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销售盲客服

　　晚饭在七点半左右才基本算是结束。
　　得益于杨麓的“盛情款待”，整个过程中何言卿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甚至笑了不下10次。
　　嘁，这就是“绿茶男孩儿”的实力吗？气了气了。
　　钱游友在观察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当然，与中午相同的是，她依旧是那个只能一边洗碗，一边翻着白眼看看天花板的“老阿姨”。

　　“姐姐你既然住的离这儿不远，那下周末我可以去你家玩吗？钱游友这儿太无聊了，连本能打发时间的书都没有！”
　　男孩儿坐在沙发上，仍旧缠着何言卿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真是不好意思哈，鄙人不学无术，没什么有益的‘卷’，能够入得了您老人家的法眼，供您一‘开’。”
　　隔着半堵厨房的墙，钱游友伸出脑袋没好气道。
　　她其实还是买过一些书的，虽说其中不少都是活动促销为了凑单而买，并且大多数她买回来后基本都没有时间读——上班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下班以后她只想当一只水螅。

　　“呵，你这么说我倒好奇了，那你这儿有些什么样的‘卷’呢？”
　　何言卿转向厨房轻笑道。钱游友从来没有提及过喜好，这对于习惯在意细节的她而言成了一个非常有吸引力及趣味性的话题。
　　“我来读给你听～”
　　杨麓立刻起身跑到狭小客厅的一角，那里立着个细长的书架，宽度只有普通书架的1/3。
　　“诶你给我等等！这是我的隐私好吧！”
　　钱游友有些猝不及防。她平时觉得那些书无关痛痒，甚至毫无存在感。但倘若叫何言卿知道那些个听上去就没啥档次的书名，她便立刻觉得羞赧起来，就好像在客户面前说错了话，形象一落千丈。
　　“是隐私难道不该收起来？摆在表面，就是让人看的嘛～我只是帮姐姐看看罢了～”
　　“呃，这什么歪理啊…”
　　她一时愣住，的确，自己本不在乎，也算不上什么重要隐私不欲人知。只是突然在乎起何言卿的看法罢了。
　　然而来不及等她再辩驳，那边便大声读了起来，
　　“《快速社交——50个必备技巧与实践》，《正确与错误的定义，论职场艺术》，呃…这本是《顶尖销售不会告诉你的核心秘诀》。然后是——”

　　“啊啊！Stop！Stop！”
　　钱游友从厨房跳出来，脸色比她手里的粉色魔术抹布要红得多，
　　“这些都是为了凑单买的啦！我其实都没看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挤到外甥前，七手八脚地一顿操作，便把那些书全给兜了去，生怕他再瞧见一个字。
　　“那我看你脑子可不怎么好诶～”
　　杨麓仍不放弃地盯着她手臂里的一摞书脊，得意道，
　　“顶尖销售不会告诉你的核心秘诀，这要是真的，那作者又是怎么知道呢？要么他不是顶尖销售只是在吹牛，要么他是顶尖销售，专门销售书的那种～不然都说不会告诉你了还不辞辛苦写书告诉你，好让你读了和自己抢饭碗么？姐姐你说我说得对吗？”
　　他最后一句的语气突然乖巧起来，似是在向何言卿邀功。比起后悔买这些毫无价值的破烂，钱游友此刻更想立即用手里的魔术抹布塞上他的嘴。她有些尴尬地看着何言卿，猜想她也要说些拐弯抹角的毒舌的评价，却没想后者却是有些意外的神色。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觉得这书蠢到不需要评价了吧…”
　　钱游友气馁道，但内心又觉得不至于。一个电梯故障都能泰然自若的人，这样一本书应不值得她刻意夸张表情来吐槽。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这本书现在还有卖。”
　　何言卿的表情又柔和下来，
　　“这是快6年前的书了吧。”
　　“诶？！你看过？？”
　　钱游友惊讶。翻开书页，上面初版印刷的时间的确是6年前。

　　“不，只是有个我熟悉的人，很喜欢这本书。”

　　“嘿诶～这么说，这书其实很不错咯？”
　　“或许是吧。”
　　“小砸，这下知道了吧，光凭外表判断可是很肤浅的哟～”
　　她立刻就“原地复活”起来，甚至能让人想起一些商城开张时门口放着的充气吉祥物。一打开底下的鼓风机便能快速地从干瘪着摊在地面的布料，爬起来变成随风“招摇”的长臂假人儿。扭啊扭，得意得很。
　　当然，何言卿看不到她这一副有些“小人得志”的嘴脸。她只是淡淡地笑着，让钱游友少有地感受到鼓舞，同时又觉这笑容似是初见。

　　“再好，你不也一个字儿都没看过么？你倒不肤浅了？”
　　杨麓自然不轻易买账。
　　“嘿！正反理都叫你占了。行吧，我也不跟你多废话。”
　　心情愉悦，她本想把书放好继续去洗碗，但顺眼瞥见墙上的钟，近八点了，便想起何言卿素来早归，道，
　　“才注意到快八点了，要现在送你回去吗？”
　　“诶？八点而已，怎么就要赶人了？”
　　那一个自是蛮不情愿地抗议，在胸前交差双臂撅嘴怒目。

　　“对不起，我的确得走了。”
　　何言卿起身道。
　　“那我也一起送你回去！”
　　杨麓说着便要跟上，却叫她拦住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她略低头，向他真诚道，
　　“你如此健谈，若要送我回去，怕是到家的时候太阳都出来了，我还得在路上买顿早饭。”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那两个都大笑起来。
　　只是区别在于一个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而另一个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出了和自己说过的类似的话。

　　所以说，杨麓约等价于五百个跨栏，嗯，这逻辑没毛病～
　　钱游友突然想到，便笑得更欢了。
　　“好了我亲爱的绿茶跨栏男孩儿，你也该去洗澡了。”
　　她一边笑一边把他往浴室捻，换来后者的疑惑和强烈抗议。最后以下周末之约作为条件，才道了别。

　　两人披着橙黄的路灯光，沿着尚且热闹的马路漫步。过了立秋，虽依旧暑热，晚上却少了些七月的劲头。
　　“这祖宗太会搞事情，让你笑话了。”
　　钱游友有些局促，下午约何言卿出来时，她未曾料到会留她到现在。她还怕占用了她的下个周末，怕她觉得麻烦。
　　“不会，我觉得他很可爱。”
　　何言卿的表情在灯光中显得安静而柔和，
　　“和你一样可爱。”
　　她又补充道。

　　“诶？！怎么能和我一样呢？这家伙可难伺候得很，你不在场的时候根本不把我放眼里。”
　　钱游友唉声叹气，仿佛世上就她一个人看清了她这个人见人爱的外甥的“真面目”，然而又没人信她。
　　“嗯，我‘看’出来了。”
　　何言卿的语气似是忍了忍笑。

　　“那你还说他和我一样可爱——诶，等等”
　　钱游友突然意识到，便马上改问，
　　“你觉得我可爱吗？？”
　　“可爱。”
　　何言卿简单道。从她们初遇以来，钱游友做的事情，桩桩件件，于她看来，都是有趣、可爱的。
　　就像那个曾问出同样问题的自己一样。

　　“嘿诶～我可听不懂反话，就当这是事实受用下来了哈～”
　　钱游友有些轻飘飘的。从小到大似乎没有人说过自己可爱。大人们对她的评价基本是“要好看”、“爱打扮”，以及“花样多”三连。虽说可能是因为何言卿看不见才这么说，不过，那反过来不更体现她人格上的可爱嘛～她想。

　　“您随意～”
　　何言卿的声音也跟着此句一起，多了分随意。
　　钱游友看看她，仍是好奇，便轻吸口气，道，
　　“你今天好像真的是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
　　“嗯，心情好像特别好！”
　　她试探道，
　　“我见你和我外甥聊得挺开心。”

　　“嗯…”
　　何言卿的脸随着脚步再次从树影中离开，迎向又一盏橙色的灯晕，染上柔色，
　　“他和我哥小时候很像…呵呵，除开整天叫我‘姐姐’这一点外～”
　　她的笑声随着回忆自然地飘过，让钱游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在一瞬怀疑起关于那个冷面冰山的刻薄盲女的记忆是否真的存在。但在那之前，她更好奇的是，
　　“你有哥哥？亲的？”

　　“嗯，他比我大四岁，住在国外。”
　　何言卿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说起来，他的儿子，或者说，我的侄子上个月出生了。说不定以后会和你外甥一样。”
　　“诶～那可不怎么好诶…”
　　钱游友在脑海中想象着又一个杨麓，摇了摇头。
　　“呵呵，我觉得那样的话很可爱啊。”
　　“对你来说当然啦！对我而言就…啊对了，你哥——”
　　“嗯？”
　　“呃，你哥他——是叫何言我吗？或者…何言吾？”
　　钱游友改口道。其实她原本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不带她一起出国生活呢？如果从前是像杨麓那样，那他们兄妹的关系应该很好不是么？她想自己如若有何言卿这样的一个至亲，必是不会也不愿让她一个人独自生活的。
　　不过，感觉这是个十分触及隐私的问题。于是她灵机一动，给拐到了名字上。

　　“哈哈哈！”
　　何言卿这次是着实笑得热烈，
　　“卿卿我我是吧？”
　　“对啊～不过看你这反应肯定不是了，对吧？”
　　“嗯…哈哈哈…”
　　她又笑了片刻，柔和道，
　　“他叫唐骏，我，是跟母亲姓的。”
　　“噢噢…我就想呢～”

　　钱游友庆幸自己拐了个弯儿。
　　何言卿似乎越来越像一座冰山，水面下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她好奇，但她又害怕随意去触及。
　　她一下子有些羡慕杨麓，如果是他那样的立场，或许直接问任何问题都不会被讨厌，也不会尴尬。但她又怀疑她这外甥的情商大概比自己都高不少。

　　“对了，前面有个台阶。”
　　“好。”

　　诶？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在意她了？这么八卦干嘛？她又突然醒悟到，接下去最头痛的，难道不该是还有两周才会结束的暑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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