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星火

　　如果要问乔妤，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沈宗卿的。估计这问题，她想破脑袋也回答不上来。
　　或许，从很早之前爱意就萌生了。
　　只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
　　等她回头再去看的时候，那爱意早已落了根、发了芽，直至长成了一棵小树苗。

　　其实，在包厢外初遇沈宗卿的那一晚，乔妤回去后有梦到过他。
　　同样的场景，只是少了刘姿杏。
　　在那个灯光昏昧的长廊上，只有他和乔妤两个人。

　　在沈宗卿抬头望向自己的时候，她心跳得极快。
　　扑通、扑通，又是一声扑通。
　　沈宗卿一直看着她，隔着那一团散不开的烟雾，他的目光幽长且又深邃。在那个瞬间，乔妤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来，她想走过去拍一拍他的脑袋。

　　那天早上醒来，乔妤还记得这个荒诞离奇的梦。
　　怎么能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有那个念头呢？而且，还是个陌生男人。
　　再后来，乔妤就忘了自己曾做过的这个梦。
　　直到前几天，她突然又想了起来，惹得她的脸是又红又臊。

　　乔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时间为晚上九点多。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杨廷祐站在她的左手边上，问了一句。
　　她放下手机，说:“没事，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这回答，意料之中。
　　他眼皮掀了掀，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情绪波动，“好，那你开车看着点。”
　　“嗯，我知道。”
　　“注意安全。”
　　“好。”

　　随后，乔妤先行驱车离开。
　　杨廷祐坐在车里，没开动，手紧握着方向盘。他握得紧，右手手臂上的青筋直突起，目光紧随着乔妤的车子。

　　直至在他的视线里，那辆车没了踪影。
　　到了这一刻，杨廷祐全身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猛一下子跌靠在椅背上，手垂在椅侧。
　　他悲伤地想着，以后他再也不能追上她了。
　　没机会，也没有可能了。

　　这一生，杨廷祐只愿祈求她的余生能平安顺遂。
　　这一晚，他在停车场里停留了三四个小时，直至凌晨才离开。
　　——

　　乔妤回到小区，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十点快到了。
　　乘坐电梯，摁楼层。
　　转眼间到了七楼，又转眼间到了门口。这一路，她像是被人推着前进，全程吊着一口气。她脑子里好像什么想法都有，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乔妤深深吸了一口，鼓足勇气，抬手按了门铃。
　　“叮咚”，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没人应。
　　她在门口屏息等了一小会儿，门内安安静静的。
　　不在家吗？还没下班？还是出去应酬了？是不是还没结束？还在外面？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飞快掠过。
　　乔妤垂了头，没了之前的冲劲。
　　人都不在，算了，她还是先回家吧。

　　在乔妤垂头丧气的时候，她并不知道离自己不远的电梯门打开了，有人从电梯里出来。
　　要不发个信息，问问？她靠着墙壁，手里拿着手机，在犹豫。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男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乔妤猛地一惊，扭头往后看。

　　沈宗卿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的上衣，黑裤，外加脚上的一双拖鞋。这身装束，一看就是下班后在家的打扮。
　　那他刚才是去哪了？
　　“你回来了？”乔妤眨眨自己的眼睛，有点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该不会是打击太大，导致她产生了幻觉吧？
　　“我刚丢完垃圾回来，你是来找我的吗？”
　　看来眼前的这一切，都不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

　　沈宗卿走过来，到了她跟前，“有什么事吗？”
　　乔妤抬头瞥了他一眼，又立即别开了自己的视线，“是有事……”
　　“你说。”
　　乔妤吞吞吐吐地，“你……你低个头。”

　　低头？要他低头干什么？
　　沈宗卿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她的话去做了。头低了低，因为刚才丢了垃圾，怕手上有味，所以他双手绕到了背后，手腕处交叠。

　　乔妤离他很近，他应该刚洗完澡没多久，身上、头发上都有很好闻的味道。
　　沈宗卿微微弯了腰，见她一直没反应，刚想问她。结果，就瞥见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动作很轻，也很温柔。
　　他整个人，也变得十分柔软起来。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像是在缓慢流逝，近乎于静止。
　　沈宗卿放在腰后的两只手动了一下下，随即用力抵在腰上。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

　　其实，乔妤也没摸多久他的头顶。
　　也就那么两三下。
　　相比第一次见到的沈宗卿，他的头发长了点，相比女生的发质要稍微硬一点，还有一丝丝的扎手。

　　乔妤把手缩了回来，人有点晕眩，站不太住。随后，她身子的一侧靠了墙，那种眩晕感才减少了点。
　　沈宗卿站直了身子，手也往下滑了滑，垂在了腰侧。

　　乔妤低着头，走廊上的灯明晃晃的，“你知道吗？我有梦到过你。”
　　“梦到过我？”
　　她重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沈宗卿惊讶得要命，压根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些，内心汹涌澎湃，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什么时候？”
　　“在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晚。”
　　这么早？沈宗卿一脸错愕。

　　“梦到什么了？”他轻声问道。
　　乔妤看着对面的墙壁，像是在脑海里回忆当初的那个梦境，“跟那天的场景差不多，只是梦里的我多了个念头。”

　　多了个念头？
　　沈宗卿心里琢磨了一下，猜测道:“想摸一下我的头？”
　　她又点了下头。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不知道。”
　　“那……在梦里，你摸到了吗？”
　　乔妤摇了摇脑袋。

　　他又接着问，“所以你过来找我，是想圆了这个梦吗？”
　　“……我不知道。”乔妤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会有这个想法，她也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想要摸他的头。
　　到底是想圆一下自己梦里没摸到他的头，还是真的想摸一把他的脑袋，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沉默片刻，沈宗卿发了问:“怎么样？”
　　“什么？”她转头看向他。
　　“真的摸到我的头后的感受。”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在这整个过程中，她整个人的状态都是飘着的，脚底软绵绵。
　　见乔妤怔住，沈宗卿引导着她说，“触感如何？”
　　“还可以。”

　　闻言，沈宗卿叹了口气，没说话。
　　“怎么了？”她目光关切，问道。
　　“还好我晚上刚洗了头，很清爽，要不然你的手该遭遇了。”
　　乔妤被他的话，给逗得笑了起来。

　　笑声过去后，空气中又恢复了安静。
　　乔妤半靠着墙，之前有些腿软，现在好多了。
　　“要不要……”
　　“你……”
　　沈宗卿和乔妤同时开腔，又同时闭了嘴。

　　“你先说吧。”沈宗卿让步道。
　　“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说。”
　　看见她这么说，沈宗卿也不多扭捏，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要不要进屋聊？”在外头这么聊天，也不是回事儿。
　　乔妤摇头，说:“不进去好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好吧，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她牙齿咬了咬下嘴唇，眉头蹙起，一脸纠结的样子，“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沈宗卿楞了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主要是，他没敢往那方面想。
　　后面，他见乔妤涨红了一整张脸，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

　　乔妤见他没吭声，一时拿不定主意。
　　是不是自己被拒绝了？想想也是，人家告白的那天，自己没答应就算了还仓皇落逃。现在，自己又跑过来跟他说这样暧昧的话，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靠谱。
　　眼下这种令人尴尬的场景，她该如何是好？要不，她装傻当什么都没说过？或者，她随便找个借口回去？

　　正当乔妤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愁着要说什么借口好逃脱。
　　沈宗卿开口了，“好。”

　　这次，轮到乔妤楞住了。
　　“我们试试。”
　　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他，迎上他投过来的视线。
　　他对着自己笑，笑得很是好看。
　　好看到，乔妤的心都漏了一个节拍。
　　——

　　第二天，乔妤早早就醒了。
　　昨晚回来后，洗完澡，她沾到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比起前几天，老是睡不着觉来说，昨天睡得太香了。只不过，醒得有点早，窗帘紧拉着还没有光透进来。
　　她捞起枕头边的手机，点了两下屏幕，亮了。
　　有不少未查看的微信消息，其中有来自沈宗卿的。

　　乔妤点进去看，有些忍俊不禁。
　　原来，在她睡着后没多久，沈宗卿给她发了张图，是一列表。上面是他的各种资料信息，一般的比如名字、性别、年龄，还有一些更深入点的，比如恋爱史、家庭住址、家庭人员等。而且，上面他还写了自己的年收入以及目前的存款。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啊？

　　她乔妤将这事忽略掉，给他发了个:早，我昨天睡着了。
　　没想到刚发过去，那边就回了过来。
　　沈宗卿:你这么早就醒了吗？
　　乔妤:嗯，你也醒了？
　　沈宗卿:我睡不太着。

　　现在五点多，距离他上班的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乔妤劝他:还早，你再睡一觉吧。
　　沈宗卿确实有些困顿，凌晨一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他翻了个身，给她打字，问:那你呢？
　　乔妤:有点饿了，我起来弄点东西吃。
　　对方回了个:好，那你去吧。

　　乔妤去往浴室，进行洗漱。
　　牙刷到一半，放洗脸池边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瞥了一眼，然后左手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界面。

　　沈宗卿发消息过来，问是不是吓到她了。
　　乔妤右手用水冲了下，又用毛巾擦干。她嘴里还咬着牙刷，开始打字回他消息:有一点点，但还好。
　　她知道他所说的吓到她了，是指给她发的那张图里的内容。

　　在俩人聊天界面的上方，一直显示着沈宗卿正在输入。
　　隔了半分钟，对方发过来一句话:我发那个是想表明我的态度，是真的想认真谈，而不是随随便便的。
　　乔妤删删除除文字，最后也还是简单回复:我知道。
　　除了这个回答，她不知道怎么回才更好。

　　沈宗卿把手机倒扣在床上，想着自己确实着急了点。怕吓着她，所以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想想是不是还需要再跟她解释解释。
　　算了，以后还是靠时间来证明吧。
　　说得多，不如做得多。
　　——

　　到了出门的点，沈宗卿收拾完了，准备出门。
　　他拿起沙发上的公文包，往门口走。左腋下夹公文包，在穿皮鞋。
　　今天要出去见客户，所以要穿得稍微正式点。

　　推开门时，好像门外有东西抵着。
　　沈宗卿把头探出去，视线里多了个东西出来，是个袋子。他手拎起袋子，里边有个保温盒。盒子表面贴了张纸，写有三个字——记得吃。
　　上头的字迹，他认出来是乔妤的。
　　他屋子里，还存着她之前的那一张纸条。在知道那纸条是她写的之后，他便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妥善保存起来，还会经常看上几眼。
　　所以看到保温盒上的这张纸条后，他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沈宗卿小心谨慎地把纸条弄了下来，怕搞丢了，他把纸条放进手机背面的手机壳里。
　　在上了车后，他这才打开保温盒。
　　里边装了两个切开来的三明治，还有一些时令水果。
　　从后视镜里，能看见驾驶座上的人嘴角一直勾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放下来过。

　　卧室里，乔妤又睡着了。
　　早上忙着做了点早餐，除了自己的那份，她还给沈宗卿做了一份。做完后，因为没睡够又醒得早，她吃完早饭便困得直打哈欠。
　　于是，在给沈宗卿送完早餐之后，她回来就爬上床睡了。

　　床上的她，睡得正沉，呼吸平缓。
　　旁边的手机进来条消息:一大早还给我做了份早餐，真是辛苦你了。
　　文字下面，是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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