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的黑月光跑路了[西幻]

　　没了黑暗的掩护，受了伤的虎猫胜算并不大。

　　布雷尔三言两语，更是让本就算不得成熟的虎猫心神不宁。

　　毛发已经失去光泽的虎猫扑过来，破绽百出。
　　尽管如此，借助于提娅身上带来的来自艾伯特工坊的魔法便携灯，虎猫近乎缩小的布雷尔王子两倍的身形也足够骇人。

　　布雷尔并不惧怕，助跑几步，跳跃起来，举剑，直刺其咽喉。
　　他身形迅猛，犹如幻影。剑影犹如古旧壁画之中那堕神的锁链，夺人性命于无形之间。

　　虎猫虽然许久没有剧烈活动，可身为小型野兽的直觉仍在。
　　凌空之时，向右侧倾斜，略微调整了身体的弧度，堪堪逼过了锋芒，跳到了一侧。

　　它锐利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和他身形差不多的的布雷尔身上，白色的胡须微微抖着，长长的尾巴绷紧，在粗砺的地面上滑动。

　　布雷尔严阵以待。

　　虎猫猛地甩尾，劲瘦有力的尾巴卷起了碎石沙砾，撒向布雷尔。

　　布雷尔侧头举剑，避这一波沙尘。

　　也就在这时，虎猫用尽力气高高跃起。
　　这个矮小的家伙有兵刃，硬碰硬，它未必能

　　而他身后的这位雌性高大的兽人，似乎手无寸铁。

　　它伸出仅剩的完整的利爪，也不管还在渗血的伤口，勾住了提娅的衣服，前肢用力稳住形体，后退晃悠悠地跟上，算是在提娅身上站稳脚跟。

　　提娅握着艾伯特工坊生产的魔法便携灯的手，纹丝未动。
　　另一只手，移动到了距离虎猫尾巴一公分左右的位置。

　　虎猫并没有察觉。
　　它迅速攀上提娅的肩膀，像一条毛围脖——但这毛围脖却露出了和温顺乖巧模样截然不同的利齿和利爪。

　　森森然冲着提娅的脖颈，瞄准了她搏动着的动脉。

　　“我不太喜欢别人占了我的位置。”

　　虎猫抖了抖过分灵敏的耳朵，总觉得这声音近在咫尺。

　　伴随着血肉破裂的声音，一只熟悉的爪子连带着浓厚的血气，坠落到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像无形的手，攫住了它的心脏。
　　这一切，都只彰显了一个事实——它的感觉没有错。

　　刚才还在地上似乎被砂砾困住了脚步的小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它的身后。
　　趁它不备，削下了它蠢蠢欲动的爪子。

　　虎猫发出了尖锐的嚎叫，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分外凄厉，久久不曾消散。

　　见虎猫反应过来，布雷尔也不再隐匿自己的行踪。
　　他攥着虎猫脖子上细密柔软的毛，翻了个身，利落地贴近提娅的脖颈，以利刃直指虎猫最脆弱的动脉，保护者的姿态十足。

　　虎猫不得不怒目而视，猫猫头只能后撤几分。

　　“都是我的错！”小棘蜥一溜烟地跑了过来，两只短短的小手扒拉着提娅的鞋，“是我自作主张骗你们过来的，你们要杀杀了我别杀它好不好？”

　　“……可它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放过我们。”提娅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回答。

　　“阿喵它有苦衷的！它、它是被后妈陷害，受了伤还被赶了出来的！它很善良的！它没有选择吃我，还、还曾经保护了我！”

　　“闭嘴——都让让你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虎猫压着钻心的痛，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表面上疾言厉色，“快滚！别废话！”

　　“阿喵……”

　　也不知道这跨越种族的兽人，怎么能上演这样一出简单粗暴的生离死别的戏码。

　　战场上、战场背后这样的戏码多如牛毛，如果同情和悲悯泛滥，那死的只能是自己。

　　提娅在尸山血海之中，几进几出，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关心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无力去管你们的苦衷。你们想要了我们的命，这是事实。”

　　小棘蜥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性居然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小豆豆大小的眼里满是绝望。
　　泪珠不要钱地砸在地上，呜咽着，喃喃：“求求你了，放过阿喵吧，放过阿喵吧！”

　　这样低声下气的姿态，提娅是熟稔无比的。

　　作为救世主，鲜血、杀戮与哀求，从来都是生活中的常态。
　　即便在没有战争、短暂地在祭祀光明神的地方歇息的时候，她都能时常看见这样卑微地祈求神明垂帘的平民百姓。

　　她曾经胸怀热血，真以为自己可以靠着拯救苍生得到光明神的垂青。

　　可后来，她终于明白，伟岸的神明怎么可能垂怜双手沾满鲜血的凡人。
　　平凡而又肮脏的凡人，不过是神明千百万年的岁月里，一颗可以用得上的棋子罢了。

　　她认清自己的定位，可那些对神明顶礼膜拜的人并不知晓。

　　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总希望能侥幸得到神明的救助与宽宥。

　　就好像这小棘蜥，明明做了错事，几乎让他人丢了性命的错事，还企图获得原谅。
　　哪有那么轻易的事情，她又不是神殿里被精心照顾的各路神明，可以安然享受这一切。

　　她，提娅，是人呀。
　　是不完美的，有七情六欲有爱恨情仇的人呀。

　　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看这惺惺相惜的戏码。

　　提娅半垂眼眸，掩盖了自己眼底一片冷光，面上仍是维持着天真而又娇憨的模样。

　　“布雷尔殿下，刚才谢谢你了！”她小声道谢，又说，“我、我有些害怕，我能把虎猫扔出去吗？”

　　“嗯。”

　　提娅伸手，拽上了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虎猫的尾巴。
　　精纯而又霸道的魔力让虎猫动弹不得，整只猫任人揉搓。

　　提娅拎起它，装作费力地将它扔了出去。

　　虎猫咳了几口血，奄奄一息。

　　小棘蜥飞速跑过去，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的身体送到虎猫嘴边：“阿喵、阿喵，你吃了我吧，你现在赶紧吃了我，这样你就能好起来了。”

　　那模样，与其说是害怕得颤抖，倒不如说是悲痛欲绝，哭得几乎抽了过去，这才震颤不已。

　　它就要死了，而你，会看着它死——这是对你们的惩戒。提娅在心中默默地得出了结论。
　　她不会原谅曾经意图害她的人。

　　只是，人设还是要维持的。
　　提娅换上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细声细语： “我们走吧，布雷尔殿下？”

　　“……好。”布雷尔端详了提娅一会儿，给了回应。

　　他收起了宝剑，在提娅的肩头坐下，跟着她离开。

　　艾伯特小姐还是太善良了，布雷尔出神地想，虎猫，还是应该被挫骨扬灰才对。

　　路途颠簸，出神的布雷尔借着这颠簸的劲儿，状似不经意地擦过提娅的脖颈。
　　修长的脖颈上，顿时沾上了一块小小的血迹。

　　同类，总要有点相似之处。
　　布雷尔看着自己掌心的血迹，心满意足。

　　小棘蜥还在哭，它的阿喵的呼吸就如同那人所说的那样，越发微弱起来。
　　它慌了。
　　用两只小小的爪分开了阿喵闭上了的嘴唇，将自己的尾巴强行塞了进去。

　　“阿喵，我、我在这里这么久，就只有你一个朋友，族人都不觉得我长得奇怪，就只要有你愿意跟我说话……你、你行行好，吃了我活下去好不好啊。我本来也不强大，也活不了太久，但阿喵你不一样的，你那么漂亮，一定会成为矫健的兽人，被很多很多人喜欢，然后风风光光地回家，让你的后妈看看你的厉害！——所以，活下去，好不好啊。”

　　【不好。】

　　虎猫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小棘蜥，它那圆润的眼眸正逐渐失去光彩，唯有滚烫的泪似乎还在证明着，它尚且存着一口气。

　　这声音，不是虎猫的。

　　【不好。】这声音又出现了，怒意更盛。

　　空气中，近乎透明的生物突然浮现。

　　它顶着圆滚滚的伞盖，挥舞着触脚，怒不可遏。

　　一只触脚就向小棘蜥袭来——小棘蜥惊恐地睁大了眼，叫声就在嗓子眼里，还没来得及外发，便化作了一滩肉泥。

　　虎猫在血泊中挣扎着，想要扑上去，可，不过是徒劳。

　　那奇怪的生物的触角早就将它包裹起来，它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看上去分外柔软的触脚，一点一点地将它的骨头震碎、内脏消融。

　　仅仅剩下的一点神智的虎猫，隐隐约约听到：
　　【卑贱的生物，你怎么敢，妄图伤害她——】

　　虎猫永远地闭上了眼。

　　那神奇的生物不带丝毫留恋，却怀揣着满腔怒气，继续尾随大计。

　　他仍是想不明白，明明男主应该在千钧一发时出场，为什么，他这次也没有出场的机会呢？
　　是因为自己的救世主太强了吗？还是因为救世主的对手太弱了呢？

　　——可他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救世主在刚才的某个瞬间，真的想起了他。

　　但他迟疑了，犹豫了，也没有等到Mili Mili上说的男主角应该的出场时机。

　　他用触脚挠了挠伞盖，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
　　圆润的伞盖瘪下去一丢丢。

　　下次、下次等救世主真切想起他的时候，他一定出现。
　　——希望，不会吓坏他落跑的救世主。

　　***
　　提娅和布雷尔沿着陡峭的山路走了一段，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但他们运气不赖，在日落之前，竟然真的走出了峡谷，来到了一片森林边缘。

　　顺利地有些不思议。
　　提娅根据经验估计，这段路至少要走两天，但现在，不到一天便到了尽头。

　　提娅选了一块还算隐蔽且开阔的地带停了下来：“今夜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布雷尔殿下？”

　　布雷尔点头，示意提娅蹲下，自己跳到地上。

　　小小的王子殿下一脸严肃地叮嘱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提娅，你待在这里，我去找点取暖的东西和吃的。”

　　提娅：“……殿下，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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