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叶如笙篁

　　顾元成、赵自远、顾如笙站在成王的车驾前，如篁脚步沉重，硬着头皮走过去，说一点不怵也是假的，自己一声不吭，说走便走了，眼瞧着没几天便是年关，成王一家三口不远千里驱驰至此，王妃之急、王爷之怒，如篁头好疼。如篁走到近前，刚要屈膝下跪，赵自远早拿了织锦镶毛斗篷一把将他裹住，“篁儿，”如篁现下真是没眼看，单薄的春衣还没全干透，水里土里滚了几回，挡鞭子时的重摔，吹万物生时耗费的心血，全凭着一股气撑着呢，总不能倒在成王面前，他在成王面前丢不起这个人。如篁下意识的躲闪着赵自远含泪的双眼，成王面沉似水，连个眼神都没赏他，只是悠悠问了句：“一个人回去？”如篁遽然看向成王，却见他眯着眼瞄着小须弥阵的所在之处。“是，”如篁心里有点发毛，并不敢在此时与成王公然叫板。“哼！”顾元成甩了袖子，一指后面的车驾，嗓音不容置疑：“上车。”如篁松了口气，推开赵自远的手，走向后面的车驾，最后回望了一眼小须弥阵，躬身进入车驾中。
　　成王的队伍启程返京都，顾如笙驱马伴在如篁车驾左右，给如篁递水递衣服，事事亲为，不假他人。顾如笙与如篁不同，如篁天性不羁，带着几分桀骜狂狷，任性起来恣意妄为，顾如笙自小在赵皇宫长大，与母亲相依为命，早早的读懂了母亲的忧愁与炎凉世态，他善筹谋且心性坚忍，他自出生便身种毒蛊，他隐忍，他伪装，骗过了所有的人，在与母亲叛逃之前，他盗走了赵皇至宝如意珠，他想自救，也想救母亲。初到成王军营中，对这个弟弟也是又欣喜好奇又忧愁恼怒的。那时的弟弟武功奇高，样样优秀，可弟弟心中有怨，不认父亲，不认母亲，更不认自己这个哥哥。母亲伤心，自己一次次劝说弟弟都无结果。父亲对弟弟一次次严苛毒打看的自己咋舌，弟弟就是不肯认，逼到最后弟弟自杀，父亲才放了弟弟回师门云山，父亲也安排自己一同去云山学艺强身。弟弟聪慧，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身种毒蛊的秘密，自己不想再处处受制于赵皇，便在那个月圆之夜借如意珠强行引蛊出体，不想自己终归功力不济，在于毒蛊的较量中失利，被毒蛊控制，但自己还是记得，是弟弟匆匆赶到，是弟弟施了秘法，将毒蛊从自己的身上引出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自己才得以活命。可是自己醒来之后，弟弟却消失不见，直到三个月前，父亲带回了弟弟。弟弟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还是隐隐的排斥自己，许是毒蛊操控自己时自己狰狞的面目在弟弟的心中留下了阴影。现在弟弟没有内力了，不过他还是那么优秀。顾如笙心里五味杂陈，对弟弟，他有愧。成王的队伍晓行夜宿，路赶的很急，风尘仆仆，终于赶在过年的前两天，赶回了京都。路上用了五天，这五天在成王的眼皮子底下，如篁很是乖觉，顾如笙的殷勤他全盘接收，赵自远的殷殷爱子之意他也不拂逆，一方面是他累得人家千里驱驰，多少心里有些过不去，另一方面是他离岛那一日心力交瘁，他的身体着实有点吃不消。回到成王府，大家各回住处整顿，一路没搭理如篁的成王却率先进了篁园，如篁腿有点软，知道顾元成要跟自己算账了。进了院子顾元成站住身形，如篁便自觉在他身后跪了下去。“知道错了？”“是。”如篁很无奈。“孽障。”顾元成回身一脚将如篁踹到在地，如篁咬着牙强撑着跪好。顾元成胸膛起伏了两息，他是成王，治军有方，谁敢不听命行事？偏偏是如篁，这个自小长在他身边的亲生儿子，他将他调教得样样优秀，偏是这性子，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在感情上白痴得很，他认定了的人，便一头扎进去，全力维护，全不顾自己身家性命，可你了解人家是什么人吗？值得你这么付出吗？带都带不回来！他终会在这上头吃大亏。打得轻。王爷教子，就一个字，打。“你身子不好，我也不往死里打你，四十刑棍，认打不认？”这要是以前，岂会这么便宜。“如篁认打。”如篁咬着牙道。早有侍卫抬了刑凳，拎了刑棍进来，将如篁按在凳上砰啪的打将起来。如篁只觉得脑仁一跳一跳的，大脑一时一时的空白一片，几番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恨不得下半截不生在自己身上才好。顾元成冷眼瞧着一棍一棍没有缩减不含水分直至打完，瞧着如篁扣着长凳的手上青筋直跳，额头上冷汗砸向凳面再溅到地面，瞧着臀腿上的鲜血浸湿了长裤，瞧着如篁被侍卫架着颤着腿儿走进内室，终是狠着心没有进去看他一眼，吩咐了周福好生照料着，有事速来报。
　　成王封了口，如篁挨打的事儿便没有人敢传信，成王府是成王的王府。赵自远本想聚了如笙与如篁一道用晚饭，旅途上，虽然时常风餐露宿，但一家四口时时能聚在一起，面对面吃饭，如篁也没有再犯拧，赵自远已经很满足了，她喜欢这种孩子们都在身边的感觉，毕竟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了。顾元成正喝茶的手便顿了顿，说是“有些乏了，改天吧。”赵自远也就作罢。夜半时分，婢女悄悄叫醒了成王，顾元成轻轻批衣走到外间，就见周福急得直转圈，“王爷，小公子烧得厉害。”“他怎么了？”赵自远却是含泪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就知道，顾元成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如篁，可什么时候的事儿，自己怎么就没护住孩子。顾元成让赵自远自去休息，她又如何肯听。两人急急来看如篁时，却见他满面潮红，趴在床上，双手被周福用丝带轻轻束缚住了，阻止他疼痛之下不断去再次抓伤身后的伤，人已烧得犯了迷糊，时不时的叫着，仔细听来，喊的是“师兄。”赵自远心疼的心肝都颤了起来，狠狠摔开顾元成的手，吩咐人递水递酒递药，给如篁擦拭，每隔两刻钟便擦拭一遍，直至折腾到拂晓。顾元成见赵自远发怒，又见如篁此番病症来得凶猛，却是因自己打了他而起，也只好讪讪陪在一边。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如篁虽未清醒，烧却着实退了，顾元成硬扶了赵自远回房去休息，毕竟都是刚刚长途跋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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