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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
云氏坐落的山脉占地面积是极大的,但除非有要事,楚之遥更多时候还是待在阁楼里专心修炼。
然最近因开辟气海受了轻伤,楚之遥都做好修养十天半个月的准备了。谁料东音得知此事,下午就带了两瓶有助于伤势恢复的丹药交给她,嘱托她每日炼化一颗,直至伤势痊愈。
楚之遥自是欣然答应,这丹药一吞下,便在体内溢散药性,集中于气海器脏这一块,感觉就像热敷似的。在等待伤势恢复期间,她闲得无聊,便翻开东音带来的基础术法书籍。
这上面对她作用最大的就是关于灵力的使用,她一看就入了迷。原先她对灵力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一些小技巧学了就会,不学不会,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触类旁通。
但知道灵力调动的原理后,楚之遥已经能轻易地从气海抽取灵力凝聚于掌心。
虽然这只是修士最基础的知识,可还是让她倍感振奋。
基础术法是建立在灵力上的对灵力的简单应用,例如避风避水、搬运、取物等等,考验的都是修士对灵力的运用,一旦熟练,隔空取物根本不在话下。
《基础术法》的后半部分,讲的是灵识合一,这其中的灵指的是灵力,识则是指神识,而神识又是甲子境突破太墟境的关键之一。
这本书虽然基础,但它有体系且目标直至太墟境,在楚之遥看来其价值堪比修仙界版的教科书。现代的教科书不怎么值钱,那是因为知识没有被垄断,一旦被垄断那就是有价无市。
就像这本《基础术法》,普通修士想用重金求购都未必买得到,因为云氏家族根本不缺那点。比起灵石,此物一旦被外人学去再拿来对付自己,那才让人呕血。
不光云氏这么想、其它世家与宗门,基本都这么认为。
所以修仙界才会有散修这个概念,但凡有点资质的修士,基本都投靠了势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一些武技、功法、丹符器阵等学识,不依靠势力很难弄到手。
散修可能辛辛苦苦运营几十年,还不如别人一年得到的东西多,所以散修这个群体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楚之遥在兴镇看那些书籍,了解到这种情况时也是觉得散修挺惨的。但在这弱肉强食的环境里,即便是她,也做不到无偿将一代又一代累积的学识教给他人,这跟掘自己坟墓有什么区别?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避免沦落至散修的境地。
楚之遥一晚上都在学习基础术法,等到次日清晨,她又服下一颗丹药,这时的热敷感已经消退许多。她试着炼化了一下灵气,发现气海周围的隐痛不仔细感知,几乎已经没有。
她特意等到晚上再度炼化灵气,只觉气海一轻,灵气炼化起来格外的效率。
这药效真猛啊!
楚之遥原本是计划歇个十天用于养伤,没想到在丹药助力下,两天就已恢复如初。难怪修士喜欢磕丹药,这东西确实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修炼室取之不竭的充沛灵气笼罩之下,楚之遥从晚上一直炼到后半夜,气海那空空如也的感觉消退了很多。她精神也感受到轻微的疲倦,但这状态已经足以吊打她先天境的效率。
原以为成为修士就能缓缓,结果楚之遥发现,特喵的甲子境修行起来更有意思啊!
她从修炼室出来,客厅里沏的灵茶还是温着的,果盘里也堆着好几色灵果,东音一般是上午过来打个转,如果没有吩咐,她就会回罗和山。
阁楼的晚上基本只有她跟云清舒,不过云清舒除了前天回来一趟,这两天都没见人影。
楚之遥倒也不在意,拿了个灵果边啃边想,钱多事少,神仙生活啊!
以前楚之遥觉得灵茶跟灵果蕴含的灵力也不少,但现在她已经看不上这点蚊子腿灵力了。喝杯灵茶、啃个灵果所花的时间拿去修炼,她起码能获得比它们还要多百倍的灵力。
现在完全是图个放松与口感。
不过觉还是要睡的,精神状态如果不好,修炼也慢。
楚之遥花了四天才把气海填满,她那‘看见’气海的感觉也有所清晰,发现气海中心多了一根金丝,这东西就是关乎修士能否突破太墟境的关键之二。
只有等它从一根金丝大小慢慢涨至球状的丹态,才算是具备了突破太墟境的资格。
不管是神识还是金丹对当下的楚之遥来说都很遥远,她也不打算完全沉浸在修炼当中,偶尔还是要出门的。云清舒这四天都没回来,她打算去学堂逛逛,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上千层台阶,楚之遥此次下来得极为轻快。上午墨渐按理说应该在学堂授课,不过有云清舒这个岔子,也不知道时间上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楚之遥的注意力都放在赶路期间的灵力消耗上,花了大约两刻钟才抵达学堂外围。
正如陈野说的,有了气海后,她这两刻钟所耗费灵力大约只需盏茶功夫就能修炼回来。而如果不使用灵力她可能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抵达学堂,所以从节省时间的角度看,用灵力赶路相当划算。
楚之遥满意抬头,一眼就看到从学堂建筑方向走过来的云采幼。
后者似乎也有点惊讶,但很快便扬起一个热情笑容走近道:“姐姐,你也是来这里看戏的吗?”
“看戏?”
楚之遥愣了下:“什么戏?”
“就是优等班啊,你不知道吗?”云采幼有些意外,不过她立刻解释道,“学堂新来的一位武师把优等班的学生给得罪狠了,前两天优等班弟子就下了战帖,约他在剑洞比试,好像输了那武师就要从学堂请辞。”
啊?
楚之遥第一反应以为她说的是墨渐,但谨慎起见她,还是问了该女子:“那武师的名讳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他姓墨,至于名字……嗯……墨渐?是这个名字吗?我也没记住。”云采幼认真想了想,而后目光落在楚之遥身上,“他们应该已经到齐了,姐姐你去吗?若是不去,那我便先过去了。”
还真不是楚之遥瞧不起优等班的那些学生,而是他们向墨渐下战帖,那不是纯白给吗?
不过想想陈野的性格,真有点像是他们会干的事。
“若是那武师赢了呢?”楚之遥打听问,“优等班的学生又当如何?”
“那他们可就惨咯,得看那位武师愿不愿意放过他们。”云采幼抿嘴笑说,“不过是车轮战噢,那武师即便实力强一点,也未必能应付得了那么多的天骄弟子。”
楚之遥还是觉得墨渐的胜算大,不过她也确实有点好奇现场的战况:“剑洞在哪?”
“就在这附近,离此地约小半刻钟。”云采幼说。
“那我也去看看。”楚之遥颔首。
“好哦。”云采幼脸上流露出兴奋,“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是真的很开心。
楚之遥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期待武师落败,还是想看自己优等班的朋友一展身手,或许二者皆有之。两人沿着一条小路,走了大约几分钟,沿途一个学生都没有。
“这事是私下约定的吗?怎么没看到其他学生。”楚之遥问她。
“若是明面上的,肯定就在学堂的擂台上比试了。不过这属于私怨,所以还是在剑洞里私下解决比较好。”云采幼看着已在不远处的洞口,解释说。
武德充沛的学生与武师有不可调和的冲突,于是私下约架,这可能不合学堂规矩,但还挺合理的,尤其墨渐也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就是不知道云清舒有没有干涉。
楚之遥想着想着,已经跟随云采幼踏入这两米多高的剑洞当中。该洞窟本就处于山脉的阴凉处,越是往里走,光线昏暗的同时,温度也骤降,变得格外阴冷。
楚之遥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模糊看到云采幼的背影,她斟酌道:“这里面会不会太黑了?”
“没关系,姐姐。”
云采幼声线柔和,在说话间隙,右手心扣着的玉符已经被鲜血染红。
但是我完全看不见啊!
楚之遥正琢磨着该怎么提醒她点个灯,谁料她突然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楚之遥。在两人位置调换的同时,云采幼那蕴含灵力的一掌狠狠拍在她胸口,趁她身躯后倒的瞬间拉开距离,朝她丢出自己手里的血符。
此时楚之遥意识到不妙,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只觉胸口剧痛无比,身体重重后跌在地,紧接着就是令她灵魂都在颤栗的强大威压扑面而来,胸骨率先受到重压,窒息的同时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这还只是前奏,更强的威力眼看就要将她整个吞没与融化。
云采幼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及时激活防御法宝,怨恨而又快意地看着这一幕。
那堪比入道境强者最强一击的力量忽然爆发出巨浪,离得太近的云采幼瞬间被波及,她的防御法宝抵挡了大部分便再也撑不住地碎裂了。灵力护盾在这强者一击前也不堪一击,她当即被重创地摔在石壁上。
即便如此,云采幼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轰然爆发出近乎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报仇了,景安,你看到了吗!我为你报仇了,这是第一个很快我就会……”
她话还未说完,那为楚之遥挡下致命危机的力量用尽最后余力,以破空之势穿透了云采幼的胸腔与心脏。滚烫的鲜血四溅在山洞石壁与地面上,云采幼瞪大瞳孔,张了张嘴,在困惑不解中飞速失去了神采。
同一时间,当楚之遥胸口悬挂的玉佩碎裂的那一刻,本在殿内处理家族事务的温娴拿着信件手掌猛然一颤,不顾侍从与下属的愕然,瞬间冲出大殿。
山洞里,楚之遥并没有大难不死的庆幸,或者说,她还被笼罩在濒死的真实噩梦里。哪怕是身体上的剧痛,也无法将她从灵魂颤抖的状态唤醒,就连吸入胸腔的空气也是源自身体的自救。
当呼吸的间隙变短,楚之遥的意识才清醒一点,在大脑的理智与恐惧拉扯中,她不顾颤抖的双臂强撑起身体。手掌扶着石壁,第一次尝试起身时,因腿太软没能成功。
第二次还是腿软,但已经能够克服。
此时的洞窟一片死寂。
云采幼为何要杀她,自己又为什么没死,云采幼人在哪,是否还有致命危险在等着她……
这些问题楚之遥都知道,但她没办法思考,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里。她必须要出去,哪怕是爬出去,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楚之遥看不清路,但记得路线,只要扶着石壁一定能走出去。
便是在这生死关头,她双腿仍是又软又痛,每走一步神经都像被刀割一般,往前走了二十几步隐约看到地上好像有个人,她意识还没怕,双腿倒是软跌在了地上。
腿不争气,她还有手。
楚之遥没有丝毫耽搁膝行了几米,离得近了才发现躺着的是云采幼,她胸膛血肉绽开,眼睛似乎还是睁着的。
她也死了……
这是一具尸体……
而前一刻,她还要置自己于死地。
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眼前这一幕可怕吗?当然可怕。甚至比濒死对楚之遥造成的冲击还要巨大,对自己目前所生存的世界,她终于有了深入骨髓与灵魂的实感,究竟什么是弱肉强食?
就是弱者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即使凶手被制裁,原因要么是违反家规、要么是得罪死者的靠山、要么是被仇家打压……唯一不可能被制裁的原因,就是她动手杀了人。
若是无人计较,那杀了也就杀了。
这个认知给了楚之遥莫大勇气,她在这一刻摒弃了过失杀人的概念,越发清晰地意识到她得离开这里。只有走出这个山洞,她才能有活路,她无法保证是否会有人进来,甚至是杀她灭口。
所以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楚之遥扶墙起身,双腿也被她的意志所驱使,从一开始的慢走到慢跑,跑出山洞后她也没停下,更没有回头。
直到跑累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灵力。
司长霖应云采幼的邀约,在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之前,从学堂出来赶往洞窟方向。
此地通往洞窟的路只有一条,故而当他站在学堂建筑外,远远看到不顾仪态从这条路跑出来的楚之遥时,面上流露出了几分狐疑之色,她这是去了洞窟?
司长霖略作斟酌,还是决定去看看。毕竟云采幼是罗和山的人,不管是为了试剑还是别的,他都不好得罪。
与此同时,温娴已经在学堂深处找到云清舒,他身穿单衣正在瀑布前磨炼武技。
对温娴的到来云清舒很是意外,他慌忙拿起外衣穿上,困惑问:“娘,你怎么来了?”
温娴站在巨石上,将他自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没有任何的伤势。
她已是明白,也未啰嗦:“你幼时,我让你时时佩戴的那块玉佩,你是不是给了他人。”
这个问题问得云清舒一愣,他想到自己在兴镇的时候把玉佩给了楚之遥,当时是为了体现自己的重视。
不待他询问缘由,温娴面色沉凝道:“那护身玉佩,碎了。”
云清舒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来意,护身玉佩是绝不可能被失手打碎的。它若是被随身携带且碎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楚之遥遇到了致命的危险。
“我去找她。”
云清舒既不敢置信又不愿多作耽搁,丢下这句话便匆忙离开了此处。
温娴有的是办法知晓云清舒的方位故而并未依照引爆之后残留的神识气息去寻找,眼下确认云清舒无恙,她才折返去找那气息残留的地点。
等她抵达学堂附近的洞窟入口处,微微眯起了眼眸。竟然敢在云氏内部动手,好大的胆子啊!
温娴踏入洞窟,手指一点,便使这通道亮如白昼,云采幼的尸体与地面的血迹纷纷映入了她的眼帘。对于云采幼的死,她毫不意外,脸上神色可谓冷漠至极。
她想寻一些关乎身份的东西,却发现云采幼的尸体明显被人搜过,储物芥子已经不翼而飞。而在洞窟更里面的位置,除血迹外,还散落着一些残留余威的红色粉末。
温娴静静注视这些粉末,久久不曾有动作。
而云清舒这边,他倒是有在楚之遥身上放一件追踪之物,是串手链,但却没有防护效果。那手链还是完好的,只是不知她有没有随身佩戴,毕竟指引的方向是长宁峰。
云清舒找到楚之遥时,是在长宁峰半山腰的台阶上。看她除了裙摆有些许狼狈,还能走动,他是真松了口气。那一刻,他都以为玉佩会不会是丢了。
“之遥。”
云清舒从后面追上,对上她瞳孔黯淡、唇瓣乌白的面容时,心下一突。
将他那一瞬间的愣怔看在眼里,楚之遥收回目光,抬腿就要往上走,然而手臂却被拽住,云清舒声线冰冷:“是谁伤的?”
楚之遥再度看他,身体摇摇欲坠,却不想支撑仍由身躯向他跌去。
云清舒眼疾手快连忙扶住,楚之遥将脑袋靠在他胸膛,声音近乎哽咽:“我好疼,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当她将情感倾泻出来时,云清舒才发现自己的手掌竟有些颤抖,这比得知她独自住在长宁峰,害怕她出事时的情绪,还要更为胆颤与不受控制。
他沉默将人抱起,踏着一步步台阶回到阁楼。
上午时分,东音接到急招赶来阁楼时,二公子就坐在楚姑娘床边,倾听她的言语。
云清舒察觉她来了,立刻吩咐道:“你去取些水来,帮之遥处理一下伤口。”
东音神色一紧,视线扫过床上平躺的楚之遥问:“姑娘哪里伤着了?”
“这儿。”
楚之遥不好直说,她只能伸手轻搭在胸脯上,低声说:“被刮破了。”
东音下意识看了眼云清舒,见他神色阴郁明显没那心思,心里顿时有数。她连忙下楼,弄了清水与干净帕子上来,云清舒主动走出房间并关上了门,好让两人独处。
等楚之遥褪了里衣,东音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连忙伸手捞起碎裂的玉佩问:“怎么碎了?”
楚之遥垂眸,看着胸脯沟壑处被玉佩剐蹭出来的伤口,平静说:“它保了我一命。”
除了这处伤口,楚之遥锁骨下方被云采幼一掌拍过的地方也留下了淤青,她对东音道:“你帮我看看这的骨头是不是断了,我每一次呼吸都好痛。”
东音也知道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她先是把玉佩剐蹭的伤口血迹清理而后撒上了白色药粉。锁骨下方位置,经她检查,的确伤到了骨头与经脉,骨头没断,但裂了。
这伤势说重不重,但要说轻也不轻,等东音全部处理好,已是一刻钟之后。
玉佩剐蹭的伤口看着吓人,反而是最轻的。药粉撒上去很快就结了痂,直到楚之遥重新穿好衣裳,云清舒才推门进来。
“她的尸体在学堂下面的洞窟里,她说是剑洞,我想未必是。”因东音还不知情,楚之遥把自己被设套骗去洞窟,而后遭痛下杀手,命悬一线之际,那女子却被玉佩反杀的事说了一遍。
那女子是谁,楚之遥也说不上来名字,只知道她住罗和山。
说来可笑,在她设套的那一刻,两人都才只见过两面,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连朋友关系都谈不上。
楚之遥根本没想到这样的人会对自己抱有杀意,所以当被邀去剑洞时,她也没有怀疑。因为这在她看来,是不合理的,根本没有逻辑的。
可而今她再度回想,却发现这分明就是一场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谋杀。因为她知道楚之遥跟墨渐认识,甚至两人关系还不错,这绝不是一次跟踪能得出的结论。
如果她一直在暗中注视着楚之遥的一举一动,那么两人在学堂‘偶遇’也就不奇怪了。
“她当时在大笑,我听到了报仇,但我确信没有得罪过她。”楚之遥当时的意识已陷入宕机,还是因为她笑得太过癫狂,才模模糊糊记下一点。
但这反而搅乱了她的分析,报仇?两人总得有仇才能报吧,可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的。
这不禁让她想到墨渐的下场,他也是稀里糊涂遇难。当时她还不信,现在她觉得这修仙界是真的有病啊!
“尸体应该还在,你去那洞窟看看。”云清舒对东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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