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3 章
阮一程比平时起的还要早了半小时。
他准备好早餐,曾维临也起了,一块儿下楼的还有曾老爷子,还在睡的也只有曾轶了。
今天日子特殊,老爷子吃不下东西,喝了点儿茶水也就作罢。
曾维临让阮一程和他一块儿坐着吃早餐,两人吃得均不多。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举着拐杖的左手食指不住地打着圈儿,他看向曾维临,面色颇为凝重:“花都订好了吗?”
曾维临说:“都安排妥当了。”
曾老放心地点了点头,起身踱着步子往院儿里观鱼去了。倒不是他心大,正因为他心里太痛,不愿意再去面对一回,才选择这样的方式逃避。
曾维临今天亲自开车,载着阮一程先去了事先预定好的花店,在店里拿了一大束白菊和一束马蹄莲,后者是曾信临生前最喜爱的花。
阮一程坐在副驾驶位,鲜花都放在了后座,他面对那些花,没有多言,但他大概猜出曾维临是要他陪同去扫墓。
汽车大概行驶了半小时,曾维临示意目的地到了,阮一程下了车,又帮他把后座那两束鲜花拿了出来,两人一起踏上了路旁不远处的台阶。
顺着台阶往上,很快就到了墓园。
曾维临走在前面,带着阮一程绕过一座座墓碑,两人的脚步最终停在刻有曾信临名字的墓碑旁。
阮一程听曾轶提过,他叔叔很早就去世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想起自己过去错把曾信临认成曾维临的事情,感到有些惋惜。
阮一程把怀里抱着的鲜花递给曾维临,曾维临单膝跪地蹲下身来,将鲜花放在弟弟的墓碑前。
他一手抚上弟弟的墓碑,细细摩挲,他望着墓碑上镶嵌的那张和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俊朗笑脸,似乎弟弟就在自己眼前一般。
他们俩一母同胞,出生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从小到大,总有很多人将他们俩认错,可他是最清楚的,弟弟的脸上永远挂着灿烂的笑容,那是在他脸上鲜少出现的。
原本以为他会看着弟弟结婚,生子……可当时的他们,谁又能想到,曾信临的绚烂生命竟如此短暂呢?
曾维临冲着墓碑上那张笑脸轻声道:“信临,你看看谁来了?你还认得他吗?”
夏末的微风带起一丝凉爽,除了曾维临低低的声音,整个墓园十分安静。
阮一程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悲伤。
半晌,曾维临站起身来,望向阮一程的时候,他发现阮一程的眼中充满了怜悯,但没有那种看着心爱之人和自己相隔两地的痛苦。
也是,阮一程喜欢弟弟,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十几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很多方面,境遇、性格、观念诸多方面。
他知道阮一程在这十几年里一定吃了很多苦,但也或许,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个新的存在,一个能够抚慰他疲倦心灵的人,一个足够让他淡忘曾信临的人。
从墓园下来,回去的路上,曾维临想起了阮一程应聘时个人资料上勾选了未婚,边开车边试探地问:“一程,你看看我,孩子都念高中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
阮一程被问得有点儿错不及防,他很老实地回答:“我还,没有对象。”
曾维临故作漫不经心地笑:“有喜欢的人吗?”
阮一程看着前方宽阔的车道,说:“没有。”
红灯忽然亮了,汽车刹住了轮胎,曾维临忽然转头看向他,神色认真地道:“有过喜欢的人吗?”
他的问话不过比前一句多了一个字,阮一程却忽然就有些慌了,他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慢慢地将舒展的食指攒成两个拳:“没,没有。”
曾维临显然注意到这一点,这么多年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他撒谎的时候手就会不自觉地抖。
曾维临又问他,这回语气轻松了不少:“那你谈过恋爱吗?”
绿灯刚亮,车子重新向前驶去,阮一程成拳的双手重新自然地舒展了。
他说:“没有,我这个样子,还是单身来得好。”
阮一程并未挑明,曾维临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阮一程,一个温和沉静的中年同性恋,从他这话里的意思来看,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想要和谁拥有怎样亲密的关系了。
曾维临不再说话,专心开车,但他那颗一反常态,宛如少年人一般躁动的心忽然沉静了下来。
到家时已近中午,路过院子的时候,曾维临想起了昨夜蹲在鱼池旁的男人。
他提醒道:“去看看鱼吧!看完该准备午饭了。”
阮一程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一声,往鱼池旁走去。
曾维临前脚刚进屋,曾轶后脚从外面回来。
曾维临端着玻璃杯喝了口水,瞥了一眼正要上楼的儿子,叫住了他。
“站住。”
曾轶白了他爸一眼,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没好气地说:“干嘛?”
曾维临放下玻璃杯:“我听说你特地让李秘书给你向学校开后门临时申请了宿舍?还特地指明了想要的室友?”
曾轶并不否认这一切。
上学期期末那会儿,他天天想着怎么度过漫长的暑假,压根儿也没看老师发下来的住宿申请表,他当时就连分班报名登记表都是被时鸣提醒了才填的。
曾维临内心堪忧,也不知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据我所知,期末考试老师是有发放住宿申请表的,你那时候怎么不做好决定呢?”
曾轶说:“我忘了。”
曾维临拿他没办法,又叨叨了两句:“小轶,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跟你说话,但你要明白凡是都得有准备这个道理,临时抱佛脚是不对的。”
其实他爸说得很对,但曾轶似乎已经养成了不和他爸抬杠就活不下去的习惯,讽刺道:“哼,某些人自己在外面被拍到今天一个女伴明天一个女伴的时候,是不是也不应该临时抱佛脚地买通媒体撤热搜?”
他说完噔噔噔飞奔上了二楼。
曾维临差点被他气笑。他女伴换得勤的热搜还是大前年的,他不否认,工作需要,有些场合他确实会带女伴,但他跟那些女人没有过任何越界的行为,被无良媒体夸大其词炒上热搜之后,他的身边再也没出现过任何女人。
阮一程进来得不巧,曾轶讽刺他爸的话被他听了个全,他冲无奈的曾维临笑笑,又去厨房忙碌了。
一中高二申请了住校的学生要早一天到校,8月31号那天,陆续前来的学生打破了校园的宁静。
时鸣拖着行李箱,在布告栏找到了自己分在的宿舍。
他拐进宿舍区,找到了C栋,这栋楼是去年新修的,和其他几栋老宿舍比起来天冠地屦。
时鸣找到自己宿舍的门牌号,501里面空空荡荡。
他运气很好,因为文理分班之后,他们班男生分完宿舍,多出他一个,他也就得以独享一间宿舍。
宿舍是四人间,最里面是露天阳台和卫生间,由玻璃推拉门隔开,门内是四张单人床,左右靠墙而放,床边连接着书桌,书桌旁就是衣柜。
时鸣住的这个宿舍是这层楼最靠左的一间,只有一间邻寝,他选了靠左手边最里面的床铺。
他麻利地铺好床,又整理出行李箱中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眼看着时间到了中午,他打算去食堂吃饭。
吃完了饭,从食堂回来的时候,时鸣推开宿舍门,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立在他对面的床铺前整理着什么。
他已经认出这个身影,正是他的同桌曾轶。
曾轶的头发明显简短过,这让他看起来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朝气。
时鸣记得刚才在布告栏的时候,C栋501室下面印出的名字只有他一个,他有些不明所以。
曾轶的床铺已经铺好了,其实是阮一程来帮他铺的,阮一程前脚刚走,时鸣后脚就进了宿舍。
他看到时鸣脸上略略的吃惊,得意地笑起来,他心里其实最清楚,他们之所以会分在一个宿舍,完全是他要求的。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说:“时鸣,你也住501?”
时鸣把饭卡收起来,坐到自己的书桌前,说:“我怎么记得你期末的时候没有填过住宿申请表?”
曾轶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去了时鸣对面的衣柜,抽了一把湿巾去擦衣柜:“我是忘了,不过暑假的时候我又补上了。”
时鸣转过身,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好心地提醒:“曾轶,布告栏上501没写你的名字,你是不是搞错宿舍了?”
曾轶把衣服放进擦拭干净的衣柜,特别笃定地道:“没有,布告栏他们没打上去,我就住501。”
他说完怕时鸣不相信,特地将吴之闵发给他的微信信息给时鸣看:“你看你看,吴老师都说了,我住C栋501。”
时鸣看完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转过身去打算做两套试卷。
曾轶刚收拾完自己的行李,一边找饭卡一边问时鸣:“你吃午饭不?”
时鸣拿着笔在写英语题:“我刚才吃过了。”
曾轶看他写写画画,以为他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凑过去说:“你不会还在赶作业吧?”
他暑假天天打工,完了还教自己写作业,没时间写作业也是应该的。
但曾轶太低估时鸣了,时鸣是那种非常善于利用和规划时间的人,他利用下班和休息日,不到一个月就写完了所有科目的作业,剩下的空闲时间他要么刷题,要么预习。
时鸣一手撑着脸,昂着头望着他,淡然的神色:“不是,这是我自己在网上买的试卷。”
只要扯上学习,曾轶就知道自己要没话和时鸣说了,他搬来椅子,在时鸣旁边的空桌旁坐下来,转移话题说:“我看你好像瘦了,你回老家过得怎么样?”
时鸣想了想:“不好不坏。”
曾轶似乎还很有兴致,伸出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时鸣靠着的那张椅子的椅背上:“你们老家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时鸣摇摇头:“我没怎么在那边玩过。”
他爸爸从来不会带他去玩,他的生活也很简单,上课下课都是学习。
“看你也不像爱玩的。”曾轶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他觉得好玩的,说,“对了,明天下午篮球社那帮人和高一新生约了友谊赛,你来看我打球吧?”
时鸣诧异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写试卷:“你是篮球社的吗?”
他开始骄傲起来:“不是啊,但我球打得不错,篮球社那帮人非要我上不可。”
时鸣没说话,似乎还在考虑。
曾轶看他总是这个样子,一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好难猜他的想法啊!
他摇时鸣的肩,开始耍赖:“来嘛来嘛,哥哥给你表演灌篮。”
时鸣被他摇的没法儿,停下笔指了指玻璃门外:“我们阳台可以看见篮球场,我在阳台看你吧。”
曾轶怎么肯依:“你天天待在宿舍,要闷坏的,你看这个房子啊,他是新装修的,他这个甲醛可能还超标了,你天天待在这种环境下……”
时鸣终于被他念烦了,伸手做出一个打住的动作:“明天下午几点?”
曾轶终于笑起来:“三点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