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

　　“终于……终于……”
　　“要高考啊你，终于终于。”周天没忍住白了赵子徐一眼。
　　赵子徐终于泄了气，“我终于还是要死了。”
　　他歪在高景行肩膀上。
　　“哎，有时候真的想不如现在就高考算了。管他会不会，我冲上去就是干，干完就放假，这是我应得的。”
　　高景行弯唇一笑，继续看笔记。
　　“哈哈哈哈那你去，一去一个不吱声。”段子衿胳膊搭着高景行另一个肩膀，笑得手里的笔记都在抖。
　　赵子徐已经放弃抵抗了，靠着高景行假寐。
　　“哎，跟你们这些学霸没法比，干脆让我彻彻底底死一回。”
　　“考试前做的选择题第一道还记得吗？”高景行撑起赵子徐的脑袋。
　　“啊？记得啊。”赵子徐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
　　“第二道呢？”
　　“嘿嘿也记得啊，哎，景哥，别说第二道，我能记到第五道。”赵子徐骄傲地伸出五根手指。
　　“嗯，记好了，考试要考。”高景行想起什么似的笑笑，“至少保你考三十。”
　　“啊？！真的假的！”赵子徐瞬间精神。
　　“五道选择每个四分，再加上你后面蒙对几个，哎，三十。”段子衿掰指头算完，看向高景行，“对吧，对吧？”
　　高景行头都没抬一下，道：“嗯，真聪明。”
　　赵子徐推开段子衿，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噫……咋这么肉麻，哦不对，赵子徐问：“这五个选择题一定考吗？”
　　周天又翻一个白眼，道：“你傻吗，考试前一天晚上给我们印题还让我们必须做，哪家好物理老师搞这出啊？”
　　“肯定有内部消息呗。”段子衿接话。
　　“我靠！这么牛！我就说为啥就我们前面几个班写了，感情是别人和老刘心连心，他跟别人玩脑筋。”赵子徐竖起拇指，“大师，我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刘给孩子整抽象了。”段子衿笑得前仰后合。
　　说着考试铃响了，赵子徐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进了考场。

　　考试的时候时间总是比平常快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班同学们的嘴还没闲下来。
　　“哎哎哎，我物理选择题这次绝逼觉醒，真的我有预感。”
　　“真的？我是吓死了，差点以为解答题算出来全错，对了一圈答案。”
　　……
　　高景行还和早上那三个坐一桌。
　　“哎，考个试把你考死了？”周天边说边从赵子徐餐盘里夹了一块肉。
　　“我靠，再也不要第一堂考物理了，谁能想到老刘给我监考啊，我记住的题在看到他第一眼就忘光了。”赵子徐一脸丧气。
　　“不是，不至于吧兄弟，这么怕老刘？”段子衿嘴一鼓一鼓地嚼着。
　　“一看到他我就想起物理课被他支配的恐惧。”
　　“没事，你争取后面多蒙对几道，你记的那五道也就三道差不多的。”
　　高景行平静地说完，赵子徐平静地破防。
　　一个小男孩脆弱的心就这么碎了。
　　赵子徐在内心无助地怒吼：十二分啊！！那可是十二分啊！！！

　　段子衿忍不住了，筷子放下就笑：“没事，往好处想，说不定那三道你记得也不会呢？哈哈哈哎哟我靠！”
　　高景行掐了一把段子衿的大腿。
　　“啊嘶……老高～好痛痛的～你怎么舍得掐我呢？”段子衿立马装柔弱。
　　他看向高景行，目光里柔情脉脉，高景行瞪了他一眼，立马收回柔情目光。
　　全程段子衿扁着嘴继续吃饭。
　　赵子徐看他段哥跟怨妇一样边吃边看他。
　　赵子徐：“。”

　　考试周结束，班里喜气洋洋。
　　赵子徐：“管他的嘞，劳资是考完了，劳资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出去玩。”
　　高景行背上书包，斜眼看段子衿正把乱七八糟的试卷统统往桌斗塞。
　　周天：“段哥你太逊了，我都装完了。”
　　段子衿终于完成未竟事业，潇洒地喊了一声：“走！”
　　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只有高景行很担心那个要爆炸的课桌。

　　吃完饭，他们就跑到江边去了。
　　凉风袭人，一阵阵地，很自由。
　　赵子徐放下连跪三把的垃圾手游，对着江吼：“傻逼高中，傻逼世界，老子再过一年就立马跟你们说再见哈哈哈哈哈！”
　　周天发完连胜的朋友圈，跟着吼：“祝我的十连胜永在……哎靠！”
　　赵子徐追着周天打：“你是不是有病……”
　　天已经黑了，江边芦苇很高，仍旧挡不住月亮。
　　高景行没说话，意外地，段子衿也一同静默着。
　　两人的侧脸在河堤上微弱的灯光和月亮的柔光中显得格外分明。
　　周天在被追杀的空隙大声喊：“朋友是你的依靠啊，打死我谁跟你抢倒数第二，哎哎哎，友谊至上啊！！！”
　　段子衿没忍住笑了：“天黑了，跟老吴请假呗？”
　　高景行：“我这周跟他说了我不留校。”
　　段子衿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挺好的。”
　　手机嗡嗡响，高景行正要翻书包，段子衿拿出自己的，笑了笑：“我的。”
　　高景行有种错觉，他觉得段子衿每次笑容里都有一种难言的苦涩。
　　“先走了，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吧。”
　　段子衿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星星在里面闪闪发亮。
　　他看着天，话说给高景行。
　　高景行心里突然很难受，他突如其来地有点害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送你吧。”
　　段子衿沉默了好久，道：“不用了。”
　　“高景行。”
　　“嗯？”
　　他又笑了：“没事儿。”

　　段子衿就这样转身走了，地上的影子拉了很长。
　　高景行还愣着，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段哥走了？咱也走吧。”赵子徐说着拎起地上的书包，也拎起旁边的周天。
　　高景行默了一会道：“走吧。”

　　高景行没回家。
　　虽然他估计徐静心没有回来——因为她甚至没有打电话问他这么晚怎么不回家。
　　但是他还是去了李亚飞那。
　　“你说你，多亏我打游戏打到现在，要不我爸妈睡那么死肯定不会给你开门。”李亚飞骄傲地边说边递给高景行洗漱用品。
　　高景行：“谢了。”
　　李亚飞：“哎呀，我和你谁跟谁啊。”

　　躺在床上的时候，高景行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旁边李亚飞呼吸声均匀地响着。
　　就这样感知着一切事物，然后陷入梦境。
　　梦里他在一片田野上，四面都是高山，他往哪一面奔跑，都没有出路。
　　他心里很慌，不停地跑着，狂奔带来的风让他感觉到些许安慰，然而没有用。
　　他似乎永远也逃不出这个孤独的地方，狂奔向前的路上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睁眼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高景行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逃出梦境。
　　他一把拍醒李亚飞。
　　“嗯？”李亚飞睁开朦胧的眼睛。
　　“快十点了，起床。”高景行说着套好了衣服。
　　李亚飞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下足决心准备起床，然后又睡着了。
　　高景行：“……”
　　他出门和李阿姨打了招呼。
　　李妈：“你妈妈还没回来吗？”
　　高景行：“嗯。”
　　“那好好住着，阿姨给你做饭。”说着，她脸上露出微笑，温和而慈祥。
　　高景行愣了一下，道：“谢谢阿姨。”

　　中午的时候外面下雨了，这不奇怪，因为高景行起床的时候外面就阴沉得要死。
　　“烦死了，这几天老下雨。”李亚飞叼着笔吐槽。
　　“嗯，秋天了啊。”高景行考完试没作业，拿着手机在旁边玩。
　　“哎哟你一说我就冷起来了，不是大秋天下啥雨啊。”李亚飞抱着胳膊叨叨。
　　高景行看着外面灰色的天，云厚得快要压下来，沉闷得要死。
　　嗯，反常的天气。高景行确信。
　　两天周末，唯一的双休，高景行全在李亚飞家度过。
　　中间赵子徐发消息问他段子衿在哪，他说不知道。
　　赵子徐说下周过去孤立他段哥，因为他不回消息。
　　高景行笑了好久。
　　但是后来他发的消息段子衿也没有回，甚至是从江边回来的那个晚上，他问他有没有到家，他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去学校的那天唉声一片。
　　“景哥啊，老吴背刺我呜呜呜，大周末早上的，我都没睡醒就被我妈叫起来骂，原因是他给我妈私信说我考了倒二呜呜呜。”赵子徐上来就一把抱住高景行的肩膀大叫。
　　高景行习惯了，随他抱着，自己坐到了座位上，顺便拍了拍他的背说没事，下次你一定行，赵子徐看他的目光充满感激。
　　教室里人多起来，赵子徐还和周天斗嘴，喋喋不休。
　　高景行身边的位置却一直空着，一直空到晚自习下。
　　赵子徐：“我段哥不会考差了逃学吧？”
　　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说：“他别又发烧了，哎哟我娇弱的段哥。”
　　高景行没说话。
　　从段子衿那天晚上走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不对，是段子衿那天吃完饭就开始不对劲。
　　到江边也没说几句话就走了，直觉告诉高景行段子衿肯定有事。
　　第二天继续上课，吃饭，回宿舍，所有人好像都不在意他旁边的空位。
　　老吴给出的解释是段子衿生病请假。
　　高景行却隐隐地不安。

　　考试成绩早出来了，高景行没看。
　　赵子徐咚咚咚地跑过来说：妈呀，景哥你知道你考了多少不？”
　　他想了想说：“不知道。”
　　赵子徐比他还激动：“妈呀，你考了我们班第二，我的老天！太牛了！”
　　高景行问：“段子衿呢？”
　　赵子徐：“必然第一啊，虽然我段哥不是很稳定。不过景哥你就跟他差几分，加油，你肯定能超过他，啊我的老天！谁能想到以后两个第一罩着我啊。”
　　高景行瞥了一眼，数字1的后面对应着另一个数字1。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是年级第二。
　　光荣榜上很快挂上了年级十佳的名字和照片。
　　高景行和段子衿的挨在一起。
　　段子衿的照片应该是老吴本来就有的，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交了新照片。

　　光荣榜的位置高景行每天都会路过，然而照片里的人他这一周都没有见到。
　　周六那天他必须得回自己家了。
　　高景行按亮手机屏——
　　徐静心：我在家，回来吧，饭做好了。
　　高山仰止：好。
　　他没办法拒绝吃一顿饭的邀请，而且饭已经做好了，只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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