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

　　璐儿这一顿吃得并不怎么好，她嫌那馄饨味淡，吃了没几口就说饱了，硬把剩下的推给凌笙了。他本有些犹豫，见她一脸知足的模样，倒也信了她的话，勉强全吃了个精光。

　　他年少，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她又怕他没吃饱，还嚷着要买包子。

　　谁料，他一眼看穿，把她训了一顿，又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连连摇头。忽然动了动耳朵，嚷着形势有变就带着他往前跑。

　　两人还未到山脚，就被自动守在那儿观望的村民拦了下来，凌笙原想上去解释，还是横竖不让他们进，璐儿本想硬来，被他拉着找小路去了。

　　凌笙对这一块地方熟得很，她跟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了会儿后，他还奇怪她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刚一回头，就见她丧丧的，便主动说道：“约莫再走一里路就能到了，说不定石龟前辈就等在那儿。”

　　她听了这话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开心啊？是不是想他啦？”

　　他面无表情回道：“你哪儿看出我开心了？只是觉得，若是遇上他的话，还能了却一桩事儿。”

　　她蹙眉，“别用了却这类的词儿，老松鼠活了上百年都很少这么讲话，听着人难受。”

　　他嘴硬道：“你也不算人啊。”

　　她哼了一声，绕过他往前面走，踢着脚下的碎石豁豁道：“你总能让我生气就是了。”

　　他闷不吭声，不否认也不辩驳，就这么平淡地承认了。

　　璐儿见他迟迟不说话，火也没地方撒了，回头看了他几眼，倔强道：“出去可别这么跟人家说话了，不然我不会帮你的。”

　　他几乎是立即问道：“你要走了？”

　　她回头冲他做了个大鬼脸，“你总惹我生气，那我还帮你干嘛！别成天来找我，我还要潜心修行，很忙很忙的。”

　　他松了口气，应道：“我知道，不会闯祸的。”

　　她笑得心满意足，“这才对嘛！走吧走吧，得趁那群人来之前跟石龟会合，不然容易被抓到，你们凡人总是爱对异类下手。”

　　他听着本没什么触动，直到她最后一句话，才轻轻愣了愣，看着脚边一只才冒头的小青虫，长舒口气。

　　他于普通人而言，又何尝不是异类呢？

　　璐儿装作急着赶路的样子，也没顾及他的情绪，明白自己失言后，便憋着不再多说话。两人绕过树丛，走到山脚时，便自觉停了下来，躲在一块大石头后。

　　这儿还有一些人，大部分都是远远看着，一脸愁容，只有少部分还坚持不懈上山，不断地往大火上泼水，然而却起不到丝毫作用。璐儿看着沉思的凌笙，拉了拉他的衣角，说道：“要不我们去劝劝吧。”

　　他摇摇头，“还是让他们做吧，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她干笑两声，“就跟我们现在一样对吧，明知道帮不上忙，还是希望能亲眼来看看。”

　　“你不一样啊小鹿，泯然众人的是我，不是你。”

　　他说得那样轻松，可被这些言语扎到的人又分明是他。

　　她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开玩笑道：“休想骗我！先前祝夫子分明说过，你是他最聪慧的学生，一些天赋奇佳的精怪都不及你。”

　　他静默，顺着烟尘望向西边。在朝阳的掩护下，有四个人影破空而来，身姿轻盈，飘然出尘，御剑翱翔间，似乎还能感受到阵阵仙气自空中飘下来，仿佛是从远处赶来赴王母蟠桃之约的仙人。

　　“知鼠所说之人，应当是他们了吧。”璐儿远远看着，无端生了羡慕之意，“若是我也能这么飞便好了……”

　　凌笙默默看着即将落地的几人，看着村民一拥而上，看着璐儿眼里惊羡的光，有个念头钻进了土里。

　　那群人大致了解情况后，便开始安排村民避险，见时机差不多了，璐儿戳了戳凌笙，问道：“咱们是不是也得跟着走了，他们好像要灭火了。”

　　凌笙本担心就这么直晃晃地走出去不安全，璐儿却根本没给他考量的时候，直接冲了出去，他连手都没来得及伸，就看着她跌跌撞撞地冲到那群人跟前。

　　璐儿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出场方式不太满意，讪讪地朝那四人笑了笑，其中一个怀中揣着玉瓶的青年微微蹙眉，朝她走来。凌笙赶紧拦在他面前，低头解释道：“舍妹顽皮，不小心冲撞你们了，还望见谅。”

　　那几人打量着他们，一言不发。

　　就在凌笙怀疑他们是不是看穿璐儿要收了她时，就见其中一个蓝衣女子走了过来，说道：“无妨，只是你们不该在此地多待，早些回家去吧。”

　　凌笙刚要说话，就被璐儿抢了先。

　　她怯生生地露出脑袋，为难道：“可是我们的家已经没了啊。”

　　那女子疑惑道：“从何说起？”

　　“我们住在山上，可如今被火烧着了，不就没家可去了吗？”她问，“若你们能把火灭了的话，我们的家是不是就能回来啦？”

　　那女子不答。

　　另一背剑的青年见状，答道：“当然可以了，我们此行就是来灭火的，你们且先离远些，待火灭了我们自会再来找你们的。”

　　璐儿点点头，牵起凌笙的手，说道：“那我们先避一避吧。”

　　凌笙被她半拉着离开，只是从头到尾一直紧紧盯着她，带了些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赌气的意味。

　　璐儿也不解释，等着他自动松开自己的手。谁知，哪怕他们退了许久，站的地方已经足够安全，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先松开的倒是她。

　　她旁若无人一般，远远望着虚空中的四个人影，视线凝在他们身上，一直都不曾离开。

　　那几人轻车熟路地飞到鹿门山上空，齐齐占据四个角，紧紧把那邪火包了起来。那邪火依旧猖狂，犹如一头困兽一般，四下乱窜，偶尔跃上半空，折腾不了多久又落了下去，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揣玉瓶的青年冷眼看着，没多说什么，把玉瓶在手中颠了两下，朝那蓝衣女子使了个眼色。她甩出鞭子，在周身挥了几下，带起几阵强风，寻常人或许以为只是耍耍威风，而璐儿与凌笙却清晰地见到了一张浅蓝色的大网。大网浮在空中，并不往下落，反而越变越大，大到足够将大火裹住的程度后，还在扩张，依稀有将整座山困住的趋势。

　　大网变化之时，其他二人也没闲着，一个往下落了些，仔细观测地形，而另一个则往大网上施加着咒法。大网本是简单的浅蓝，而后上面又施加了几道闪电，滋滋作响，好像那闪电就是从天边打下来的一样。与此同时，四人周围也多了一个圈，颜色不一，应是结界之类的东西。

　　璐儿看得兴致盎然，嘴都好似要合不拢一般。而她身边的凌笙，许是有心事缠身，看上去比她要淡定得多，俨然早已见过大世面。

　　大网仍在变幻，揣玉瓶的那人仔细瞧了会儿，打开玉瓶，没怎么运作，瓶里的东西就漂了出来，清亮清亮的，停在眼前。他伸出右手，捏了个决，本以为会将水引到那大网上，可它却在指引下穿过大网，直直朝那邪火飞去。

　　璐儿看得倒抽一口气，不为别的，只因这水跳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同她想的一样，水扑进去就没了影子。她有些失望，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即便把那小瓶里的水全倒出去，估计也难以应对。

　　她往四周看了看，轻轻蹙眉。

　　凌笙拍拍她的肩，低声说道：“没事儿的。”

　　话音刚落，眼前的局势就发生了变化。原以为连一丝火花都浇不灭的水，不知在何时，通过那些网眼，渗入到每一处。而那些火花在大网的压迫下，原不自量力地往前冲了几步，随后又极快地低沉下去，似是被打压得抬不起头。空中立着的几人也没闲着，皆念咒法，那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而被它倾覆着的火焰，好似被抚平的毛，一丈接着一丈，慢慢趋于平缓，最后只留下几丝烟尘。

　　璐儿在一旁看得心血来潮，情不自禁地说：“你说，他们会不会招收弟子啊……”

　　凌笙没应，双手却握得有些紧。

　　她接着说：“如果招收弟子，我能混进去学个一招半式的就好了。”她想起自己的真身，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即振奋地抬起脑袋，“说不定是可以的，他们方才不也没看破真身嘛，我也不会待很久，一两年就好了，那样等我再出来的话，就有办法找到石龟了。”

　　凌笙望着远处一片黑灰的山顶，面无表情地说：“你灵力低微，体力也不及凡人，他们不会要你的。”

　　她哼了一声，不满地瞪他一眼，刚要找个例子堵他两下，就听到他说：“我会代你去。”

　　“嗯？”

　　他面不改色地说：“我会代你去，老松鼠的仇，石龟的下落，我都会一一查清楚的。”

　　他的表情太过坚定，璐儿在他眼里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大火，平日里的清泉早已不复存在，一时间，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凌笙长这么大，她陪在他身边的时日不算少，多少也摸清了他的性格。对于鹿门山以及博通书院发生的所有，他没勇气也没理由就任由这些糟心事情这么过去。既然他能说出那些话，那就表明他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不管修仙门派收不收徒，他已经做好走上这条路的准备，而且他自身的能力，也足以支撑他这么做。

　　他生来就能看见异物，这个特点在大多数凡人身上见不到，即便璐儿打心里觉得这是个倒霉玩意，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他的一个优势，一个足以战胜任何人的优势。

　　璐儿没劝，也不打算劝，毕竟这条路是她思虑良久，发现的一条最适合他的路。

　　她望着他，仍跟以前一样带着笑道：“那好啊，等你功成名就后我就去找你，我们一起去帮老松鼠报仇。”

　　她看了看他，眼里多了些水光，她佯装无恙，继续念叨：“等以后你出息了，我一定要把那些先前欺负我的家伙们收拾一顿，到时候他们问我是谁的话，我就说是某某门派某某仙长的姐姐……诶别忙着皱眉，说起来我大你这么多，叫声奶奶都不过分，让你叫我姐姐还算我亏了。”

　　凌笙见她笑得像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无奈地点点头，眼底一片落寞，毕竟精怪同凡人寿命不可同日而语，让让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多久，那几人就忙活完了，直接御剑飞来，但并不打算下落，只是冲着他们说道：“你们再等上半个时辰就能过去了，记得也跟村民们说一声，切记，一定是半个时辰。邪火还未完全降下去，若急着进去，恐怕会被灼伤，为防止你们乱闯，我们在那儿布了厉害一些的结界，得当心些，半个时辰后自会消去。”

　　说完后，见那几人没有逗留的准备，璐儿冲出来，忙说道：“敢问各位仙长是哪门哪派的呀？我们怕一会儿大家问起没法交代。知道各位仙长不想让我们惦记，但最起码得告知一二，也好让我们知晓恩人是谁。”

　　那女子摸了摸腰间的鞭子，落了下来，走到他们跟前，说道：“……我们不是哪路仙门，只是偶然学了些。”

　　“哦，”璐儿说，“我还想着让你们教教我们呢，我方才看着，觉得好生威风呀。”

　　那位揣瓶子的青年见她对此颇有兴致，多说了几句：“我们修行之处十里松离这儿有些远，你日后若是还想学，也可来找我们。”

　　蓝衣女子一愣，瞪了他一眼。

　　另一青年大咧咧笑道：“师姐你别怪他，师父只嘱咐别大肆张扬，他连张扬都算不上呢，顶多是多了句嘴。何况咱们东蜀宗还得招收门徒呢，说不定他们二人到时候入选，最后不还是得知道咱们是哪儿的么。”

　　“十里松……”璐儿重复了一遍，冲凌笙说道：“好，我记下啦。”

　　凌笙刚要说话，蓝衣女子就先一步说道：“我看你家小妹对我们挺感兴趣的，不如让我单独来给她测测灵根吧？”

　　说罢，不待凌笙同意或是拒绝，笑着将璐儿拉着往外多走了几步。

　　凌笙跟着往前走了走，被那女子一个眼神拦住了，“莫急，一个一个测，若你们着急没这点时间的话，我们也好立即赶路，省得费这个功夫了。”

　　璐儿回头朝他招手，“不必担心我，我去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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