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

　　练完，收工！阳光此刻斜射在教室里，映得一片明亮。
　　“小弟弟叫什么呀？”云凡正准备抱起梓晨回家，白玲玲此刻却蹲在梓晨旁边。
　　白玲玲长得比较娇小，说话声音也是细声细气的，或许小孩挺有好感的。
　　只见梓晨不好意思的说着望着云凡，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云凡帮忙说，然后说几句：他比较怕生。不过这次云凡就站在白玲玲身后。
　　半天没人开口，小孩才扭扭捏捏的说出：“韩梓晨”。
　　“很好听的名字哦。”白玲玲带着微笑，梓晨低着头没有看。
　　“该说什么？”云凡轻轻说了一句。
　　梓晨抬头看着云凡，脸上好不容易带着点笑容，随后又望着白玲玲，双唇微微动了动：“谢谢姐姐。”
　　“真乖~”白玲玲笑盈盈的看着梓晨。
　　小孩像是得到了特赦，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然后望着云凡，那是少年一个月都没有见过的灿烂的笑容，身后的阳光也较之不及。
　　小孩欢蹦着跳到云凡旁边，主动地拉起手。“走啦~”云凡率先走出教室，然后碰了碰小孩。梓晨拉着手，另一只手挥了挥：“哥哥姐姐再见！”
　　两人牵着手走回家。坝子上人多了起来，因为阳光的关系吧？
　　一群小孩围在一个小摊前，云凡也好奇的上去看了看。
　　梓晨不够高，跳跳蹦蹦的想要看。
　　“糖画。”云凡看着小摊前的老人，手法娴熟的画出一个又一个。旁边有个十二生肖的转盘。人虽然多，不过大多数都是来看的，买的人并不多。
　　“要买一个吗？”云凡掏出自己随身带的零钱。
　　梓晨望着插在一旁的杆子上已经做好的糖画，点了点头。
　　买糖画，肯定是现做的。
　　云凡带着梓晨一会就挤到了最前面。拿了张紫色的递给老人，云凡转头望着兴奋的梓晨：“转吧。”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总之梓晨很兴奋。
　　转盘里的十二生肖，图案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十二个字围成一圈。金黄的阳光，金黄的糖。
　　指针在梓晨的拨弄下慢慢旋转，停息。最后停在了兔子上。
　　梓晨想要的，也是云凡想要的。
　　老人勺子舀满了糖液，在雪白的一块板子上画起来。寥寥数笔，活灵活现。
　　梓晨拿着糖画舔了舔，递到云凡嘴边。
　　云凡没吃。梓晨拿回来，又舔了几口。
　　“还玩吗？”云凡带着梓晨走到楼下。小孩摇摇头，舔着糖画。
　　一回家连上网络，手机信息堪比轰炸。
　　盐焗鸡蛋：芜湖！！！
　　世天时羽：谁又起飞了？
　　香菇火锅：我二觉了！
　　世天时羽：芜湖！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去找别人借牧师了。
　　云凡大概扫了几眼，关掉。
　　家里暂时没人，梓晨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放松，倒在床上睡着了。窗外的阳光，说起来，今天应该是入春以来第一次看见。
　　冬天的阳光都不怎么暖和。
　　小孩坐在床沿舔着糖，金黄的糖画，金黄的光。梓晨背后缕缕阳光穿过，云凡看的有些入迷，慢悠悠掏出手机。
　　梓晨看到云凡拿出手机，马上也摆出拍照的姿势。
　　照片里：糖画被高高举着，梓晨的脸颊抬头望着窗外，暖阳洒落下。
　　梓晨带着微笑，朝着云凡跑过来。
　　“没长胖呀。”云凡抱起梓晨，掂了几下。云凡伸手进去，捏了捏小肚子。梓晨身上有肉的地方，估计就只有肚子了。
　　梓晨吸了口气，肚子也凹进去。云凡伸出手，捏住小孩的鼻子，梓晨张开嘴呼着气。
　　云凡能闻到一阵阵糖画的气味，甜腻甜腻的。
　　手机在云凡手里震动了一下，手机屏幕内，《闪灵》的头像，在徐徐震动。
　　云墨歌吟：啥事？
　　谢耳朵：听说你们有艺术节活动？？？
　　云墨歌吟：嗯。
　　谢耳朵：fk，不愧是一中。
　　这么看来，估计一中没啥活动了，云凡看着手机突然笑了笑。又回头望了望书架上那本很显眼的英文书，叹了口气。关于那封信，还是没有开口。
　　梓晨突然跑过来，把糖画递到云凡嘴唇旁边：“哥，你看啥呢？”
　　“啊——”云凡张嘴，把糖画啃下一块。
　　“啊！小兔子！”梓晨心疼地看着糖画。“哥！”小孩带着委屈，微微的噘嘴看着云凡。
　　“这不还有一只吗。”云凡捏了捏梓晨脸颊，一只手拿着手机背在背后，嘴里嚼着糖。
　　“哪？”梓晨看着云凡背后的手，晃悠悠的跑到云凡后面。
　　少年跟着转起来，两个孩子在小小的房间里转着圈圈。
　　“没有哦~”云凡嚼完糖，把手拿出来在空中抖了抖。
　　“啊？”梓晨突然停下来，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残缺的糖画，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小的脑袋又突然看向云凡，小孩放下糖画，双臂张开。
　　少年故作难堪的摇摇头：“哎呀，抱不动了。”
　　小孩哼了一声，向前猛扑。
　　“哎！”
　　措不及防，少年被扑倒在床上。
　　“别闹！”云凡抱开梓晨，两人躺在床上，享受着暖暖的阳光。床铺一半被光缕横切下一溜，两人横躺在床上。
　　云凡转身抱住小孩，嘴唇抵在小孩耳垂边，轻轻低声说道：“兔子在这呢。”
　　小孩好像现在才明白过来，转过头来对着云凡，小小的手掌握拳在少年怀里锤了锤。
　　“嘿嘿。”云凡双手有抱得紧了些，搂在小孩腰间。小小的细腰，隔着衣物云凡也能感受到他的瘦弱。
　　过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小孩平稳的呼吸让人觉得很安心。
　　“睡个午觉吗？”云凡闭着眼，感受着小孩的每一次呼吸，他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梓晨没有回话。
　　云凡睁开眼看着已经睡着的小孩，在唇间停留许久。
　　第二天，夜晚。
　　操场上学生们已经搬出板凳，等待着节目。
　　夜晚的风，黄澄澄的月。
　　后台，班上的女生给四人化着夸张的浓妆，班主任在后台张罗着给大家拍个照。
　　台上歌舞作响，灯光明朗。
　　云凡拿着衣服去男厕换服装。
　　“你也来啊？”霍潘巡在里面扶着墙穿上西装的裤子。
　　“嗯。”云凡走到一旁开始换着服装。
　　幕后，云凡穿着租来的白西装，打着黑色的领带，娇小的面庞显得有那么些让人怜爱。
　　主持人报完串词，四人晃晃悠悠走上台。
　　夜晚的天空，看不清台下的人群。唯有台上闪耀的灯光明亮。
　　四人随着轻柔的音乐慢慢进入节奏，诗词的唯美配合上夜晚的凉风，如冬阳拂过。
　　演出结束。
　　云凡在卫生间里冲洗着脸上的化妆品。
　　“给。”胡浩递过来一张纸。
　　“谢谢。”云凡朝着脸上擦了擦，还是有些残留。
　　“你还涂了口红的呀？”胡浩看着云凡手上捏着的纸巾残留下一片红斑。
　　“嗯。”云凡点点头，叹了口气。“被逼无奈。”
　　“哦对，你弟来接你了。”胡浩朝着卫生间外面看了一眼，教室门口站立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嗯？”云凡有些诧异的看着胡浩。
　　“你弟，来接你。”胡浩拉过云凡，踉跄地拉出卫生间门。
　　“不早说。”云凡擦擦手上的水珠，连忙朝着前方跑去，抱起在门口前张望的小人影。
　　梓晨是吃完晚饭过来的，当时找到胡浩的时候云凡还没上台。
　　小孩在班里被胡浩拉着，被女生们问这问那的。
　　冯思琪坐在前排，一直朝着后方瞟，之后更是直接转过来。
　　“姐姐好。”梓晨看着打量着自己的冯思琪，问了声好。冯思琪抱着本书，挡着嘴露出笑容。
　　胡浩把梓晨带到云凡的座位上，小孩坐在凳子上，看着台上穿着白西装的少年发愣。双脚搭在板凳上，两只手杵着膝盖，圆圆的小脸按在手掌上，露出不经意的微笑。
　　等到云凡下台，梓晨看完节目也径直来到班上。
　　站在班级门口不敢进去，扶着门框朝着里面探头，试图寻找云凡的踪迹。
　　云凡下台后去换了个衣服，在后台休息着，没回班上。等节目演完，众人回班，云凡才到卫生间去卸妆。
　　此刻小孩被抱在怀里，身上有些凉凉的。
　　“不多穿件衣服，要是生病了又得去打针。”云凡把怀里的小孩转了个圈，面对着自己。
　　“哥！”小孩在怀里兴奋的喊着，小脑袋在少年脖子处蹭了又蹭。
　　少年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小孩身上。
　　“回家咯。”梓晨被高高的举起，发出一串笑声。
　　黑夜的路，被街道的路灯照亮，一排一排接连不断，照出回家的路。
　　“哥哥，我们在学做操哦。”两人走在路上，小孩带着红润的脸颊安安静静靠在少年旁边。
　　“嗯，学得怎么样？”云凡想起自己小学的时候。小学的操，应该是广播体操吧。
　　“没学会。”梓晨摇摇头，“今天才教呢。”
　　“哦，以后慢慢学。”少年拉起小孩的手。
　　“最近有没有考试呀？”
　　路上，云凡拉着梓晨的手。从路灯的光亮中走进两个路灯间隙的黑暗，又重新投入光明。
　　“有…”
　　一路上小孩都比较欢快，问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低下头。
　　“考的不好呀？”云凡捏了捏小手。
　　“嗯。”梓晨点点头，声音有些害怕。
　　“多少？”云凡蹲下抱起梓晨，小孩难堪的扭过脸，嘴里支支吾吾的。
　　“多少？”云凡又一次问道，耳朵贴近小孩的嘴唇。
　　梓晨说的很小声，模糊之间云凡只听到个‘4’。
　　“还不错啦。”云凡鼓励着小孩。
　　“可是…他们都是八九十。”梓晨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委屈还是难堪，总之就是红彤彤的。
　　“下次努力！”
　　“嗯。”小孩无力的点点头。
　　慢慢靠近家。
　　“爸、妈。”
　　楼下遇到了刚锻炼完回来的周盈和田江川，小孩还在云凡怀里，听到云凡的声音才转头看见。
　　“妈妈。”梓晨跳下地，朝着周盈那边跑去。
　　“又去接你哥了？”周盈摸着小孩的脑袋。
　　“嗯！”
　　“上去吧。”田江川背着背包，身上微微有些汗。
　　“嗯。”云凡也跑过来，两人拉着梓晨。
　　“晨晨最近有次考试吧？”周盈在电梯里看着手机。
　　“嗯。”云凡看着梓晨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帮忙答道。
　　“多少分呀？”田江川拿着毛巾擦着汗。
　　“你问他，我也不知道。”云凡拉着梓晨的手举了举。
　　电梯到了，四人开门回家。
　　“多少？”田江川在厨房开完热水器。
　　梓晨抱着云凡，没有说话。
　　“问你呢。”云凡推了推梓晨。
　　小孩还是没有回答。
　　“问你呢。”云凡的语气有些烦躁。
　　梓晨突然抖了一下，松开抱着云凡的双手，朝着田江川那边吼着：“五十一！”
　　说完跑进卧室。
　　“小家伙生气啦？”田江川喝完水，听到梓晨哐当的关门声。
　　周盈站在门前准备开门，带着有点担心的神色说：“我去看看。”
　　“我来吧。”云凡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试了试门把，被梓晨锁上。
　　虽然锁舌不紧，用指甲轻轻一转就能开，不过云凡还是继续敲了敲门。
　　“宝贝。”
　　说着又敲了几下门。
　　“开门。”咚咚的门声混杂着少年的愧疚。“你不开我进来咯？”
　　卧室里的小孩依然没有回应。
　　云凡看了看指甲的长度，勉强可行。伸进锁舌里转了一圈，‘啪嗒’的锁声。
　　一开门，云凡看见的是趴在床上的小孩，拖鞋也没脱。少年关上门走进床边，拍了拍小孩腰与腿的结合部，“怎么没脱鞋呢？”
　　小孩撑起身子，像是平板支撑一样，扭头看着云凡，脸上还是生气的样子，可可爱爱。
　　“怎么生气啦？”云凡过来躺在小孩身边。
　　梓晨支支吾吾的，朝着云凡扭过来，趴在少年身上。
　　云凡用力捏了捏小孩的脸颊，梓晨眼角处显出点点的湿润。
　　“多少分？”看着小孩躲闪的瞳孔，又问了一次。
　　“五……”
　　“多少？”云凡手里的力道有点加大，疼的小孩赶紧朝着后面挪了挪。云凡的手没有松开。
　　“四十一。”梓晨哭丧着脸，又埋进云凡怀里大声哭起来。
　　云凡很早之前就觉得，梓晨眼泪好像哭不完似的，每次抱在怀里哭的时候，衣服都会湿一大片。眼泪、唾液、鼻涕混在一起，还不好洗掉。
　　但是，每次看到他在自己怀里哭得那么大声，难洗就难洗吧。云凡紧紧地抱住梓晨，小孩的身体随着抽噎抖动，两只手挤在一起，放在两人胸前的缝隙里。
　　云凡环住小孩的手慢慢挪到背部，轻轻的拍打着。
　　梓晨哭多了云凡都知道怎么哄了。
　　小孩的抽噎声慢慢变小，云凡也累了，盖上被子两人慢慢睡着。
　　“哥哥。”
　　在虚幻与现实的弥留之际，云凡感觉到自己被推了推。
　　梓晨吧。
　　少年在心里想着。
　　云凡的意识慢慢回归，回到怀里抱着梓晨的身体。
　　脸上热热的，热气腾腾。手臂有些酸麻，估计是梓晨压久了。凭着户外的淡淡明亮，云凡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小孩的皮肤。
　　小小的鼻翼，微微闭上的双眸，因为紧张而轻轻抖动的睫毛，被一小撮刘海盖住的，光滑的额头。
　　以及，伸出在外的一片粉红，还有湿润的嘴唇。
　　云凡尽量保持住呼吸，使之平稳。微微眯眼看着梓晨点在自己唇上。
　　心中的火热慢慢放大，慢慢升腾。小孩好像有些害怕，动作不敢太大。
　　云凡轻轻动了动手指，梓晨察觉到，立马睡下。
　　无限的杂乱与纷疚，紧紧禁锢着少年的心脏，在禁锢之下一次次跳动。泵出深红的血液，直冲脑门。
　　云凡侧起身，一只手臂支撑起身子，看着梓晨因为害怕和紧张而抿起的嘴唇，透着红润，透着害怕。
　　不管了。
　　云凡慢慢俯下，两个鼻尖碰在一起。
　　梓晨的眼皮慢慢抬起来，带着疑惑和迷茫的眼神看着云凡。
　　两对瞳孔相对，不知道何处安放的恐慌，在囚牢中日月安宁。灵魂，慢慢靠拢，慢慢拉近。
　　“韩梓晨。”
　　云凡在完全俯下身之前，轻轻的开口说着。
　　小孩没有回话，只是用陡然加快的呼吸代替思想的纷乱。
　　少年看着小孩繁乱的呼吸，自己的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喘起来。身上逐渐分泌出汗液，不知道是被子太厚，还是心情太热。
　　云凡张了张嘴唇，在小孩朦胧的眼神之下，说出了三个字。
　　“我爱你。”
　　小孩来不及回答，迎接了来自少年的热爱。
　　“疼吗？”云凡手摸着他身上的牙印，有些湿滑。
　　梓晨看着云凡，很轻微，几乎不可看到的点了点头。又思考了良久，摇着头。
　　“哥哥。”
　　梓晨又叫了一句，随后抿着嘴唇一脸不好意思。
　　鼓足着勇气：“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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