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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是个很强大的字眼
韩憾和陆彧在高二的夏天迎来了第二次冷战。
会考前的最后一次月考,陆彧的成绩终于跌至让韩憾感觉愤怒的程度,跌了几百名,再这样下去,陆彧去理科最后一个考场指日可待。会考前一天,放学后韩憾四个人坐在自习室里,韩憾最后一次给陆彧三个人串地理的知识点后,故意聊起了月考成绩。
“你们月考考得怎么样?”
章白和郭舟的视线几乎是同时转向陆彧,一言不发。
韩憾云淡风轻的看着陆彧,陆彧便清楚他最近一塌糊涂的成绩,韩憾已经心如明镜。章白收拾东西,小心翼翼问道,“回家吗?”
韩憾摇摇头,“我把历史再串一次再走。”
“那我们先走了吖。”见陆彧纹丝不动,章白拉着郭舟,迅速离开。
韩憾点头示意,若无其事的拿出历史资料,并未理睬陆彧。
陆彧轻轻扯了一下韩憾的袖子,韩憾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他。
“韩憾…”陆彧开口,却欲言又止。
韩憾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算了,你的历史笔记本我再看看,过几天还你。”
“不用了,你拿着吧,笔记我都誊在书上了。”
陆彧叹了口气,“嗯,你把历史答题要点再给我讲一遍吧。”
韩憾心头涌起一股失望,拿起资料,沉默良久,终究是没有忍住,带着几分怒气和尖刻,“你是不是打算走特长生了?”
陆彧听到韩憾的话,直直盯着韩憾的眼睛,说不出的情绪,灰心,挫败,交杂着一丝愠怒,僵硬开口,“我没有,我只是这一次没考好。”
韩憾原本想告诉陆彧,他的成绩自己每次都会看,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调转了话头,“想好考哪儿了吗?”
“没有。”
韩憾不想再讲对话继续下去,又将视线转回资料。电话却在这时开始震动,陆彧看到邢卓的名字,几不可见的蹙了眉。
韩憾接起,邢卓询问她会考在哪个学校考试,韩憾简单回答,邢卓告知他们在一个学校考试,约好明天见便挂了电话。
“邢卓?”
“嗯。”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最近…好像很忙?”
“对,我们班最近抓得特别紧。马上就要高三了,老师和我谈过几次,学生会的老师也在让我们安排换届的事情,确实挺忙的。”
“嗯…”
韩憾索性放下笔,“陆彧,你到底想问什么?”
“邢卓和你…”
韩憾的眼眸陡然变冷,“你什么意思?”
“邢卓喜欢你吧。”陆彧说的很笃定,“很多人都在说。”
韩憾笑的满面嘲讽,“很多人是谁?我不是他们,没空在意别人的事情,更不会搬弄口舌说人是非。”面色不佳复又开口,“下次谁再对我的生活这么好奇去和你打听,你大可以让他来找我,自己求证。”
“我只是…”
“陆彧,你有这个时间去揣测一些无聊的事情,不如拿出时间来看看书,拯救一下自己的成绩。”韩憾心中气急,这一场爆发积蓄了几个月,原本积蓄了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却全然被她化成一句极为刻薄的言辞,“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会和邢卓半夜发短信发到手机欠费的那种关系。”
陆彧猛地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韩憾,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落荒而逃。韩憾亮出了收管妥帖的尖牙利齿,冷酷凶狠的精准反击,让他毫无招架之力。陆彧突然意识到韩憾对林茶的事情心知肚明,却倨傲的审视着一切,从未开口询问过他一句。一种毫无来由的怒火陡然涌上心头。
“我的成绩是我的事,你一直是第一名就好。”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像是被刺痛的幼兽,在狭小的个人距离里沉默着,试图捂住自己被刺痛的却无形的伤口。僵硬地坐在在那里,好似两尊慢慢开裂的石膏像,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直至石膏外壳崩裂殆尽。
“是我多管闲事,以后不会了。”韩憾说着飞快的收拾起所有的东西,挺直了脊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出门时看到了面色尴尬的章白和郭舟二人,她也无心理会,径直而走。
而陆彧泄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结束会考之后,大家难得有了可以休息的时间。高一的班长撺了个局,韩憾推脱了没有去。晚上的时候禾也打来电话,“热闹了,你被坑了。”
“怎么了?”
“嗨,今儿的局你不是没来吗,奶奶的陆彧章白他们也没来,你说你们几个,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倒来了,不过幸亏你们都没来,也不知道田今从哪儿知道的。”
“那怎么了?”
“就怨那帮神经病男生,给陆彧打电话,问他事儿办完了没叫他来,说你都半路来了。陆彧就问在哪儿呢,我就赶紧抢了电话和陆彧说他们闹着玩儿骗他呢,你不在,陆彧就说还有事儿,不去了。然后田今就开始折腾,说你不在陆彧就不来,在KTV哭的稀里哗啦的,大家就散了…”
韩憾有些无奈,禾也又说起来,“好好地一天也让田今搅和黄了,咱明儿出来玩吧,我都和陆彧他们说好了,就咱几个。”
“禾也,我去不了。”
“为什么?”
“我现在在J市。”
“你怎么跑哪儿去了?不是今年说去草原吗?”
“过几天去,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学校。”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吖?”
“临时决定的,元哥来J市接安安姐,我就一起来看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吖?”
“还没想好。”
“那行吧,我们明天先去,等你回来咱再组一局。”
韩憾不置可否,挂断了电话。却不想第二天下午,禾也再次打来了电话。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怪怪的?”禾也的语气透露着不悦。
韩憾叹了口气,“怎么了?”
“今天邢卓没来,陆彧看见你不在一整天不说话,章白和郭舟也怪怪的。回来的时候我问了章白,他只说邢卓好久不和他们一起玩了,还说…还说你和陆彧吵架了…”
韩憾思忖了一下,“邢卓和他们的事情我不清楚,至于我和陆彧,等我过几天回去和你说吧,我不是刻意瞒着你,只是我自己都没理清楚,不知道该怎么说。”韩憾不想禾也误解,率先解释起来。
“好。韩憾,你…没事吧?”禾也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儿,等我回去见面说。”
韩憾挂断电话,思绪复杂,收拾起准备去草原的行李。
可韩憾终究没去成草原。
韩憾和康元安心吃晚餐的时候,爸爸打来电话,告诉韩憾,一直在Z市的姐姐和小孩,还有照顾她们的妈妈要回来了,希望韩憾能明天回家。康元和安心看着原本还有说有笑的韩憾在一通电话之后冷漠疏离,急忙询问。
“怎么了小憾?”
“我爸说我妈带着韩卿和小孩要回来了,让我明天回家。”
“那姐夫呢?”
“我爸说他们打算回来定居,Z市是典型的南方气候,韩卿和小孩受不了,我妈就把他们接回来过冬,姐夫把Z市的事情处理完,大概还要一段时间。”
安心一把揽住韩憾,“小憾,还有不到一年了,咬紧牙关,坚持住。”
韩憾笑笑,示意服务员拿来一瓶冰镇的啤酒倒入杯中,一饮而尽,很是畅快。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韩憾看着康元和安心惊讶的表情,出声询问。
“你看吧这死孩子才是最会装的!你看看这熟练样,个死孩子谁许你喝酒了!”康元炸了毛,“还一天天数落我!都和谁学的!”
“和你学的吖。”韩憾笑的俏皮。
康元哽住,又是气急败坏,“这臭孩子好的不学!”
安心看着两人耍宝,眉眼温柔,又拉着韩憾的手,“小憾,一定要咬紧牙关。”
“你放心安安姐。”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儿,但是高三了,这个习惯要先暂时改掉。”
“我尽量。”韩憾笑着含糊过去。
“那明天,咱一起回家。”
康元和安心在下火车之后将韩憾送回家。回到家后,韩憾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好,按部就班的清洁了卫生,洗了自己这几天的衣服。没多久就听见了开门声,妈妈带着姐姐和小孩一起回来了。韩憾走到门口去接行李,被妈妈数落,“你动作快点,没看见我们累成这样嘛?”这是几乎快半年没见的妈妈,开口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韩憾姐妹两个并不亲厚。韩卿长韩憾七岁,自小被父母宠坏,功课不好,只读了大专,毕业没多久就闹着早早嫁了人,当时在家中引起了很大的风波。好在姐夫和婆家条件都很好,所以韩卿的日子过得一直不错。韩憾高一的时候因为姐夫的工作调动至Z市,姐姐也跟了过去,在韩憾高二的时候生了小孩。两人原本打算定居Z市,可韩卿自幼娇惯,根本无法自己照顾小孩,小孩又无法适应Z市的气候,还有Z市高额的房价,姐夫便决定将工作调回老城。韩憾的妈妈自韩卿生完小孩之后,除了过年回来过一趟几乎都留在Z市照顾韩卿,和韩憾已经很久没见了。而韩憾的爸爸则因为工作忙碌经常出差,所以这一年多家中几乎只有韩憾一个人。
韩憾接过那个巨大的塑料袋,放在了地上。
“你别给我放地上,去放到房间里。”韩卿理直气壮的使唤韩憾。
韩憾一言不发,放了进去。
不一会儿爸爸带着打包的饭菜赶回了家,一家人算是久违的团聚。韩憾的手在碰了塑料袋之后明显的红肿,拿筷子时很不舒服。爸爸发现了韩憾的不对劲,“手怎么了?”
“刚刚拎了下塑料袋,过敏了。”
“你也太矫情了吧,那么一下就这样了…”韩卿很不以为意,
“你也是,明知道自己过敏就不要碰,说一声就行了,逞什么能?”妈妈也埋怨韩憾。
“你们不是嫌我动作慢吗,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说什么?”韩憾面无表情的回道。
气氛有些尴尬,之后父母的话题一直围绕着韩卿,没有人问一句韩憾这个准高三的人。
晚上的时候,韩憾在房间里做题,思绪被一阵又一阵的婴儿啼哭声和妈妈及韩卿不定时的聊天声打乱,韩憾很是烦躁,她清楚地意识到这样的状况会伴随她的整个高三生涯。韩憾起身走出房间,“你们可以小点声吗?我在复习。”
大抵自知理亏,韩憾回到房间后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大人可以自控,可孩子却是不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起的婴儿啼哭声让韩憾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韩憾想起来禾也,打电话约禾也出来,禾也却说自己买了好多好吃的,让韩憾来自己家。
禾也开门看到无精打采的韩憾,连忙把她拉进门担心地询问。
韩憾笑笑,示意无事。两个人在禾也房间坐下,“我今天,来和你说陆彧的事。”韩憾几乎是事无巨细的一一道来,他们每个周日的相约,同款的水杯,mp3,歌单影单,八音盒,林茶的事,桩桩件件,无一不明。禾也越听越气,拍了桌子,“陆彧怎么这样?他到底怎么想的!我去问他!”
韩憾拉住在暴走边缘的禾也,“不必了。”禾也却还是愤愤不平,“他怎么能这么做呢?他到底喜欢谁就不能干脆一点吗?不行,我得看看他和林茶到底是什么情况!”说着在电脑上打开陆彧的空间,顺着韩憾说的事情打开了林茶的空间,一一翻看。
“妈的!陆彧什么东西吖,他怎么能干这种斯文败类的事儿!”禾也一把扔了鼠标,非常气愤。
韩憾却像个局外人一样,“好了,你别气了。”
“你就不生气嘛?”
“气过了,可是又有什么用,禾也,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他的事。我能做的只有解决好我自己的事。”韩憾说的云淡风轻。
禾也盯着她,轻叹口气,“韩憾,我突然有点明白陆彧为什么会破功,和你赌气说那些话了,你这样无谓的态度,太伤人了。”又怕韩憾误会什么,赶忙解释道,“我不是在替他开脱,他没什么事儿做对的,可是韩憾,你为什么总能把所有事都看的这么淡呢?”
为什么呢?韩憾在心里反问自己,大概是不被珍惜的人总要显得更加无谓,鼓着不知是孤勇还是倔强的一腔坦荡,拾起自己心里破碎一地的狼藉。一次又一次被生活的碎片划伤,疼痛就会顺着指尖流淌至心脏。日子总是奔腾流淌,人也在不停成长,就像当下步履匆匆。胶柱不是为了鼓瑟,是为了纪念所有遗失的珍贵,和那份再不可得的热烈。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是个很强大的字眼,它能代替所有的一言难尽。
可她真的轻而易举的把这些事看淡了吗?都说旁观者清,局外人总是擅长剔骨抽筋,将当局者纠结的所有事情大刀阔斧的解惑剖析。可韩憾思量已久的敢于不敢,下定决心的触碰和收回,因为在乎的脱口而出和欲言又止究竟费了多大的努力,通通不足为外人道。心里陷下去的被一一填平,心头凸出去的用力推到,才将她心中的万千沟壑成为旁人眼中的一马平川。
“习惯了。”韩憾笑言。
“那你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好好学习,高考考好。这一年没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
“你说得对。那高考完呢,万一陆彧真的和你…”
“过去改变不了,未来也展望不到,我只想眼前的事,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禾也在心里叹气,这一次的冷战,怕是要有段日子了。
韩憾知道禾也的想法,“这些事不要再想了,好好准备艺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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