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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解释的
江焕终究没说“好”或“不好”,只是在钱安一又一次提出“想多了解你一点”时,轻轻“嗯”了一声——那声回应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却让钱安一瞬间明白,他准许她慢慢靠近了,准许她一步步踏入那个被流言和伤痛包裹的世界。
这份“准许”,让钱安一原本就忙碌的生活,更像上紧了发条的钟。高中课业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数学卷子上的函数题、物理课上的受力分析,都需要她花大量时间钻研;每周三次的舞蹈课也不能落下,压腿、练基本功时的酸痛,是她释放压力的方式;校园周刊改版进入关键期,作为“不能公开的副主编”,她要帮杨书瀚老师整理稿件、联系作者,还要跟进自己新开的“文物与时光”专栏,每周一篇的更新量容不得半点懈怠。
对外,她只说是杨教授新招的“小助理”——毕竟一个高一学生当副主编,实在难以服众。可即便如此,还是引来了不少非议。课间总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吗?不然杨教授怎么会选她当助理?”“听说她爸跟校长认识,走后门进去的吧!”钱安一对此向来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偶尔会对着镜子扯扯嘴角——原来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要承受这么多无端的揣测。
真正让她烦躁的,是挤不出时间跟江焕沟通。江焕特意调整了自己的作息,留出了不少空闲,可钱安一算来算去,每天除了上课、写作业、跑周刊的事,连吃饭都要掐着点。那天晚自习前,她趴在课桌上,手指点着课程表叹气,江焕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扔下一句“笨蛋,我们回家顺路”,转身就走。
钱安一猛地抬头——对啊,他们住在同一个方向,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不就是最好的沟通时间?她立刻追上去,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我们约定一起上下学!我带录音笔,路上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我记下来!”江焕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从那天起,学校里多了一道特殊的风景:清晨的校门口,江焕背着单肩包,站在香樟树下等钱安一;傍晚的放学路上,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并肩走着,有时沉默,有时低声交谈。没过多久,关于他们“恋爱”的绯闻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校园论坛上,有人偷拍了他们并肩走在夕阳下的照片——江焕手里拎着钱安一的书包,她侧着头跟他说话,脸上带着笑,画面温馨得像青春电影里的片段。帖子标题起得格外刺眼:《惊!学霸钱安一与“校草混混”江焕恋情实锤,同框画面太甜!》。下面的评论炸开了锅:
“我的天!钱安一怎么会喜欢江焕啊?他可是私生子!”
“之前还传江焕告白被拒,现在看来是欲擒故纵吧?”
“呜呜呜我的江校草,居然被钱安一拿下了,我酸了!”
顾媚年看到帖子时,正趴在桌子上吃草莓,吓得草莓都掉在了地上。她抓起手机,火急火燎地冲到钱安一的座位旁,把手机拍在她面前:“安一!你快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答应我不会被他美色迷惑吗?你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她的声音太大,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钱安一放下笔,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平静地把手机还给她:“假的。”
“假的?”顾媚年瞪大了眼睛,嗓门更大了,“那你们天天一起上下学?照片都拍得清清楚楚!安一,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钱安一抬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我说不是,你信吗?”
顾媚年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顿了顿,又气鼓鼓地说,“不行,我要去论坛上骂他们!凭什么乱给你编八卦?把你说得跟‘恋爱脑’似的!”
钱安一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没必要。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得住一个,管不住所有人。只要你相信我,其他人怎么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顾媚年皱着眉,眼眶有点红,“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你明明在做很有意义的事,他们却只会用恶意揣测你……”她知道钱安一的性格,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有股韧劲,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既然钱安一不想解释,她就不问,只是心里的气却咽不下去——她的安一,是那个会为了写文章熬夜查资料、会为了帮同学讲题放弃午休的好姑娘,怎么能被人这么诋毁?
钱安一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别气了。等我的文章发表了,一切都会清楚的。现在啊,我们还是先把数学卷子写完吧,不然明天又要被老师骂了。”
顾媚年瘪着嘴点点头,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谁敢再乱传安一的八卦,她一定跟谁没完!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江焕收拾书包的动作依旧迅速——他习惯了快节奏,仿佛慢一点就会被什么东西追上。他走到教室门口,靠在墙上等钱安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周围来来往往的女生都忍不住偷偷看他: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黑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连眼角那道淡淡的疤痕,都添了几分野性的帅气。
“哇,江焕真的好帅啊……可惜已经有女朋友了。”
“听说他女朋友是钱安一,学霸配校草,还挺般配的。”
“般配什么啊!钱安一肯定是看中江焕的脸了,不然怎么会跟一个混混在一起?”
女生们的窃窃私语飘进江焕的耳朵,他却像没听见一样,眼神始终落在教室门口。直到钱安一背着书包走出来,他才直起身,率先迈开脚步。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只有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江焕突然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问:“你说,光明会到来吗?”
钱安一也抬头看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像一块白玉盘,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中。她想了想,说:“如果你坚信它会来,它就会来;如果你自己都放弃了,那你的世界里,永远都是黑暗。就像考古时挖文物,如果你觉得下面没有东西,挖两下就放弃了,永远都找不到;可如果你坚持挖下去,说不定下一秒就能看到惊喜。”
江焕的脚步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我曾经在黑暗里摸索了很久,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多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哪怕只是说一句话也好。”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天上的月亮,可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我甚至想过一了百了。”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那天晚上,我把家里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准备去厨房开煤气。路过我妈房间时,我想再看她最后一眼——毕竟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钱安一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停下脚步,认真地听着。
“她睡得很熟,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我看着她,突然就心软了——她才32岁啊,还那么年轻。如果我走了,她怎么办?万一她醒过来,发现我不在了,会不会更疯癫?我想,就这样吧,放过她,也放过我自己。说不定等她恢复过来,还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江焕的眼眶红了,他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那天晚上,她突然醒了,坐起来对我笑,还问我是不是饿了,让我好好学习,别太累。我以为她终于恢复正常了,以为光明真的要来了。可第二天早上,她又变回了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抱着那个男人的照片哭,嘴里念叨着‘他会回来的’。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你快要爬到山顶,却突然被人推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钱安一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伤痛,不是几句“别难过”就能抚平的。
“后来,我就开始打架。”江焕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一开始,别人骂我‘野种’,我都假装没听见;别人扔我石头,我就躲着走。可后来我发现,你越忍让,别人就越得寸进尺。有一次,一群人堵在巷子里打我,我被打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凭什么我要受这种委屈?凭什么他们可以随意欺负我?”
“从那以后,只要有人敢惹我,我就跟他们拼命。渐渐地,‘江焕爱打架’的名声就传出去了。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搞笑——你不反抗,别人说你懦弱;你反抗了,别人又说你野蛮。当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坏孩子’时,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其实学校里传的那些事,大多是真的,但背后的故事,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就像上次那个‘把人打进医院’的传闻,你们都以为是我主动挑事,对吧?”
钱安一点点头——她确实听顾媚年说过,说江焕因为争一个女生,把人打断了肋骨。
“根本不是什么争女生。”江焕冷笑一声,“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江零。他从小就看我不顺眼,觉得我抢了他的‘风头’——哪怕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争什么。那天放学,一个黄毛拦住我,说江零要跟我‘聊聊’。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偷偷打开了手机录音。”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录音里,黄毛说,江零给了他们十万块,让他们‘废了我’,最好让我再也站不起来。十万块……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可笑吗?我这条命,在他眼里,就值十万块。”
“我当时就红了眼,冲上去跟他们打了起来。我就是想看看,江零花十万块要废的人,到底能不能反过来废了他的人。最后,我把那个黄毛打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两根。江家的人想让我背锅,可我手里有录音,他们没办法。我去找江老爷子谈条件——我把录音交出来,他们要供我读完大学,还要负责我妈一辈子的吃穿用度。”
江焕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他们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说我心机重。你怕了吗?钱安一,这就是真实的我,一个为了活下去,不惜跟江家讨价还价的‘白眼狼’。”
钱安一看着他故作坚强的样子,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她的动作很轻,像在拥抱一件易碎的珍宝:“我不怕。江焕,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在保护自己,在为自己和妈妈争取活下去的权利。换做是别人,不一定能做得比你好。”
江焕浑身一僵,他能感受到钱安一温热的体温,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痛苦、不甘,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他紧紧地回抱住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泪无声地落下,打湿了钱安一的校服衬衫,他却不敢松开——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你没有错”。
“谢谢你,钱安一。”过了很久,江焕才慢慢松开手,他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钱安一抬起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没事,哭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路灯下的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不远处的树影里,身形挺拔,侧脸的轮廓格外熟悉。
钱安一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认出那个人了——萧意乾!
完了,完了!
他肯定误会了!
事情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啊!
我可以解释的!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手心冒出了冷汗,看着不远处的人,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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