾身为一宫主位,也难辞其咎。”
年世兰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稍稍放下心来,道:“稳婆为何只来了一个,另一个呢?”
“据说是突发疾病。”敬嫔回道。
“好一个突发疾病,”年世兰怒道,“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发了病!本宫就不信,还有这么巧的事!”
她心中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侧头向身旁的两位稳婆道:“两位嬷嬷是我年家的老嬷嬷了,本宫自然相信二位的忠心。今日本宫就把沈贵人托付给你们,你们无需管旁人如何,只消专心自己的差事。事成之后,本宫必有重赏。”
年世兰话虽客气,语气却带了十足的威压,话至最后,尾音更厉。
两位嬷嬷怎能不知她的厉害,低头应是便掀了帘子进去了。
稳婆多了二人,敬嫔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年世兰又看向帘外正在写药方的两个太医道:“来的太医是何人?怎么不见温太医和江太医?”
“回娘娘,微臣卫临,”其中一位太医停了笔,躬身答道,“皇上患疾,江太医在御前侍奉。温太医主治时疫,每日都去景仁宫回话。听闻今日温宜公主身子不适,便留了温太医诊脉,至今未归。”
年世兰横眉怒哼了一声:“周宁海!”
门外立即有人应声。
“你多带上几个人去景仁宫一趟!皇后若放人,你便把温实初带来。若不放,你便把人抢来!”
“娘娘!”周宁海不由急道,“这,若是对皇后不敬,恐怕日后太后和皇上会怪罪娘娘啊!”
“等沈贵人平安生产,本宫自会去请罪,”年世兰疾声道,“你速去速回,莫再耽搁!”
周宁海只得领命,点了几个人便朝宫门小跑而去了。
年世兰面色威厉,心中却不免惶急。
自知道眉庄有孕,她是眼见着眉庄的肚子日日变大的。
她送过珍品补药,亲手给这孩儿缝过肚兜。这孩儿在腹中,想必也听过她带来那只虎皮鹦鹉的谐戏鸟语。
她今生与亲生儿女无缘,却不忍眉庄也痛失孩儿。
想到眉庄言笑晏晏的眉眼,年世兰深深吸了口气,她一定要助眉庄保住这个孩儿!
如今甄嬛不在,她更要稳得住才行。
“颂芝,”年世兰理了理衣裳,唤道,“把椅子搬到院中!”
屋外奴才们听到闲月阁中的声势,早已探头探脑出来瞧了,有些想躲出咸福宫的也不敢走远。毕竟他们虽惧怕时疫,却更惧怕华妃娘娘。
存菊堂里若真染了时疫,再上前伺候,在他们心中无异于送死…可华妃的威势后宫无人不知,若是华妃发起怒来,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如今皇上虽卧床不起,年家却声势正盛,宫人们惧华妃更胜皇后。
存菊堂奴才们心中正百般挣扎。
年世兰此时已经坐在了院中,一身凛然。旁边站着的颂芝也面带厉色,张嘴对着院中喝道:“沈贵人正逢生产,华妃娘娘有令:存菊堂内奴才若有得力的,待沈贵人平安诞下皇嗣,各赏一年的月例!若有伺机造谣生乱者,立即拖去慎刑司服苦役!”
底下跪着的下人瑟瑟不敢抬头。
“颂芝,”年世兰扫了一圈,微微放大声音道,“沏壶茶来,本宫就在这等着。好好瞧瞧,是谁在本宫眼皮底下寻事生非。”
年世兰歪了歪身子,瞧着姿态疏懒,浑身却散发着凌厉之气,缓缓吐出几个字道:“本宫在此,看谁敢放肆。”
宫中奴才无人不知华妃娘娘的霸道强势,却不是人人都亲眼见过。
今日一见,当真吓得头不敢抬,脚不敢迈,低着头俯在地上。
正当此时,屋里忽然跑出个宫女,喊着热水不够了。
在院里跪着的一个小太监听了此话,朝年世兰那边磕了个头,哆嗦着往厨房跑去了。
有一个动的,就有下一个。
华妃娘娘都如此说了,他们若再不听命,下场怕也比得上时疫好不了多少。不如咬咬牙,那一年的月例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自己被染了时疫,好歹会给家里人留些银钱。
顷刻间存菊堂就忙了起来,烧热水的,煮参汤的,煎药的,宫人来来往往穿梭不停。
敬嫔在屋里瞧见这一幕,也隔着帘子朝里头喊道:“妹妹,你在里头安心生产!华妃娘娘在外头给你撑着呢!你只管安心!”
此时帘内正混乱着,到处充斥着稳婆和宫人的交谈声,还有眉庄时不时发出的哭喊,一片嘈杂。
但眉庄却把敬嫔的话听得一字不差。
其实不用敬嫔喊话,眉庄一开始就听见了年世兰说话的声音,当时她惊慌的心就放下来大半了。
这双生胎本就比普通胎儿多了些风险,她又惊闻采月患病,一来是担心采月,二来是担心自己。
担心若是自己也染了时疫,腹中胎儿还能否保全?
存菊堂出了时疫,她惊忧之下早产,甄嬛不在身旁,皇上也卧床不起,她心中害怕不安。
直到听到年世兰的声音,她心中才好受一些。
有世兰姐姐在外撑着,她可安心。
一宫女端着盆热水匆匆走进来,门帘在她身后翻飞,揭开了一个缝,被风顶着迟迟没有合上。
眉庄自缝隙间瞧见院中逆光静坐的身影。
初春的天,寒意还未尽退,那人却未着披风,挺背直坐,珠翠满头。
手却一直扣在椅背上不放。
眉庄满头湿汗,面色发白,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来了,娘娘!”周宁海人未现,声先至,“温太医来了!”
宫门口先跑来个人影儿,温实初拎着药箱直奔屋中,后面跟着一瘸一拐的周宁海。
眉庄眼眶微红,终于忍不住,两行热泪滚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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