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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学长。”
徐长荣叫住了刚出教学楼的温禅。
温禅似乎在走神,听到有人叫他,回过神般地停下脚步,看了过去:“是你啊。”
“嗯,我也刚好下课,学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超市买些喜欢吃的菜?”徐长荣邀请道。
温禅听言收回目光,露出抱歉的表情:“不了,我中午有点事……”他想到一件事,抬起头说:“今天的话,不用准备我的那一份了,我等下要出去。”
徐长荣没问为什么,只是遗憾地笑笑:“那下次再邀请学长去逛超市吧。”
“好的。”温禅微笑着点头,但这微笑怎么看都带了一点强撑的味道。
……
徐长荣一边在蔬菜区挑选着新鲜的西红柿,一边跟人发消息。
——怎么了,老板?
徐长荣:最近齐小姐出了什么事?
——齐小姐没出什么事啊,老板为什么这么问,是齐家那边有变动吗?
徐长荣:那没事了,你忙吧。
能让温禅露出那种表情的,不管怎么想都只有齐明玉吧……虽然暂时没得到消息,但徐长荣料想齐明玉那边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在拎着食品袋回宿舍的路上,他从手机里找到几个并不常联系的号码,打了过去……
旭日西沉,黄昏之后,是黑夜。
徐长荣端着热茶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在单椅上坐下,将从温禅那儿借来的书翻开来看。
这是一本温禅最近在读的现代诗集,徐长荣翻到第一页,一入眼便是这两行字——
「我微笑着走向生活,
无论生活以什么方式回敬我。」
窗外狂风呼啸起来,树叶凄厉作响,没几秒便有大颗大颗的雨滴拍打到窗户的玻璃上。
徐长荣没有注意到外面的狂风暴雨,他捧着温暖的书和冰冷的茶,在干燥明亮的室内,专心地读着温禅曾读过的句子。
「……你总是和很多最美丽的向往连在一起 ,就像白天的我们,梦中的自己 ,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绮丽,在一个旭日喷薄的清晨 ,徜徉在微风吹拂的沙滩上,倾听海洋蔚蓝色的呼吸……」
他用手指轻轻翻着书页,翻过这些细腻的诗句,屋里寂静到了无生气。
「不要急于相见,为天空再留一朵洁白的梦幻。不要急于相见,等庭院盛开温馨的玉兰。既然已分别了很久很久,平安便是夙愿。」
忽然,一门之隔的走廊传来脚步声。
温学长回来了吗?
徐长荣放下书,站起身来,但是——
已经八点了,晚饭时间早过了,这次又要以什么理由过去找他呢?
徐长荣想到这儿,微微顿足。
十几秒的犹豫后,徐长荣发现对面迟迟没有传来开门的声音。
不是温学长么,还是说,是鬼鬼祟祟地调查着学长住处的人?思及此,徐长荣站不住了,他大步走向房门,一把打开后,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看到的是站在对面门前从头到脚都湿透了的人。
“抱歉,”温禅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对着徐长荣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是不是吵到你了?”
“学长你怎么会淋成这样……”
徐长荣忍不住走近他,一靠近就感受到他身上冰冷的湿寒之气,还有在微微颤抖地单薄身体:
“学长,你在发抖?”
“没有,我……”
温禅低着头,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他心不在焉地轻声回应着,双手在自己身上仅有的两个口袋里翻来覆去地找着什么东西。
“钥匙忘带了?”徐长荣问。
“……可能是落在车上了,我还是下楼……学弟?”
突然被徐长荣紧紧拉住胳膊,温禅才回过神一般眨了眨眼。
“这样会生病的!”
徐长荣强硬地把他拽进自己房间里,用脚尖狠狠带上门。
“我要去拿钥匙……”
温禅怔怔地看着还在振动的门。
“你正在发烧你没发现吗?”徐长荣语气绝对算不上好。
就为了那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徐长荣回想着刚刚握住他手臂时才发现的滚烫温度,眼底涌现阴霾,学长真是让人……
“别闹了,我要去拿钥匙。”
温禅淡淡地笑了笑,好像没听到徐长荣说的话一样,兀自地往门口走去,但他的脚步已被牢牢抓着他手臂的徐长荣给禁锢住。
“到底谁在闹啊,学长……”
伴随着徐长荣隐藏着真实情绪的低沉嗓音,本来就已经发烧到耳鸣听不清人声音的温禅,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起来。
“学长总是这么乱来,”
徐长荣稳稳接住他失力跌落的身体,在昏迷的温禅耳边低声道:
“总是这样过分惹人心疼和怜爱……你叫我怎么办才好?”
……
与冰冷干燥的外室有着明显对比的,是热气蒸腾的浴室。
水流声渐起,狭小的浴室空间里挤着两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
因为站着不方便脱衣服的缘故,徐长荣先把温禅整个人放进了浴缸的热水里,才动手帮他脱掉湿透了的上衣和长裤。
将完全被水浸透的布料从洁白的皮肤上剥下,看起来像是在擦拭一件沾满灰尘的瓷器一样,手掌所过之处,俱是光洁一片。最后绽放在眼前的,是沉浮在水汽缭绕中燎目的美态……
“学长的脚踝真漂亮。”
在水下用手不断摩挲着用名贵蓝钻装点着的纤细脚腕,徐长荣的笑容里带着隐秘的满足。
因高烧而泛红的脸被水汽濡湿后,温禅的眉睫更显乌黑,透着别样的绮丽,徐长荣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脸颊,在细软的发丝上淋上香波、揉出泡沫,然后冲洗干净。
考虑到温禅的身体,徐长荣只花了十分钟左右为他洗澡,旖旎的心思虽有,但眼下可不是干这些事的正确时间。
简单洗去雨水带来的湿寒之气,冲洗完头发上的泡沫之后,他便拿来干燥的浴袍,将温禅全身包裹起来。
等将温禅的头发吹干,烧好的热水也已经凉到合适的温度。徐长荣拿着退烧药片和水杯坐到床边,托着温禅的后背将他扶起来,用指尖微微撬开唇齿,将白色的药片填进他嘴里。
因为退烧药没有糖衣,所以一进口中便令人觉得苦涩难忍,哪怕温禅现在意识模糊,也能察觉到这满满的苦味,反射性地便用舌尖抵开药片。就在白色的药片快要被吐出来的时候,徐长荣抬起他的的下颌,吻了上去,苦涩的药片被强势侵入的舌头湿淋淋地交缠着推向舌根处,然后被无可回避地吞咽入食道。
“唔……”
温禅被这极端不真实的状况刺激得恢复了一些神志,推拒起来。他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生病时更是显得极度柔弱,但徐长荣还是顺着他的微弱力道与他分离开来。
“你在做什么啊……”轻软到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
可怜温禅烧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生理性的泪珠挂在眼角,简直像被男人恶劣地狠狠欺负过。
徐长荣语气无辜而低落:“对不起,因为学长吃不下药,我一时心急就……”
温禅听了个大概,但头脑一转动只觉得既晕又疼,十分无力,于是只能气弱地说:
“抱歉,我现在想睡一会……”
“睡之前喝点热水,学长。”
徐长荣见他有意识,立刻扶着他将水杯递过去,趁机喂下几口热水,这样能给他补充些水分,顺便也能帮助化开药片。
生了病,又吃了药,在身体免疫系统的高速运转下,不断消耗着热量的温禅很快就疲惫地陷入沉睡。
徐长荣倒没再对他做什么,自己也去浴室洗漱完之后,便坐到沙发上,闭目休憩起来。
这夜屋外气温骤降、狂风暴雨,屋内却一直幽静宁谧,直到次日早上阳光洒满房间。
温禅在早餐的香气中醒来,他昨夜过得迷糊,看到周围陌生中带点熟悉的景象,恍惚了好一会才认出是徐长荣的宿舍。
昨晚的记忆在循序的追溯中渐渐于脑海中浮现。
……
他停好车,发现忘了带伞,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便没有打电话找人帮忙的念头,而是径直地冒雨回宿舍。
停车场里宿舍有几分钟距离,加上之前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进入宿舍楼后便一直觉得头晕沉沉的,身上也不断发冷。在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之后,温禅想马上回停车场拿钥匙,但身体却传来沉重疲累的讯号,让他根本就不想动。
接着徐长荣出现了……
徐长荣为自己做的事情,温禅还是有些印象的。
徐长荣所主动做的一切、这么细致的照顾,对于温禅这种会把别人六成的好意当做十成来珍惜的人来说,说不被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也没忘记喂药时的那一幕。
从小到大因为外貌问题遇到的骚扰不计其数,所以温禅绝对不会跟个情商为0的傻白甜一样,真以为那只是为了喂药。
但是……
“学长你醒了?”徐长荣端着餐盘走过来,有些犹豫地说:“我已经把你生病的事情告诉了江莱学长,他好像很生气……”
见他露出担心的表情,温禅淡淡地说:“不用管他。”
“这样……就可以吗?”徐长荣迟疑地问。
“我说过你不欠他的,”温禅叹了口气:“不用这么对他低声下气。”
……但是徐学弟看起来,似乎真不是故意的,温禅想,如果执着这一点,反倒给别人不好的讯号,最后反而可能会把原本的平静破坏。
“……对不起,温学长。”徐长荣难过地说道:“我好像总做些惹你们生气的事情。”
“我没有生气,他也不是在生你的气,总之,”他抬首直视徐长荣的眼睛:“昨晚谢谢你……”
徐长荣连忙说道:“不,能帮到学长,是我的荣幸才对。”
“不管怎样,这次我欠你人情。”温禅微笑道:“你在这边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吧?下次你生病我也会照顾你的,不过还是希望你不要生病。”
“学长……”
低低的,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怎么哭了?”温禅微愣。
徐长荣低下头反驳:“我没哭……”
温禅微愣,他看到徐长荣低下头,欲盖弥彰用手背遮住眼睛……算了,温禅想,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二十出头的年轻男性,俨然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作为男人,总会羞耻于在人前流泪的。但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每个人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会有脆弱的地方……或者并不想示于人前。
所以温禅装作没看见,下床走到餐桌边上坐下,面对着熬得香喷喷的粥与带馅儿的点心,夸道:
“我一直很佩服你每天都能做一桌不同的美食。”
徐长荣手背后的眼睛睁着,干涩而无一丝水痕,他眨也不眨,用指腹按压自己的眼球,下压力和皮肤上盐分带来的刺痛感顿时令泪腺受到刺激,身体保护机制作用下分泌出的眼泪打湿眼眶——
“可能这就是我的天分之一。”徐长荣微笑着转过身来,坐到温禅对面,湿润发红的眼眶映入温禅眼中。
“……”
温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抚他的情绪,只能选择什么都不说。
安静地吃完早餐,徐长荣贴心地背对着温禅,等他换好衣服。
“你看起来瘦,没想到衣服尺码还挺大的。”
因为自己的衣服完全湿透,还在晾晒的缘故,温禅穿上了徐长荣替他拿来的衣裤。
徐长荣身高比温禅高一点儿,虽然看起来瘦,但体型上不输于定期锻炼的江莱,该有的肌肉都有,强壮的三角肌能将衬衫肩口撑得鼓鼓的。对比起来,温禅那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肌肉就显得弱了许多,本来尺寸合适的衬衫穿在身上也像是大了两个码一样松松垮垮。
不过人好看,披着麻袋都能穿成艺术感。
开的有些大的领口和宽松的衣袖及上身让温禅穿出了慵懒的感觉,搭着微长的漂亮头发,无形之中增添了几分诱惑的气息。
待温禅穿好衣服,徐长荣转过身来,捂住了鼻子。
“怎么了?”温禅疑惑于他的反应。
“没什么。”徐长荣脸红了。
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痴汉能在穿着自己衣服(还穿得这么诱惑)的梦中情人面前把持得住。
徐长荣坐到椅子上,交叠双腿以掩饰某种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他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放在对他来说过于诱惑的温禅身上。
“学长昨晚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也有这种时候,”他不自然地看着房间墙壁侧的书架说:“但爱惜身体很重要……如果学长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当学长的私人树洞。”
温禅看向他:
“谢谢,不过……”
温禅回想着什么,表情沾染上了愁绪。
徐长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强调似地说道:
“不论是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事情,我都希望能帮学长分忧解难,而且,我可是一个很会保密的树洞。”
温禅听言微微笑了起来:
“虽然还不太了解你,但是我认为你确实应该是个很会保守秘密的人。”
“学长为什么这样夸我?”徐长荣有些惊讶。
“是夸吗?”温禅反问了一下自己,作出思索的表情。没让徐长荣等太久,他笑着回道:“大概因为学弟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拥有很多秘密的人吧。”
“是吗?”
徐长荣目光微黯,嘴角上扬起令人分辨不出情绪的弧度:“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
就在温禅收拾好了要离开的时候,徐长荣突然叫住了他:
“学长周末有空吗?”
温禅停住脚步:“有倒是有……”
徐长荣听后朝他露出期待的笑容:“那学长要不要去我家乡走走,散散心?”
然后他又担心不够吸引温禅似的补充道:
“我的家乡虽然贫穷,但风景非常好,一定不会让学长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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