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灵官——九爷篇

作者:杨州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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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章) ·后篇


      沉沉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男人深陷泥沼,无法动弹。挣扎着拼命摆脱一切,却怎么也无法变得轻松起来,身心都在沉沦,越陷越深。
      不知哪里吹来清风一阵,忽的映进一束暖阳,照亮男人的脸庞。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很轻,那飘荡在黑夜的孤魂,渐渐迎向光亮。
      挣脱黑暗,眼前一片温暖,仿佛催促着迷蒙的睡眼快快醒来。白光乍现,阴烛不受控制的睁开双眼,又被那暖阳刺的再次合上。反反复复适应了很久,阴烛眉头紧锁,勉强抬手挡住阳光打在脸上。他用尽力气,撑起身体,发现眼前是通亮的窗,窗外明媚的阳光洒进来,令人心安。环视四周,古朴精致的装设,悠然缥缈的白缦,清风拂动,飘飘洒洒。
      这是一间卧房,看这熟悉的场景——是金拾坊。
      这是阴烛清醒后知道的第一件事,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身在此处,随即第二件事情蹿上了阴烛的大脑。
      这阳光,这纱幔,这画面,如此平静和谐,映在阴烛眼中是那么自然。可这一切却是让他惊诧的睁大双眼,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高烧已经退了。他又探了探自己的灵气,平静安稳。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阴烛心里明白,自己的妖力已经恢复如初。不断打量四周后,确定自己所见非虚,张家古宅那晚自挖双眼的场景在阴烛脑海一闪而过,看着眼前重现的光明,一种可怕的念头爬满阴烛全身。
      片刻犹豫不得,他艰难的从榻上挪下来,龙胆的药力还有残留,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晃。他想要大喊,可力气并没有恢复,张开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正不知所措着,窗外映进的光线反射在阴烛脸上时,阴烛转头看到窗边立着一面铜镜。他先是一僵,随后一步一顿的缓缓踱向铜镜。
      一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铜镜里,窄额,细眼,高鼻,薄唇,只是当初那摄人心魄的金色瞳孔如今已不复存在。一对漆黑如夜的眸子嵌在那双细眼中,映出点点水痕。
      这是怎么回事?
      这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令阴烛整个人瘫坐在铜镜前。显然,这不是他的。由于惊吓,阴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算此刻天雷打穿了自己,男人只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他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阴烛伸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头,好让那些从刚刚开始就不断涌出来的可怕念头从脑袋里消失掉。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像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
      “铮~”
      一声琴乐,将男人从癫狂中解脱出来。阴烛猛的惊醒,嘴中喃喃着一个名字。他狼狈的从地板上爬起来,索着琴声悠扬,跌跌撞撞攀上阁楼。
      阁楼内依旧是轻纱白缦,一个身影抚琴而坐。还是穿着那身雪白的长衣,大红外袍随意披在肩上。阴烛望着那个有些消瘦的背影,竟不敢再靠近。他几乎能听到,胸口心脏在砰砰直跳。阴烛畏缩了,居然不敢面对眼前人。
      莫随尘听到了动静,没有回身,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琴,只是轻声道了一句:“醒了?”
      阴烛抬起重似千金的脚,一步一步朝男人走去。
      莫随尘:“烧退了吗?”
      “。。。。。。”
      莫随尘语气平和:“你该好好休息~”
      阴烛缄默着,男人还要继续说话,却见他快步上前,伸出手,动作粗鲁的一把扳过莫随尘瘦弱的肩膀,强迫男人面对自己。
      莫随尘被阴烛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琴声戛然而止。然而,再惊吓也不及阴烛的那颗沉入深渊的心。
      莫随尘白皙俊郎的面庞再次映入阴烛的眼帘,阴烛一眼便撞见了一条蒙在男人眼前的白纱,冬日微风拂过,白纱带在风中飞舞。
      阴烛:“。。。。。。”
      莫随尘:“。。。。。。”
      死一般的寂静,接着莫随尘听到阴烛瘫倒在地的重响。于是下意识扶他:“阴烛。。。你没事吧~”
      但是,莫随尘伸出去的手还没有抓住阴烛的手臂就已经被男人重重的甩开了。
      阴烛再也忍受不了,大喊出声:“你不要和我说话!我不想和你说话!!!别碰我!!!”
      虽然早就料到男人清醒后的反应,也早已做好承受他所有的责备与怒火的准备,但当阴烛声嘶力竭的喊出心中悲痛时,莫随尘的心还是受到了深深的重创。他颤抖着嘴唇,欲言又止,想伸手抚摸面前的男人,又害怕被再次拒绝。莫随尘进退两难,他难受的垂下头,沉了半天,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而,这句道歉并没有让对面的人冷静下来,反而怒意更胜:“对不起?你在道哪门子歉?!”
      “因为~”莫随尘咬着唇,痛苦万分,“我骗了你。。。”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莫随尘逃避似的侧过头,袖中的手握成拳头,他努力平静心绪:“我,什么也没有做。。。”
      阴烛听到这样的回答,冷哼一声。他上前一把拽过莫随尘,让男人的脸面对着自己,阴烛声音冷到极点,质问道:“那你回答我,你的眼睛去哪儿了?!”
      莫随尘:“。。。。。。”
      阴烛握住莫随尘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肩膀隐隐作痛,莫随尘没有做声,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阴烛嘲讽:“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假扮瞎子!”
      说着,他倏地伸手要去取莫随尘的白纱带,莫随尘惊慌中忙挡住了阴烛的动作。
      “不要。。。”
      阴烛没有在意莫随尘的反应,而是话锋一转:“好,不说也罢,那请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我的眼睛是哪儿来的?!”
      “阴烛。。。”
      仅管莫随尘什么也没有说,但他早已心下雪亮。阴烛木讷的瘫在一旁,放开了抓住莫随尘的手,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起来。
      “去庙会,去乱葬岗,去凉亭。。。引我服下龙胆,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他缓缓转头死死盯着莫随尘惨白如纸的脸,“目的就是为了。。。把你的眼睛换给我?!”
      见莫随尘像一个木偶一样坐在原地,一语不发,那一刻所有的感情终于像洪水一样涌了出来,阴烛悲痛欲绝大吼着:“为什么!莫随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你说!你说啊!!!”
      阴烛像发了疯一样的喊叫着,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头,缩在地上,如同失去所爱之物的孩子。
      “因为!”莫随尘突然大声打断了阴烛的情绪,声音几乎和阴烛一样大,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没有这双眼睛,会瞎的,而你没有这双眼睛,会死的!!!”
      莫随尘摸索到阴烛身边,握住他的手腕,继续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当时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什么地步了?你不可能不知道!连我这个凡人都感觉到了,你的身体有多么危险!陆老板说了,你妖力暴走是因为失去金瞳的控制,需找到替代之物,维持灵力正常运转。傻子都能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阴烛将头缓缓从手臂中探出来,手腕被莫随尘抓着,无法动弹,他只能目光呆滞的望向男人的脸,无助极了。
      “阴烛,你知道吗?我自降生就伴着灾祸与不祥,可我在世二十载从没有像此刻感激上苍。”
      好像消磨光了所有力气,阴烛颓疲的看着他:“为何?”
      莫随尘嘴角一弯,那笑美的可以把枝头冰霜融化:“这双天生受阴煞浸润,寒气充盈的双瞳,恰好与你烛九阴的体质相契合。若是普通人的眼睛一定会瞬间被你周身阴寒妖气所扰,化为一滩血水。虽同是人类肉眼,我的眼睛却因特殊性质影响,它居然能够完全承受烛九阴的妖气,同时填补你周身缺失断裂的灵脉,使其正常运转。一开始,我们也只是在赌,但就结果而言,我赢了~只可惜,这金瞳的力量,再也回不来了。。。”
      阴烛傻愣愣的听着莫随尘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莫随尘继续道:“连陆老板都没有想到,我的眼睛转移到你的体内后会如此顺利,它瞬间与你的身体连接在了一起,简直像是那双眼睛一开始就是你身体上的一部分一样。”
      阴烛抬眼问:“所以,这事五爷也参乎了?”
      莫随尘点头:“是,我们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欠什么人情?他如果不出这个馊主意,又怎么会把你害成这样?!”
      莫随尘苦笑:“这个馊主意不是他出的,是我出的。。。所以,你别怪陆老板。更何况,他给了我其他选择,是我一意孤行~”
      阴烛愣了愣:“什么其他选择?”
      莫随尘没有言语,只是摇着头:“算了,算了,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
      莫随尘起身,走回到瑶琴旁,将从刚刚开始就被撇在地上无人问津的古琴拾起来,重新放好。又再次走到桌边,不紧不慢的烹起茶来。
      莫随尘自我调侃:“其实,讲真的,对于我而言,只是一切回到了原来的模样罢了。若是没有遇见你,我连这短暂的光明都不会拥有。”
      阴烛还没有完全接受眼前的事实,他挣扎着挪到莫随尘跟前,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那条刺眼的白纱,心口一阵绞痛,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脸颊。阴烛伸手一擦,发现是从眼睛中流出来的眼泪,只是那眼泪是血红色的。
      他居然,在哭~
      阴烛伸手轻抚着自己的双瞳,安静极了。话不多,连动作都不多,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莫随尘烹茶,和男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双眼流下的血泪还没有停止,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哭泣,第一次品尝人类的软弱,阴烛说什么也不想让莫随尘察觉到端倪。莫随尘不知道阴烛正在为自己流血泪,还以为是阴烛盛怒未消,心里难过,便停下手里动作,对一旁阴烛道:“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啊?”阴烛被问的一愣。
      “你从来不曾躲过我的~”
      可如今却坐了八丈远,而且不知是不是莫随尘的错觉,他感觉阴烛还在拉开与自己的距离。
      阴烛心中叫苦不迭,这该死的名为眼泪的东西,一旦掉下来原来是止不住的。他又突然想到凉亭那晚,自己昏睡前莫随尘为自己流下的那些泪水,心中再次绞痛,眼中的血泪只增不减了。
      阴烛心中烦闷,竟是喊了出来:“有完没完!”
      莫随尘被阴烛喊的莫名其妙,几乎是下意识的:“对不起。”
      阴烛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
      可这间屋子里并不存在第三个人,显然阴烛的话不能够让莫随尘信服。莫随尘喃喃道:“没关系,我并没有打算让你原谅我,只要你没事就好~”
      本该是很好的气氛,若是平常,阴烛早就去握莫随尘的手了,然后再好好安慰他。可如今如此境地,阴烛欲哭有泪。他无奈的往前挪了两步,斟酌片刻,一边擦血泪一边试探性的问:“先不要说那些,我想问你,有没有什么让人停止悲伤的办法啊?”
      莫随尘一怔,旋即脸色变得阴晴不定:“阴烛,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可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阴烛满面愁苦:“我没有。。。”
      莫随尘面色难看继续道:“好容易才保住的性命,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那双眼睛的份上。。。”
      阴烛恼怒:“就是你这双眼睛,可害死我了!”
      两个人鸡对鸭讲的争辩不休,完全没有注意到踱上楼来的金镶。金镶抬头,看到了活蹦乱跳的阴烛,眼前一亮,刚要上前埋怨句‘你终于醒了’,可走到跟前却看到了阴烛满面血水,双眼通红,表情骇人,‘嗷’的蹿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鬼啊!!!!!!!”

      寒冬的夜晚来的总是很提前,北风呼啸,街上早已没有了什么行人过往。莫随尘坐在阁楼上,升起碳火。炉中火苗闪烁,莫名让男人想起三生门的那盏青铜人灯。
      被金镶当场揭穿,还被认成了鬼脸的阴烛,早就无地自容。一言不发的缩回到原先的房间里,蒙了被子呼呼睡了一觉,夜晚清醒后,龙胆的药力彻底消除,人也清爽多了。他讪讪的走上阁楼,有些难为情。正犹豫着,不知见了莫随尘该说些什么,却不自觉的被一阵醉人的香气吸引了。阴烛不受控制的飘上楼来,刚一上来就听见远处莫随尘含笑道:“你站在楼梯上磨蹭什么呢?”
      阴烛早把尴尬这种东西抛到脑后了,忘记了被男人得知自己泪流满面的窘态,一股脑扑了上来。
      阴烛两眼放光:“你炉子上煮的是什么?”
      莫随尘忍俊不禁,取了酒提,盛出一勺滚烫的酒水,倒入坛中。
      阴烛惊喜:“你坊里的酒!”
      他一点也不客气,一把抱过,抓了酒盅,倒满,举杯就要往嘴里送,可酒杯到嘴边,阴烛又停了下来。
      莫随尘奇怪:“怎么了?”
      阴烛噘嘴:“我以为你又会用什么大病初愈,不宜饮酒的话来拦我~”
      莫随尘挑眉:“那晚我答应了陪你喝酒,便不会食言,这酒就是煮给你的。”
      得知莫随尘专门为自己煮酒喝,阴烛心里暖暖的,嘴角久违的挂上了笑意。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温暖而甘醇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流进肚中,说不出的舒服。阴烛眯起眼,回味着美酒的香甜。
      莫随尘一动不动的坐在对面,阴烛撇头看他:“你不喝吗?”
      “我不饮酒。”
      阴烛不高兴:“这算什么陪我喝酒,根本就是看我喝酒。。。”
      说到‘看’,阴烛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又想起了莫随尘为自己放弃双眼的事,心里难受,像噎住了一样,不说话了。
      莫随尘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些,拿起酒坛,给阴烛空了的酒杯再次斟满。随后笑道:“你若想要我陪你,我陪你喝便是~”
      他将酒坛拿到自己跟前,打算往自己的酒盅里倒,却被阴烛一把夺了过去。阴烛将酒坛子死死抱在怀里,闷声道:“不必,你不愿意做的事不必做~”
      阴烛口气坚决,莫随尘也便没有坚持,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一人饮酒声。这个场景,如此熟悉,莫随尘莞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是现在这样。。。”
      阴烛似有意似无意的接话:“是吗?”
      “当时的你就是这样一直在饮酒。”
      阴烛笑的诡异:“哦?喝了多少酒我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当时的我看了你一夜。”
      莫随尘一怔,第一次听阴烛说起这些,半信半疑:“看我?”
      阴烛笑意更深:“是啊,我目不转睛欣赏了你一个晚上。”
      莫随尘有些出乎意料,居然傻傻的问:“为什么?”
      阴烛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因为好看啊!”
      阴烛大大咧咧的回答竟说的莫随尘有些不好意思,想起当初自己与男人饮酒,居然被对方注视了一个晚上,莫名觉得心悸。
      夜风从窗外灌入,有冰冷的东西打在阴烛脸上,凉凉的。阴烛回头不由眼前一亮,随即拍对面的莫随尘。
      阴烛斜倚在榻上的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兴奋道:“莫随尘,下雪了!”
      莫随尘先稍稍迟疑,随后缓缓道:“这是,初雪。。。”
      阴烛一口将美酒灌下肚,心满意足的赏着窗外的景色。莫随尘突然轻笑一声,阴烛奇怪,看他:“干什么这么高兴?”
      “民间有这样的说法:初雪时,一起陪你赏雪之人便是伴你一生一世之人。。。”
      阴烛抿嘴,笑的居然有些腼腆,默默坐到了莫随尘的身边。
      窗外,雪花越飘越大,刚刚还像小冰晶一样转眼便成了鹅毛大雪,雪花洋洋洒洒的从天上掉下来,很快变成一片银白。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安适。火炉中碳火的光芒映在两个人的脸上,柔和朦胧。数杯美酒下肚,正是酒酣时,阴烛撇头看着身旁的莫随尘,他的侧颜在朦胧的火光中若隐若现,令人着迷。阴烛看呆了,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莫随尘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接着便侧头将脸贴在了阴烛温暖而宽厚的手掌上。阴烛像抚摸着一块无暇的白玉,磨蹭着莫随尘柔软的脸颊,动作轻柔的生怕弄坏了手中的宝玉。莫随尘回应着阴烛的爱抚,神色安详。
      阴烛纤长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莫随尘眼前的那条白纱,心中一紧,他没有收手,而是凑到跟前,手指尖温柔的抚摸上莫随尘的双眼,边抚边问:“疼不疼?”
      那声音轻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莫随尘露出笑意,只是轻声回应:“不疼。”
      “那取出来的时候呢?”
      “。。。。。。”
      莫随尘本来也想回答‘不疼’的,但觉得这样说反而会让阴烛无法认同。将双眼生生脱离出体外,所承受痛苦阴烛不可能不知道。莫随尘转念一想,开口道:“和你自挖双眼比起来,一点也不痛。”
      阴烛胸口沉闷:“很疼的,是不是?”
      莫随尘握住阴烛的手:“你能为我承受的痛,我便也能为你承受~”
      阴烛无法释怀,追问:“五爷没有想办法吗?”
      “当然有~他准备了药物想我服下,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
      “九爷是圣兽,服下龙胆无碍。但我只是一个凡人,服用仙药有违天道。那些丹药如此珍贵,既以向五爷借了龙胆,不好再取其他。。。更何况,你自挖双眼时可曾道过一声疼?”
      阴烛默然。
      莫随尘将脸转向阴烛:“我知道你不愿我对你道歉,但白日里的那句‘对不起’还有其他的原因。。。”
      阴烛听着新鲜,扭头看他:“什么原因?”
      莫随尘犹豫片刻:“陆老板说了,救你的最好办法是把你送回阴间三生门去,冥主自会保你性命。”
      阴烛挑眉:“为什么没有?”
      “。。。但是,这样的话,你在人间捅的娄子一定会被发现。五爷说以冥主的性子,断不会再让你回人间来。。。”
      本来一提起莫随尘失去眼睛的事情,阴烛就一阵难受,但听着莫随尘说出这些话,眼底不明意味的浮上一抹笑意。
      阴烛故意一脸认真:“我觉得,五爷的办法很好啊!坊主大人,为何不愿意?”
      莫随尘就像没听到阴烛的话一样,没有做声。阴烛却不依不饶:“坊主莫不是。。。舍不得?”
      “。。。”莫随尘沉默半晌,“我是不是很自私?”
      阴烛口中开着玩笑,眼神却异常冷静:“是,自私到不惜用双眼换我留在你身边。。。”
      对话停止,两个人默默对坐一会,莫随尘才轻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口吻就像一个打翻东西害怕长辈教训的孩子。
      阴烛低笑一声,抚过莫随尘脑后的白纱带轻轻一吻,然后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男人耳边道:“如果真的想要惹我生气,就不要做出这么可爱的事情来。。。”
      莫随尘表情复杂,阴烛揽住他的脖子,一阵坏笑:“傻瓜~”
      “嗯~”莫随尘诚恳的回应。
      阴烛看着,心都要融化了。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他为了自己而任性,而乱来,而不顾一切,而惴惴不安,几乎要让阴烛忘乎所以了。
      阴烛调笑道:“你再这样,我会把你据为己有的。”
      莫随尘有点诧异:“什么叫据为己有?我又不是物件~”
      “就是。。。不要你离开我,不许见其他人,做其他事,去其他地方,只可待在我的身边。。。”
      不等阴烛说完,莫随尘“噗”的笑出了声。阴烛不愿意了:“傻笑什么!”
      “你都说我傻了,还不许我笑。”
      阴烛撇嘴:“坊主笑与别人的时候,倒是好看的很!”
      “我对谁笑了?”
      “对金镶玉,石娘,黑小七他们,都笑的那么美!对我不是嘲笑就是傻笑!”
      “所以。。。九爷吃醋了?”
      阴烛:“。。。。。。”
      莫随尘却轻叹一口气:“从小,我自认是一个清明的人。可自从结识了你以后,我发现自己总是在做傻事。。。”
      阴烛本来还在介怀刚刚的对话,听莫随尘这样说,忽的来了兴致:“哦?不知莫大坊主都做了什么傻事啊!可否说与一二?”
      莫随尘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便开口回忆道:“你重伤隐于北荒山时,我曾苦苦寻你半月有余。由于忘魂草的作用,周围之人全然不知阴烛是何人,我也几乎怀疑遇见你其实只是一场梦。。。”
      阴烛难得正襟危坐,安静听着这些他不曾知道的事情。
      “后来,走投无路的我跑去了张家古宅,寻觅半日不得线索,便站在院子里大喊你的名字,喊了许久。。。”
      阴烛难以置信的眯起细眼,实在无法把莫随尘本人与他所描述的场景联系在一起。他半信半疑的问:“然后呢。。。”
      莫随尘神情一凛:“然后,我确定了一件事。。。”
      “何事?”
      “你果真是一个骗子~”
      “啊?”阴烛丈二和尚,挠头看着莫随尘,“我承认,我当时是在躲着你,但我不曾骗过你啊!”
      “你可是说过,只要是我唤你,不论在哪你都会听到?”
      阴烛被莫随尘提醒,恍然忆起,在白长衷密道中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莫随尘表情阴沉:“虽然,我做的这件事看上去挺蠢的~但我确是在张家唤了你,你可听到?!”
      “我。。。”阴烛哑然。
      “难道这不是哄我的话吗?”
      “不!不是!”阴烛突然摇起头,“是~我在承诺此事时,确实不能完全感应到你,但那是因为。。。还没有机会。可若是现在,我是不曾食言的!”
      见莫随尘不以为意,阴烛继续解释道:“张家古宅,我当真不知你唤了我,原谅我那时灵气稀微,神识混乱,所以才没能听到你的声音。但是。。。我的那句承诺,是真的!”
      莫随尘还是一言不发的坐着,阴烛急了,凑到莫随尘近前:“不信,你现在在心里唤我,看我是否能知道。。。”
      听了这话,莫随尘犹豫了片刻。噤声,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
      莫随尘:“。。。。。。”
      阴烛傻傻问:“为什么道谢?”
      “!!!”
      阴烛歪头,不解的看身旁的男人。莫随尘则是一脸惊诧:“你怎知?”
      “不是你在心里唤‘阴烛,谢谢你’的吗?”
      莫随尘虽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回了一句:“你不愿听我感谢你,那我只好在心里感谢你了。。。”
      阴烛笑的温和:“这下,坊主该相信我了吧!”
      莫随尘声音颤抖着,突然质问道:“你,居然能知我心所想。。。”他一把抓住阴烛的手腕,“你还听到过我什么心事?!”
      见莫随尘板着一张脸,阴烛忙道:“没,没,没,这是我第一次听见。”
      莫随尘难以信服:“你竟给我下了一个心咒!说你没有偷听过,谁信啊!”
      阴烛欲哭无泪,一脸委屈:“坊主,我说的是真的,会惹你生气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你惹我生气的事情还少吗?”
      “。。。”阴烛有苦难言,“相信我,虽然我擅作主张,但这个心术是单向的,只有你在内心呼唤我的时候,我才会听到。。。”
      莫随尘:“。。。。。。”
      阴烛噘嘴:“你这样危险的体质,我担心会遇到不测,所以。。。”
      不料莫随尘脸上的阴云更加密布了。阴烛赶忙伸出三只手指,举过头:“我阴烛发誓,绝不会做任何欺瞒或是对不起你的事!”
      许是男人难得认真的态度,莫随尘这才再次张口:“何时的事?”
      阴烛没太明白他的意思,男人又道:“这心术是何时施在我身上的?”
      莫随尘并不是普通人,自幼通晓天道异术的他,就算对象是阴烛,被人在身上直接下咒法,他怎会完全不知?
      阴烛却脸上爬上一丝为难,似乎并不愿说出实情。莫随尘蹙眉,怀疑更深。阴烛怕再惹怒男人,还是不情愿的讲了出来。
      “就是。。。我咬你的时候。。。”
      “。。。咬我?!”莫随尘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阴烛却一本正经的点着头,莫随尘这才忆起了某段过往。他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背,那里确是留下过阴烛一排浅浅的牙印。可谁会料到,当日阴烛戏谑着咬住自己时,居然留下了这样的深意。
      真是。。。防不胜防。。。
      莫随尘觉得莫名后背一凉,有意无意的和身旁的阴烛保持了距离。阴烛见了,一脸受伤:“坊主,我错了,你不要嫌弃我~”
      莫随尘根本不理他。
      阴烛悄悄拽住莫随尘衣袖的一角,满脸谄媚:“莫大坊主。。。坊主大人。。。我知错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半晌,莫随尘咬牙道:“当初那个巴掌,看来是打轻了。。。”
      阴烛赶紧二皮二脸的凑过去:“现在打重点也来得及!只要坊主能消气,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莫随尘哭笑不得:“阴九爷。。。你的威严呢?”
      阴烛眼睛一亮:“坊主高兴就好,尊严什么的就不要了!”
      “。。。。。。”
      “若坊主实在介怀,我把烛九阴的印记收了便是,坊主别再生我的气。。。”
      说着,阴烛一下子拉过莫随尘的手,将它附在了自己的唇上。莫随尘只觉得一瓣柔软抵在了左手背上,手臂一僵,随后才意识到阴烛刚刚话中的意思,不假思索的将手从温热唇边抽了回来。
      阴烛还没来及做什么,便被莫随尘的举动吓了一跳。
      莫随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我又没让你收了它。。。”
      阴烛:“。。。。。。”
      一片沉默,莫随尘觉得尴尬,脸颊有些发热。
      阴烛忽的挂上意味不明的邪笑,凑到莫随尘耳边装模作样的问:“怎么,坊主不生气了?”
      莫随尘含糊不清回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只是什么?”阴烛一怔,试探性的问,“莫不是。。。坊主曾想过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心事?所以~心虚了?”
      莫随尘脸更红,纠结片刻道:“不可以吗。。。”
      阴烛哈哈笑,眼睛眯成缝:“我可以问问,坊主这是想了些什么吗?”
      莫随尘不高兴,有些气恼:“既然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事,怎么可能告诉你!”
      阴烛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平复情绪道:“我先前就想问,从我昏睡中清醒以来,我总觉得坊主坦诚了许多~”
      说到这,莫随尘却不与阴烛调侃了,而是面色微沉:“阴烛,人的一生很短很短,我能陪伴你的岁月,于你而言仅仅一眨眼的时间。。。等待你醒来的几日,我突然醒悟,在你千年的光阴里我的存在只是一瞬间。。。”
      阴烛收敛笑意,若有所思。
      莫随尘浅笑:“所以,我不会再逃避了。。。我想要陪着你,守着你。。。”
      阴烛笑的坦荡:“在世千年,不抵与你一瞬~”
      莫随尘也笑了,笑的很简单,脸上爬满心满意足的孩子气。阴烛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揽住他,薄唇抚上莫随尘白玉的面颊。从额头吻到他眼前的白纱,吻过鼻梁,吻过鼻尖,像小鸟轻啄一样,满是柔情。莫随尘纹丝不动的坐在塌上,任由阴烛的吻布满脸颊。最后,阴烛的唇缓缓离开,吐出的气息喷洒在莫随尘的脸上,又温又痒。又是那阵熟悉的异香,下一刻莫随尘就已经完全沉醉了,在那诱人的甜香里沉沦,不能自己。阴烛嘴角噙笑,漆黑的瞳孔映出莫随尘有些迷离的脸,阴烛轻一俯身,双唇相抵,彻底缠绵在了一起。
      莫随尘没有反抗,仅管他几乎都要被阴烛夺去呼吸,但他却隐隐在阴烛的吻里品出了一丝复杂的情感。阴烛口中的酒香流入莫随尘的喉,味道香醇甘甜,竟生出一丝醉意。只是不知是醉了酒还是醉了人。。。
      大脑变得昏沉时,莫随尘下意识的抵了一下阴烛的胸口,阴烛忽然像大梦初醒般停了下来。阴烛的唇一离开,男人便不受控制的大口喘起气来。
      莫随尘口齿不清的轻声道:“你。。。怎么了?”
      阴烛眼神迷离:“为何如此顺从我?你可知我会做何事?”
      莫随尘笑:“何事?”
      阴烛将脸深深埋在莫随尘的颈部,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子,那夜凉亭,乘人之危下的行事,你别以为我忘了。。。”
      莫随尘表情瞬间僵硬了:“那是。。。迫不得已。。。”
      阴烛邪魅一笑,似乎是看穿了什么心事:“开始的时候是迫不得已,可之后呢?”
      那夜,以莫随尘而言,就算是为了引阴烛服下龙胆,傻子恐怕都能看出来,他做的很过火了。
      阴烛附在男人耳边,轻轻吹气,没有了动作。莫随尘耳边又凉又痒,但心中却升起了一团火。他知道,阴烛在等待他的回答,赤/裸的视线下,莫随尘逃无可逃,他默默攥着阴烛的衣袖,略带埋怨的口气道:“还不是因为你的反应。。。”
      阴烛挑眉:“我的反应怎么了?”
      莫随尘表情窘迫:“害得我从迫不得已。。。变成了情不自禁。。。”
      阴烛似乎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一口含住了莫随尘的耳垂。莫随尘不受控制的叫出了声,却听阴烛低笑:“是这样的反应吗?”
      “你。。。唔。。。”
      莫随尘根本来不及反驳,阴烛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莫随尘终于无法忍受自己羞耻的模样,低低道了声:“阴烛。。。不要了。。。”
      阴烛坏笑:“看了我如此狼狈的样子,坊主可不能不要啊。。。”
      莫随尘努力克制着喘息,低语道:“你果然是最讨人厌的男人。。。”
      “放心,坊主,我会让你讨厌我一晚上的。。。”
      “你!”
      你什么?说不下去了~
      就听上方男人低沉着声音:“讨厌我就不要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嘛,当心我做更讨人厌的事。。。”
      “。。。。。。”
      “敢问,凉亭里坊主说的话可还做数?”
      “。。。什么话?”
      莫随尘早就完全凌乱了,忘记了天地,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坊主说,你的全部都是我的~”
      莫随尘大脑一片空白,不经深思答道:“做数。。。”
      听了莫随尘坦诚的回答,阴烛再无法收敛,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隐忍:“坊主~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吧。。。”
      莫随尘:“。。。。。。”
      阴烛:“。。。。。。”
      阁楼上两个身影融合在黑夜里,空气中弥漫着阴烛醉人的酒香与体香,莫随尘嗅着如一剂催/情剂,感情如洪水,无法抑制。夜寒帐暖,十指相扣,水乳交融间,莫随尘彻底陷落在一片温柔乡里。
      初雪之夜,两个男人注定无眠。
      炉中,酒尚温着。

      白雪皑皑,穿过云层被寒风打散在半空。
      某深山内——
      一处天然温泉,女人诱人的娇体隐在一片白雾茫茫中。赤/裸的身体沐浴着泉水,女人眼底是一片寒霜。
      草丛传来响动,一男子穿过密林显现在月光下。男人单膝跪地,恭敬道了句:“大小姐~”
      女人神色一凛:“我应该说过了,‘白簟秋’这个名字已经被我舍弃了!”
      男人颔首:“是,老大~”
      女人将身子往下沉了沉,温润的泉水浸过雪白的肌肤,没过乌黑的秀发。女人低低问道:“人呢?”
      还不等男人回话,一个亢奋的声音从密林更深处传来:“我还在奇怪,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究竟在打什么算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女人脸上愈加阴沉:“申业,我不是说了,放出来之前先把嘴堵上!”
      申业:“。。。。。。”
      一个魁梧的身形渐渐走出树林。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赤红着头发,目光深邃。那人站定在泉边,双臂抱在胸前。
      “白簟秋?白家大小姐??哈哈!”男人目光犀利,射出妖异的光芒,“你在人间这些年玩儿的很开心啊——杨崇离!”
      女人对于男人的冷嘲热讽丝毫不为所动,沉声道:“你连一句感谢都没有吗?”
      男人不屑:“我何时求你救过我?”
      杨崇离冷笑:“看来,封冥塔的无间业火都没有把你烧醒?!”
      “被人算计,是我大意。我既重见天日,必让此世不得安宁!”
      杨崇离将浸没在水中的赤/裸身躯浮出水面,白雾散尽,女人乌黑的长发被泉水冲洗后渐渐褪去了颜色。一头雪白银发在月光下闪出寒光。对面的男人眯眼看她,一脸不解:“我很奇怪,你换了如此皮囊的原因?”
      杨崇离浅色瞳孔望向头顶圆月:“原来的身体被烛九阴施了咒,用不得了。若不重生为人,终会被识破身份。。。”
      男人笑:“看来,你成功了?”
      “你呢?我也很奇怪,到底什么人能把东岳天老赵希吟弄的如此狼狈?”
      赵希吟沉吟不语。
      杨崇离见男人不答,转而道:“申业查过了,东西不在金拾坊。。。”
      赵希吟目光冰冷,笃定道:“不,东西就在那里,我亲眼所见——”
      杨崇离微微一愣,随即对地上半跪的申业道:“那么继续去查?”
      这次申业却没有干脆应答,而是明显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大,九幽门大开,天老救回,烛九阴的金瞳也已到手,可还有前往金拾坊的必要?”
      赵希吟不禁蹙眉,眼中闪出不悦:“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话不足为信?”
      申业赶忙垂首:“不敢。。。”
      杨崇离微一沉吟:“赵希吟,你被关封冥二十载,怎知世间变换?如今金拾坊都已异主,谁知其中孰是孰非。。。”
      赵希吟不服:“杨崇离,人间待久了,竟让你变得如此胆小怕事。无妨,我自会了断!”
      男人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赵希吟并不理睬,继续往前走。
      杨崇离也不着急,缓缓道:“老兵主。。。要见你。”
      脚步声戛然而止。
      杨崇离轻笑:“你要捅什么娄子,我不管。但我劝你还是尽快先回九黎面见兵主才是上策。他老人家在等你,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片刻,赵希吟再次迈开腿,离开温泉池,很快不见了踪影。
      等赵希吟离去,杨崇离才披了衣服走到申业跟前:“你不愿调查金拾坊?”
      申业一怔:“属下,不敢。。。”
      杨崇离沉思:“我相信你确实没有在金拾坊得果,我也认为莫随尘没有说谎。”
      “属下。。。”申业思忖片刻,“只是应过阴九爷,不再出手金拾坊。。。”
      杨崇离顿了顿:“阴烛那夜自挖双眼,对你触动很大吗?”
      “我。。。只是觉得有言在先,而且属下无能,当真没有在金拾坊找出任何线索。老大若觉得有探查的必要,申业愿领命~”
      杨崇离冷哼一声:“算了吧,我连赵希吟都回绝了,怎会再派你?更何况,你去也不会做什么了。。。”
      “老大。。。”
      杨崇离目光投向远方:“不得不承认,那二人~很厉害。。。”
      她转而又道:“继续去找,找到为止。丹朱,就在人间~”
      “是!”

      数月后——
      阴烛被一阵清脆的琴声唤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朦胧的黑瞳渐渐现出光亮。男人迷迷糊糊着从床榻上爬起来,下意识朝琴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抬眼便看到一席白衣,端坐在窗边。
      莫随尘并没有披上那件红色长衫,只穿着白色纱衣,本就单薄的身影更显消瘦。他背对阴烛,阳光柔和的打在他的身上。身后,阴烛看着这个逆光的背影不自觉勾起嘴角,他细眼一眯,朝窗前的男人走去。莫随尘还在缓缓抚琴,琴声似有似无的从他指尖流转,令人神往。阴烛走到莫随尘跟前,俯身从背后揽住了这个单薄的身形,另一只手臂搭上莫随尘的肩膀,轻轻勾住他好看的颈部,尖尖的下巴抵在莫随尘的肩头。莫随尘感受到了男人的气息与动作,停下了手中的古琴。
      阴烛一脸无赖,瓮声瓮气的道:“大清早,坊主抚琴多无聊,你也抚抚我呗~”
      却见莫随尘面无表情,对于阴烛的挑逗不为所动:“走开。”
      阴烛依旧趴在莫随尘的背上,有些委屈:“干什么这么凶巴巴。。。”
      “你很碍事,走开!”
      阴烛低头,发现一旁几案上已经摆好了几盘小点心,这才从莫随尘身上爬下来,伸手抓了一块,丢在嘴里一通乱嚼。边嚼还不忘调侃男人:“坊主怎能这样负心,才几日就把人家弃了。。。”
      莫随尘冷冷道:“我不需要饲养一只日晒三竿才起床的废物。”
      阴烛痛心疾首的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莫随尘!我发现你最近又变回那个冷冰冰的莫坊主了!”
      阴烛不甘心,撇了撇嘴角:“明明晚上的时候这么。。。唔唔!”
      还不等阴烛说下去,莫随尘已经将一块点心塞进了男人的嘴里,他沉声道:“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成哑巴!”那语气显然是非常不悦了。
      阴烛吞下食物,顺了顺胸口,表示反对:“干什么!敢做不敢说吗?!”
      莫随尘正愈张口,突然门口传来金镶的敲门声。
      男人脸色难看:“进来~”
      金镶施礼道:“坊主~陆家庄刚刚差人送来一份请柬。”
      “什么请柬?”
      阴烛伸手接了过去,翻开细看。
      莫随尘将古琴放在几案上:“里面说什么?”
      “下个月是陆家酒庄建成的第一百年,陆老板邀请魏城各家名门雅士参加陆家庄的盛宴,他让我们也去捧场~”
      莫随尘点头:“我这几日正有前往陆家的打算。”
      他转首对金镶道:“去回复陆老板,就说我们一定到。”
      金镶笑了笑:“好。”
      说着,拿了大红请柬走了出去。
      阴烛问:“这种世俗场合,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的吗?”
      “可我要当面向陆老板致以谢意~”莫随尘低头沉思,“那日为你换瞳后,便匆匆离了陆家庄,现在想来竟连一句感谢都没有留下。”
      阴烛却淡淡一笑:“他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莫随尘犹豫片刻:“我一直都想问你,陆老板,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这位五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阴烛似乎早就料到莫随尘会提及此事,也不吃惊,耐心解释道:“‘陆老板’只是他人间的一个身份,具体情况我也并不知原由,毕竟他比我待在人间的时间要长许多。至于‘五爷’则是他真正身份的称呼。他和我一样,同样参与了两千年前的涿鹿之战,是被大神女娲召唤的七圣兽之一,后来便作为八大灵官留名于世。他是龙之五子——饕餮。”
      莫随尘虽然很吃惊但也多少在意料之中,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两千年前一别,便再未相见。直到五百年前,他被众龙子合力驱逐出了龙宫,被迫流放。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的人间。下凡后,我曾听到过一些传言,说五爷饕餮在下界为祸苍生,残杀数万生灵,甚至堕入魔道。被他屠杀的冤魂不计其数,纷纷跑到冥主殿前痛诉,冥主十殿无可奈何将其压入幽冥深处,受无间业火焚身,整整近三百年的时间。三百年后,五爷被冥界释放,重回人世,从此便隐去踪迹,彻底消失在了人间。。。”
      阴烛拿起一块点心放到嘴里,莫随尘将新沏好的茶斟了,推到阴烛跟前。阴烛继续道:“直到不久前,他以陆家酒庄老板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男人真的是我两千年前所认识的那个一身戾气高高在上的——龙五爷!”
      言毕,阴烛又思忖了一下:“去,还是有必要的。我也有些话想问他。。。”他讪讪一笑,“顺便讨杯‘醉花阴’来喝!”
      莫随尘泼冷水:“那可是陆家庄的宝贝,怎会轻易给你。”
      “不给。。。我就再偷一次。”
      “陆家庄可不是金拾坊。。。”
      阴烛眯眼:“话说回来,莫随尘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坊主啊?”
      “。。。。。。”
      “从金拾坊待上一辈子,多没意思~要不要和我离开这里?”
      莫随尘却悠悠道:“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是金坊主一生的心血,我答应他会守着这里,我不能走。。。”
      见莫随尘意志坚决,阴烛没有再劝,陪着他一起饮茶。
      窗外,天气有些阴沉,似乎又要下雪了。屋内却温暖舒适,炉子上烹着香茶,茶叶在沸水中上下翻滚。
      两人惬意的在屋中坐了许久,莫随尘忽然想起刚刚的话题,转首问:“我记得你初到魏城时说过,自己是来寻宝的。”
      阴烛百无聊赖的倚在榻上,斜眼盯着对面的莫随尘。
      “是啊~”他从榻上爬起来,盘腿坐着,“会找来金拾坊,也是听城里人说,这里藏着宝贝。。。”
      莫随尘笑:“那么,宝贝找到了吗?”
      阴烛也笑:“找到啦!”
      莫随尘想了想:“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莫随尘奇怪,以阴烛的性格,但凡他所认准的东西,是一定要据为己有的。
      阴烛眨眼:“什么如何?”
      “你。。。不打算带走它吗?”
      阴烛听了,深深看了男人一眼,然后手肘抵在桌案上,探身到对面的莫随尘耳旁,俯首道了句——
      “你不是不跟我走吗。。。”
      “。。。。。。”
      一片雪花,飘落窗棂~

      ——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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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终章) ·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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