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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拉锯战
第二十二章拉锯战
朝城正值多事之秋，沈让何尝不明白饮鸩止渴的道理，只不过药不能停，他分明别无选择。可为了把这尊多管闲事的大神稳住，饶是城主大人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口头上屈辱地妥协，贯彻落实糊弄学精髓，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这句满是学问的“慢慢来吧”乍一听好像是满口答应，仔细想想，其实和“有空再聊”“下次一定”这些糊弄学经典台词也差不离，城主大人却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天大的退让，只求游大神能早点圆润地离开他的房间。
只可惜游子龙向来没什么心眼，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沈让长出一口气，心说“您终于满意了，门在这边，慢走不送”——带这这样的期待，他瞥了游子龙一眼，一双困得泛水光、教科书般的桃花眼，硬生生把“您这边请”瞥出了“眉目含情”——至少游子龙是这么觉得的。
他毫无沈让盼着自己赶紧离开的觉悟，自顾自地拿起来贴心长官带回来的爱心晚饭——一个煎饼果子，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
沈让一时语塞。
这冤家吃得老神在在悠然自得，脸皮奇厚毫无眼色，在城主沉默的威压中丝毫不觉得别扭，而沈让又是个在私事上礼貌矜持的主儿，平时不熟的人都怕他，他把嘴一闭，别人就知道该走了，长这么大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一款的。而他为人是有些清高的，对自己的下属不至于在私下苛待到连顿饭都不允许吃完。以至于，一句逐客令在口中打了十几个来回也没好意思出口。
沈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游子龙好几眼，游子龙原本正埋头，与那从煎饼里滑出去滑进袋子里的火腿肠艰苦奋战，留意到长官的目光，不由带着油光咧嘴一笑。
别说，咱朝城这城主长得是真让人赏心悦目。
于是游子龙低头啃两口煎饼，抬头看两眼长得赏心悦目的城主长官，再啃两口，再看两眼。他自没有半点不自在，反倒是沈让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气氛逐渐奇怪起来。
好容易，他终于啃完了，只见沈让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吃饱了就请回吧”，游子龙却抬起脸，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打了个转儿，落在了沈让还没吃的那个煎饼果子上，尔后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好吃。谢谢长官。”
“……就是有点没吃饱。”
沈让差点被自己刚刚深吸的那一口气噎死。
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觉得自己的一世涵养终究要败在游子龙这里的。
游子龙得了沈让挥手示意，开开心心拿起沈让那份煎饼果子。他头一回抢食抢得那么没有负罪感，哪怕是在末世，对方也是会种菜的城主大人，绝不会因为他抢了煎饼就饿肚子。
沈让看他跟两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到底不好意思这会儿赶人，他低下头，伸手要拿桌上那只先前被游子龙制止的小针。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神经受损的手翻了脸，一个张开手指的动作他做了三遍，手指头抽搐着发抖，连带着手臂都险些痉挛起来。
肌张力增高，神经损伤的后遗症之一。过了前三个月的软瘫期，病人多多少少都会遇上痉挛。受冷受热，缺少活动，姿势变化，强行发力，都可能引发。他也是最近才开始有这种症状，而且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他只能把手收回来。
一旁啃煎饼的游子龙抬起脸，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沈让略略抿嘴，靠回轮椅靠背，手肘撑在轮子旁的两侧扶手，把尚未平息的痉挛藏到桌下，手心向上搭在腿上，等着它自己停下来。生怕被游子龙出口询问，率先熟练地扯开话题。
“你今天下午怎么不去训练？”
游子龙心大如斗，神经比白素贞的本体还要大条，果真就被他拽走了注意力。没等他答，只听沈让乘胜追击，又添了一句，“之前信誓旦旦说要拿考核第一，怎么，不想要了？”
游子龙脑袋顶险些冒出几个表情包级别的问号。
他嘴还没腾出来，只好用眼神的表情表达自己的茫然无辜，那意思——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找我的茬？？一眼里包含着委屈、震惊、无辜，种种复杂的情绪——反正没觉得自己哪有问题。
沈让被他无辜的眼神看得忍不住自我反思。
他终于把自己嘴里的一口噎下去，却噎得太快，直锤胸，锤了两三下，这才含糊不清地开口嚷嚷，“不是你把我锁屋里的吗！？”
沈让听明白了，看着他这个委屈劲儿，乐了，他抬了抬眉毛，“不是说好醒了通讯器联系我的么？”
得，中午答应得怪好，这会儿成了被锁在屋里了。
游子龙忍了半天，才把那句到嘴边的“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没有答应过啊”咽回肚子里，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的为好，免得把沈让惹急了，被轰出去。
于是，识时务的小火龙埋头，没接茬。
“训练期的确没有强制出勤的要求。”沈让只当他是偷懒心虚，恨铁不成钢的爱才之心又冉冉升起，好在他不爱说教，只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来了一句，“你现在是A级异能者的待遇，如果异能战斗评级不达标，作战部认为你无法顺利完成A级的任务，你和小队的待遇都会下调。”
成年人了，偷的懒要自己买单。
游子龙本想争辩一句“我不用异能也很能打”，可对上沈让凉飕飕的眼神，又硬生生把这话吞回肚子里去了。
这一整天接触下来，他也逐渐摸出点沈让的路数。他很清楚这句话一旦出口，沈让容忍他在这里睡觉吃煎饼的耐性就会消失殆尽，迎接他的要么是炼狱式的训练，要么是下调待遇，不再问津。
这位城主脾气并不好，也不好亲近，有些小事他不计较仅仅是因为生疏和礼貌，又或者纯粹的不在乎。他在乎的八成只有工作。
“长官，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小火龙迅速认错。
认完错，他低下头，继续啃煎饼，和前头的狼吞虎咽截然不同，他吃得慢条斯理，吃两口，还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沈让。
沈让被游子龙这一手飞速认错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看着这人没完没了的咀嚼动作，头一回觉得食堂这煎饼果子是不是该做小一点。
好在，再大的煎饼果子也有吃完的时候。
游子龙恋恋不舍地放下塑料袋，沈让这回学聪明了，没等他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抢先发言，“吃完了就回吧。”
他中午就赶过一次人，那时没控制好脾气，有些失态。这会儿语气还算温和，夹了几分掩盖不住的疲惫，听着算是教科书般的逐客令了。
说完，他看着游子龙，总觉得这位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准儿还有点什么别的幺蛾子。
万万没想到，游子龙竟然毫无反抗地点了点头。
沈让愣了——这厚脸皮刺头还有这么乖的时候呢？
“我去拿个大盒的烫伤膏来，我队里常备。嘿嘿。”游子龙抹了一把嘴，站起来，风风火火说走就走，走了一步又停下来，“我还得把我的牙刷和毛巾也拿过来，你这儿有没有多余的枕头和被子啊？”
“哦对，我抢了你的夜宵，你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啥？食堂这个点是不是只剩一个二十四小时窗口了？那我权限不够，只能买馒头，你吃馒头吗？馒头蘸腐乳？”
沈让仰着头看着他，被如连珠炮般的提问砸了个满脸懵逼，好半天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不吃。”
“不是。”
“你晚上为什么还回来？”他回过神，迷惑至极地提出疑问。中午那会儿他疼得够呛，打了针之后很快开始犯困，随后忙到这会儿，一直没来得及细想，现在一琢磨，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这人要么是居心叵测，南A区派来的间谍，图谋他办公室的关键资料，要么就是脑子有点什么毛病。
“当然要回来了！”游子龙理所当然。
“中午不都说好了，我帮你戒掉滥用止疼药的坏毛病。你虽然答应了减量，但是电视里都说了，上瘾的人管不住自己的，而且很痛苦，我可以照顾你啊！”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沈让沉下脸色。
“照顾”二字，比上瘾更加刺耳。他险些又一次失态，自觉反应太大了，这才抿了抿嘴，忍住了更难听的话。
他只是推着轮椅退了半步，把仰头的姿势稍稍调整，尽可能地平视，尔后评价了一句。
“你太逾越了。”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动作，游子龙迈开结实的大长腿，一步又跨回来，用脚推了一下椅子，一屁股坐下，面对着沈让。
他先是看了沈让一眼。
随后，像是没有听到沈让疾言厉色的那一声拒绝似的，稍稍舔了舔嘴唇，才组织好语言，
“长官，我生活习惯很好的。睡地板睡沙发我都能睡好，勤洗澡勤换衣服，爱干净讲礼貌，会做卫生，会给饮水机及时换水，会修绝大部分家具，你要是给报销，我还可以负责带饭——除了经常因为忘记关灯被扣纪律分，晚上有一点点点点打呼噜，没有别的陋习。”他捏着指头比划着，好像真的只有一点点点点。
沈让无动于衷。
这是末世，连人性都是奢侈的东西。要他相信什么关心、热心，倒不如让他相信对面的人是别有居心。
游子龙看着沈让冷漠而拒人千里的表情，又回想起沈让在饭桌上对他的宽容和善，忽然福至心灵，抢在沈让拒绝出口以前，找到了另一个进攻的角度。
“而且——他们都说，你才是朝城最好的异能老师。我都打听过了，谢允只会实战不会讲理论，风宁也是你教出来的，另外两个A级异能者是精神系和治疗系的——”
不得不说，这个角度确实足够清奇，沈让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你看我基础那么差，得要长官亲自教才有可能拿第一。”小火龙身体前倾，一双滚圆的眼睛可怜巴巴盯着长官，还小狗作揖似的拱了拱手，“每天给我开开小灶嘛——”
“你回宿舍住，一样可以过来找我开小灶。”虽然这话比监督戒毒照顾生活好听不少，沈让却也显然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
“好好单人宿舍不住，非要来跟我挤。”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眼神却紧紧盯着游子龙，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分析出他费尽心思想要留在这里的真实目的。
“那多麻烦呀，住哪儿不是住，我们以前在C区住三十个人的宿舍呢！”游子龙把死乞白赖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全然不提人家沈让好端端的单人一室一厅为什么要多他这么一个人。
“我监督你打药，你教我异能，到时候你身体好，我异能厉害，对朝城也好，一举多得嘛！”游子龙趁热打铁。
沈让若有所思，他微微眯了眯眼，仍旧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游子龙。他的气场向来很有杀伤力，偏偏游子龙不买账，也不知道是傻的还是装的。
“你真的非常想住在我这里？”沈让问。
游子龙闻言连连点头，又觉得沈让语气怪怪的，他想了半天，挠了挠头，“你不会是担心我轻薄你吧？都是大男人——”
“游子龙。”沈让听到这句直接笑了。他摇摇头，突然抬了抬眼皮，稍微向前凑了一点，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游子龙赶忙眼巴巴地凑过来听。
“你知道在朝城骚扰向导判什么罪吗？”沈让似笑非笑，“不过啊，还是比窃取机密文件轻一点。”
说完，他向后靠了靠，凭借手肘的力量直起身子，对这个异能一塌糊涂、哨兵能力觉醒得乱七八糟的，A级火系高级哨兵点了点头。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如你所愿，我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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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我终于活了。前阵子换了个工作，断更了好久，我错了，我下次还敢！修订于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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