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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
夜幕渐深，对于小贩们来说是收工回家的时辰，却是灯楼酒肆生意最红火之时，叶轻闻刚进楼就被几个姑娘团团围住。
“今夜您还是要婉儿身边那个？”缠上少年胳膊，妖艳女子不满嘟嘴道，“公子不妨点次旁人吧，奴家难道比不上那个脸都不露的丫头？”
窘迫地红了脸，叶轻闻从那姑娘怀中抽离，“......实在抱歉。”
失望声此起彼伏，姑娘们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她们可全部是下了注的，谁能成为这公子在归思楼中点的第二个姑娘，谁就能将银钱全部收入囊中。
更何况，这般模样的翩翩公子，她们巴不得夜夜迎入房中。
“好了好了，还不快松开人家忙各自的去！”
挥着手绢粗暴撵开过分热情的姑娘们，娴娘冲叶轻闻草草行了礼，扭着腰碎步走远。
区区一介上京求学的布衣书生，模样虽俊，却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要不是严公子带过来的人，她是连理都懒得理。
将一切看在眼中，趁着没被再次纠缠上，少年在姑娘们不舍的目光中匆匆上了楼。
楼下人声鼎沸，熟悉的厢房内，早早便坐了位不速之客。
习惯性用食指缓缓摩挲手中扇柄，望着不远处的倩影袅娜，叶轻闻并未感到讶异，道：“不知姑娘来此，有失远迎。”
滞顿片刻,卿灯捏紧手中茶盏，素来平淡无波的脸上带了些昂杂之色，“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
“我与姑娘平生素未谋面，无甚交集，何来生分二字？”手中折扇别入腰间，叶轻闻漫不经心道，“若无其他事，在下可另开厢房，将此处让给姑娘。”
“公子留步。”
卿灯将冷茶一饮而尽,愧疚与隐秘的感情交杂，女子芊芊素指勾住外衫系带，羽睫颤动，“楼里都说，公子家境贫寒，碍于读书人的情面，不肯去低劣的窑子，这才日日点貌丑无盐的丫鬟侍候。”
只是轻轻一拉，薄如蝉翼的绸纱便飘然坠地，她仅着素白抹胸襦裙站在叶轻闻面前，低垂的脖颈雪白温顺，脆弱的仿佛轻轻一捏便可折断。
“轻闻，我......”羞于启齿地咬住唇，卿灯僵硬地站在那儿，面靥微红。
明黄暖烛，与佳人共处一室，这是天下多少男人想要的寻欢之景。
“.......呵。”
等待许久，听见这声轻笑，对上不远处那双似曾相识的漆黑眼眸，卿灯竟一时失了言语。
是了，这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人，即便穷尽一生，她都永远忘不掉这副神情。
“姑娘这是做什么？归思楼魁首一夜千金，在下可付不起同花魁春风一度的银子。”下颌隐于黑暗，少年冷白如玉的脸失去往日温和，显得无比疏离淡漠。
揪住裙边，贝齿松开已咬出泛红血丝的下唇，卿灯直视着叶轻闻道：“我身无长处，唯有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勉强名贵些，卿灯心甘情愿服侍公子左右，无论您想如何，我都毫无怨言。”
“五年前害你受那么大耻辱，是我错的离谱。”
行尸走肉般活了五年，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才能弥补她曾经犯下的罪。
所以，只要是眼前这人带来的，即便是痛楚她也全盘接受。
“姑娘怕是对在下有所误会。”眼尾露出不甚清晰的讽意，叶轻闻颇为苦恼道，“五年前，我尚在江南老家的私塾念书，眼下来京城也不过一年有余。”
“至于姑娘口中所说种种，在下更是闻所未闻。”
不去管那抹清丽袅娜的倩影是何表情，他抬腿踏出厢房，眼中无甚趣味。
察觉到身边另一个存在，低头对上那双乌黑清明的双眸，叶轻闻挑了挑眉：“都听到了？”
“......”林浅酌默默点头。
谁让房门虚掩，想不听见都难。
“只是陌生人罢了，走吧。”恢复平时的儒雅清俊，叶轻闻没有多说，径直离开这儿。
重新寻了处空旷厢房，反手插上门阀。
取了两个倒扣防止落灰的杯盏，叶轻闻从一旁温热茶壶中倒了两杯茶，杯盏随着手腕转动，清香微涩，青绿映衬着白瓷在其中流转不歇。
“公子何必日日来此。”
不再去想方才听见的对话，林浅酌定了定心神，率先开口道：“如今外头流言蜚语不绝于耳，您就不怕声名受损，耽误日后科考中举？”
“声名不过是身外之物。”将手中那盏茶朝林浅酌递去，叶轻闻笑了笑，“比起那些，我对姑娘更有兴趣。”
在对方眼神示意下落坐，林浅酌双手捧着茶抿了口，有些微恼。
看来没弄明白那个梦是怎么回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个月间，她寻了无数由头推拒，却挨不住叶轻闻每日定时定点来归思楼报道，指名点人，昨日刚打着婉儿的名号拒了一次，今日却不好不应下。
万幸的是，她再也没入过那片天寒地冻的雪地，倒是对深更半夜从少年怀中醒来这件事变得习以为常。
饮尽杯中淡茶，二人对坐，一时相顾无言。
隔壁厢房突然传来开门声，伴着猴急粗喘和娇笑，“爷您慢些，奴家可吃不消~”
“小美人儿，明日可是你们楼里的花宴？”男人啄了几下那姑娘的脸，“那叫婉儿的小妞长相如何？”
“爷~”女子的不满声转了好几个弯，“您有奴家还不够吗，何必在这里提婉儿妹妹？”
“美人别生气，爷就是随口一问。”搂着女子在怀中轻哄，男人道，“明天花宴来的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听说李家也会来。”
“李家？”搂着男人的脖子，女子惊讶地睁大了眼，“是丞相家那位......”
男人点点头，“正是那位大人。”
不知想到什么，叶轻闻放下茶盏的动作微顿。
隔壁对话仍在继续。
“卿灯和嫆烟姐姐的花宴，虽然娴娘都下了拜帖，李大人可都没来过。”放任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女子疑惑道，“如今怎么突然应下了？”
“谁知道呢？自从早些年他们家出了那档子事，李家那位修身养性了不少，可能最近终于憋不住，想来尝尝鲜了吧。”
脱了轻薄外衫，姑娘好奇道：“奴家那时年幼，对这些事只是略有耳闻，爷可有兴趣跟奴家好好说上一说？”
“这可是当时全京上下无一不晓的丑闻，如今李家如日中天，谁敢去触霉头？”男人狠狠在女子颈边嗅了几口，“当年李陈两家联姻，皇上可是还派了御前太监去送礼庆贺，十里红妆，排场大的很......”
不知为何，林浅酌心尖一颤。
“然后呢？”仰起脖子，听见十里红妆，姑娘眼前不禁一亮，催促道。
“嗯嗯......”含糊应着，男人索性将人一把抱上床榻，“哎，这都多久了，咱们不谈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儿，今儿爷一定好好待你！”
话语声全部被淹没，不再去听那边传来热火朝天的声响，林浅酌垂眸盯着杯沿，总感觉胸口有些气闷。
李家......李书瑶？
“对了。”打破沉寂，慢条斯理地给两个杯子都续上茶，叶轻闻道。
“明日花宴，魏兄也会受邀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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