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弹指顷浮生过

　　郝佳再次见到霍伟彦的时候，霍伟彦已经在S城安顿好了。他特地找了个离陈衎然不远的房子，为的就是能随时过去找他。次数多了，和郝佳时不时地就能碰上。那种隐忍难受却不得不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让他很压抑。可是他不能说什么，投鼠忌器，他不能激化矛盾，让陈衎然夹在中间难做，更不能让陈衎然恨自己。这是一场持久战，无论如何，他都得沉住气。
　　郝佳要去逛商场，要陈衎然陪着，陈衎然也不好推脱，正要出门的时候，霍伟彦就来了。陈衎然挺尴尬的，不过郝佳却挺大方，邀请霍伟彦一起去，顺便吃个饭也挺好。霍伟彦当然乐意，他无所谓，不过陈衎然却很不得劲儿，那种感觉就像裤兜里揣了一条金鱼一样，随时担心它会跳出来。霍伟彦作为一个电灯泡，自知之明是一点儿也没有，一路上活跃地像被戏精附了体一样，给郝佳参谋哪件衣服好看，哪件饰品更衬她，哪个色号的口号涂在嘴上像全智贤……陈衎然仿佛才是那个电灯泡，在霍伟彦的衬托下，跟个泥人也没差，傻呆呆的。在结账的时候，售货员才发觉，原来他才是正主儿。一趟逛下来，他大概花了将近三千块，这点儿钱在霍伟彦看来不值一提，可是对陈衎然来说却是一笔开销，郝佳想买，他也不好意思扫兴，只能掏钱。霍伟彦看着陈衎然强颜欢笑的样子，心疼的同时又暗暗地痛快。吃饭的时候，霍伟彦提议去吃海鲜，他知道一家海鲜餐馆东西特别好，陈衎然那一刻是真的想弄死他。郝佳有点迟疑，“啊，那会不会有点儿贵啊？”
　　“哎呀，一点儿小钱儿而已，我请你们吃，我跟他这情分，吃个饭有什么的。”
　　霍伟彦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瞟着陈衎然，看他有什么反应。
　　“要不还是算了吧，去别处也行。”郝佳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在望着陈衎然，她大概也觉得今天花的有点儿多，似乎有些惴惴不安，想听听他的意见。陈衎然估计自己的脸可能发白了，但因为看不见，所以也只能是估计。如果是霍伟彦一个人，他可能早就开骂了，吃海鲜，你TM咋不去吃人呢？！但郝佳在这里，他不能发火，也不能抠搜，虽然他知道自己卡里的钱可能不太多了，但还是撑着说了句“去哪儿都行，我随便。”
　　霍伟彦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和女人谈恋爱，真尼玛想得美，吃喝玩乐这一条龙下来，你他妈兜里还能剩几个钢镚儿？！老子这么物美价廉上赶着，还他妈的还爱答不理，贱骨头！”霍伟彦把能骂出口的话在心里都骂了一遍，虽然陈衎然听不见，但他还是感觉稍微舒坦了些，那时候他发现一条人生哲理，不爆粗口的人生是没法儿过的。
　　陈衎然随便，霍伟彦热情表示海鲜很好吃，极力撺掇，郝佳不置可否。所以这顿海鲜还是没逃脱，点菜的时候，陈衎然看着那份菜单上的价格，竟然感觉自己好像不怎么饿了……郝佳也觉得有点儿贵，“咱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
　　“来都来了，吃一顿也没几个钱，是吧？”
　　霍伟彦这句话是说给陈衎然的，陈衎然铁青着脸接了句“是啊，还行。”
　　霍伟彦看他肉疼却装X的样子，笑了笑，把菜单拿给了郝佳，让她点几个爱吃的。那顿饭陈衎然吃的极不舒服，他本来胃也不好，不过吃了几口，肚子就暗搓搓地折腾。可郝佳和霍伟彦却相反，吃得很热烈，聊得也嗨皮。中途陈衎然借口上个厕所，他没打算让霍伟彦掏钱，自己也是男人，蹭吃蹭喝他还没这个习惯。霍伟彦随后跟了上去，那一小段路他只盯着陈衎然的背影，心想为什么自己要做这种蠢事，让他难受，可是脑袋乱的根本没有一点章法，他就是想这么做，根本没理由。在陈衎然掏钱包的时候，他抢先把自己的信用卡拿给了收银员。
　　“我来吧，我卡里还有钱呢。”陈衎然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都没带一点情绪，平静的就像是买个煎饼果子一样。他总是这样，在任何时候都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他知道霍伟彦今天是故意的，但是他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和他争执，让彼此下不了台。
　　“我知道，下次你来。”霍伟彦示意那个女孩儿直接刷卡，转身看着陈衎然。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霍伟彦总觉得陈衎然的脸色好像更白了。
　　“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没事儿，回去吧，郝佳还在那儿等着呢。”
　　回去的路上，霍伟彦先把郝佳送回了家。陈衎然的脸色确实不太好，霍伟彦从后视镜里面看到他恹恹地，用手捂着肚子。
　　“衎然，我要不带你上医院吧？你难受的厉害吗？”霍伟彦这时候真的想抽自己俩嘴巴。
　　“没事儿，你别折腾了，我回去躺一会儿就好。”陈衎然执意让霍伟彦送他回去，有时候他的执拗真的让人毫无办法。
　　车开到楼下，霍伟彦打算直接抱着他到楼上，陈衎然死也不肯。霍伟彦只好搀着他往上走，一路上护着他的腰，几乎整个身体都贴着他。楼道里又热又闷，陈衎然简直被他气得直发昏。
　　“我要是死的时候你能这样，我也算值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很热啊！！”
　　“你要是敢死我前面儿我就弄死你。”霍伟彦有点生气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可是又舍不得动手，拼命用手箍着他的腰，想让他整个身子都靠过来。说实话陈衎然被他弄得胃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难受，胃里那点劲儿反而不明显了。
　　进家后，陈衎然顺势躺在了沙发上。“你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
　　霍伟彦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他打开空调，找了个毯子盖到陈衎然身上，随后转身出门了，不一会儿着急忙慌地跑回来在厨房里乒乒乓乓折腾。
　　“你在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我给你弄点儿姜糖水。”
　　“我不喝，你回去吧！”
　　“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一会儿就好。”
　　霍伟彦端着那碗姜糖水走过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好多了。只过不懒懒的，一副疲倦的样子。
　　两人沉默着不说话。
　　霍伟彦起身把灯关了。
　　“你关灯干什么？”
　　“晃眼。”
　　窗外的月亮正圆，琥珀色的月光透进窗户照在地上，霍伟彦看着阴影处静坐发呆的陈衎然，眼泪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
　　“衎然，你是不是生气啊？如果气的厉害，就打我一顿，我不会还手的，你别自己一个人憋着行吗？”霍伟彦跑过去抱着他，陈衎然也没反抗，任由他抱着。他记起好像有那么一句话，这世界唯有怀孕和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这两件事是藏不住的。他没有怀过孕，这一点难以考证，但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他想自己大概是知道。
　　爷爷陈喜肯定是喜欢自己的，他记得每次陈喜叫他的时候，眼睛都乐成一条缝儿，看他大口吃着饺子开心地不行；李春秀肯定也喜欢他，虽然这种爱夹杂了一些望子成龙的东西，但他理解，她这辈子过得太难了；陈永强……大概也是喜欢他的吧，只是时间久了，他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了。
　　陈衎然心里很确定，郝佳应该是喜欢上霍伟彦了。她看着霍伟彦的那种眼神透着光彩，就好像是收藏家看见了一个难得见的古董一样，眼里的欣喜和雀跃藏都藏不住。他是木讷了点儿，很少说话，但他不蠢，有些事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你觉得郝佳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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