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啊！哥……你来啦？”
　　戴珠毛毛虫式蠕动试图往卫道身后挪过去，好歹卫道挡在他面前不会让他直面跟他哥目光接触的心绪和畏惧，对他来说，他哥就像个板正严谨的客观教科书，还是买一本书送一块硬邦邦长戒尺，错一道题，戒尺拍一下那种。
　　按说他们是同辈，他就算除了这一个哥，全家死绝，他哥也就是长兄如父，在言传身教这方面，比他高一辈，名义上还是同辈，但是，他面对他哥的时候，就是有一种正在考试的错觉，他把这种感觉归类于他哥位高权重，大权在握久了，少不得身上带点压迫气息吓唬人。
　　习惯了嘛，可以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事实就是他害怕。
　　救命，救命——戴珠几乎要退到卫道怀里去，卫道想起身，发现戴珠把他的衣服压住了，扯了扯，戴珠一个踉跄，顿时弹跳起来，一时没站稳还差点直接当着他哥的面给卫道投怀送抱，常常站在边上，比他更警惕，就提防他扑到卫道那边去。
　　他是很想躲到卫道身后去的，当着他哥的面，那简直明摆着有问题。
　　他不敢。
　　戴珠就磨磨蹭蹭往前走，站在他哥不远处，低着头说：“哥，我这次没干坏事。”
　　这话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忏悔意味了。
　　卫道从沙发里站起身来。
　　他不喜欢很亮的环境，但是，这么多人，一时要走也不太好，外面又下雨，比之前更麻烦。
　　等会让常常带路去他说好的地方休息。
　　卫道站在三人最后，常常站在他侧前方。
　　戴珠有点想把卫道藏一藏的意思，反正自己不能藏在卫道身后，不如掩耳盗铃挡一挡卫道，免得卫道在戴珏面前露面给记住了，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自欺欺人。
　　不过有所行动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多了。他就是心里有点紧张。总得干点什么舒缓舒缓。
　　他哥虽然不会把他怎么样，还每次都给他收拾烂摊子，但是，他害怕就是害怕，一时半会改不了。
　　戴珠自己也觉得很糟糕。
　　戴珏早就看见卫道了，在灯亮起来之前，烛光里朦朦胧胧的看了一眼，蜡烛就图一个气氛，大晚上的就是在这里睡过去也没什么，戴珠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只要他今晚没来打扰他们，说不定，第二天早上戴珠都不会想回家。
　　分明那烛光跳跃，并不是最适合看人的光源，但他就是第一眼看见了，而这房间里之前四处都是人，只空出一块，烛光落在很多人脸上，却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只看见不清不楚的半张脸就忍不住想这会是个怎样的人，以至于，他当时只看见了这一个人。
　　烛光是满屋子都照亮的，灯光也是，偏偏不论光亮如何，怎样去看，看见这个人，眼里再装不下别的。
　　真是奇怪。
　　事有蹊跷。
　　戴珏想了想，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了，将看向卫道的目光落在戴珠身上，将人看了看问：“事情我都知道了，他是不是你强拉来的？”
　　戴珠低着头嘟囔着回答道：“我知道来者是客，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但是，但是……”
　　他站在戴珏面前，偷偷摸摸撇着眼睛去看卫道，更低声说：“我看见他的脸就好喜欢。”
　　他比我好看多了。
　　我就喜欢好看的。
　　我什么也不干，就当交个朋友，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哥，你知道的。”
　　戴珠低着头看向戴珏，睁了睁眼睛表示诚恳。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无辜，像故意伸爪子把桌上的水杯碰倒然后睁着眼睛看向听见声音望过来的猫。
　　又调皮又捣蛋，骂他坏猫猫，却好像自己专叫心里过意不去。
　　戴珏看向卫道，语气平静，温和笑道：“不好意思，他给你添麻烦了，他既然答应了要帮你的忙，索性去家里住一住，不算什么，好歹比外面宽敞些，只当是赔罪了，还请不要推辞。”
　　他过于礼貌了。
　　以至于不太像个魔族。
　　戴珠跟戴珏一起看向卫道，凝神静气等待回答。
　　他是很希望卫道答应的。
　　不管理由是赔罪还是道歉。
　　他其实不在乎这个，只是喜欢好看的脸，天天能看见就更好了。
　　卫道看了看常常，戴珏十分善解人意道：“二位一同前去也好有个伴，我们那里还算住得下。”
　　常常含着眼泪望向卫道，眨巴眨巴眼睛说：“我都听大人的。”
　　突然有种既视感，好像从前听谁说过这样的话。
　　卫道有点头疼，脸色稍微白了些，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戴珏看了戴珠一眼，戴珠立刻溜到卫道身边，探头探脑对戴珏傻笑。
　　一众人踏上传送阵，到了一处宫殿门口，戴珏走在前面，众人跟在后面，偶尔有人在路上见到了，垂眸低头站在一边让开道路等待经过。
　　四处都很安静，有种幽静山谷的感觉，不知是不是过于空旷的缘故，倒是戴珏的话一字不差，就是谦虚些，果然比外面宽敞。
　　戴珏将卫道和常常安置在相邻的两间房，对卫道说：“这里夜间时常有人活动，不必紧张，有什么需要，只要对外面说一声就好了。”
　　之后，他带着戴珠单独谈话。
　　“那人你认识？”
　　“之前不认识，现在不是……认识了么？”
　　戴珠低着头回答道。
　　戴珏又问：“你之前看见他，过去是想干什么？”
　　戴珠的头更低了，回答道：“找茬打架。”
　　戴珏问：“那他怎么进来的，你知道吗？”
　　戴珠呐呐道：“我不知道。”
　　戴珏便将资料递给他看。
　　戴珠看了一遍，两眼有些发直，喃喃道：“仙尊？卫道？这样的名字，一般人也压不住。仙尊不是常年不出山门？怎么今日这样凑巧，还是意外，怎么个意外能叫仙尊猝手不及？遭了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这可怎么办？”
　　戴珏将资料收了回来，放好问：“你怎么想？”
　　戴珠有点担忧卫道的安全，又对这里的安保很放心，面上神思不属地笑了笑：“我当然希望他好好的，别死在这里，不然，我们怕是有些麻烦。仙尊身边那个据说形影不离的红狐狸居然放任仙尊遭了这样的飞来横祸，想他也凶多吉少，不然仙尊这般境地就是他的过错。”
　　戴珏淡淡说：“我们魔界并不管那样的事。”
　　戴珠一时愣住，抬眼看向戴珏，又惊讶又小心翼翼问：“难道要招待之后别的不管就把人送走？”
　　戴珏好整以暇看着他问：“难道你想留他在魔界一辈子？这里可不是他家，他也不是魔族，待得久了，对大家都没好处。更何况，他身边不是还带着一个人？从拍卖行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有些形容狼狈，你也赶得巧，仙尊身边稍微空一空，自己就凑上去了。”
　　戴珏笑道：“打不过仙尊就算了，挨了打还出神，主动撩拨别人，还要别人给你道歉？别说是仙尊，就算不是，你以为自己这次怎样？”
　　他看向戴珠。
　　戴珠挑了挑眉，低下头去，认错道：“我不该主动挑衅，不该冒冒失失，不该出去甩开侍从，不该仗势欺人，更不该强抢民男。”
　　戴珏笑道：“原来你还知道，不过，这些不该也不算什么。魔族不讲究那么多，你再想想，还有哪里不对？”
　　戴珠抬起头，口中回答道：“挑衅还被打，跟人打起来还打不赢，沉迷美色，色令智昏，能力不够，武力不强，若抢了人回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戴珏问：“我若当时打赢了将仙尊抢回来让他一辈子待在魔宫之内，是不是也可以？”
　　戴珏不置可否笑了笑，只说：“你若有那样的本事，我也不派这样多的人跟着你，这个位置是有能者居之，而不是有德有礼者长久，你该知道。”
　　戴珠没什么反应。
　　戴珏便说：“魔族一向随心所欲，我想你能当个推得出去的牌面，不是叫你委曲求全，再有，强者为尊，别的我管不着，这里，你占着一个位置，有些权利，理所应当，可惜，你还是太弱了，我实在没办法放心。”
　　说到这里，戴珠心里已经知道，若当时他真能打赢了卫道，说不定，戴珏还真能同意他的荒唐要求帮一把忙，只是，现在也没机会，之前打不过，现在总不好去夜袭，本来关系就不怎样，再这么一来，岂不是自己把路堵死？他不干这种事。
　　戴珏又说：“我说得太多，你也烦了，回去吧。”
　　戴珠转身要走，忽然又顿住，转头看向戴珏。
　　戴珏笑道：“这里且留他多住些时日也不算什么。”
　　戴珠才眉开眼笑，蹦蹦跳跳离开了。
　　心情很好。
　　之前没想，现在想了，戴珠险些直接冲到卫道寝殿门口去敲门，好悬自己发现道路不对，转了个方向，还是叹着气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戴珏依旧坐在档案室，手掌之中摩挲着一块崭新的留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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