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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一生的复杂
薛蟠跟着贾珠走了一路，一路上都都觉得贾珠的神色不大好，但是他因为刚刚说错话的原因，这会儿有点怂哒哒的，根本就不敢开口。
垂头丧气的跟在贾珠的身后回去，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发誓，以后绝对和大哥哥一起出门了，不敢自己去玩儿不说，总觉得他做点什么事情，大哥哥那眼神就跟要杀人一样，阴沉沉的让他浑身难受。
薛姨妈带着薛蟠和宝钗住在荣国府，王夫人是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出来的。这会儿薛姨妈正在屋里和宝钗说话，忽然就见薛蟠垂头丧气的从外面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了你了？”
薛姨妈说着就看向后面跟着薛蟠的人，可在回来之前都已经被警告过，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见薛蟠后面跟着的小厮只低着头不敢说话，薛姨妈重新看向薛蟠。
薛蟠这才道：“没什么，只是外面没什么好玩儿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顾忌着大哥哥，自然不好玩儿了，他从前出门，哪一次不是带着人到处窜的，这一次却只能乖乖的跟在贾珠的后面。
有心想要从大哥哥的身边逃开，但是他每一次刚刚有动作，大哥哥就会一眼往他那边看过来。
其实他有一种感觉，他就算是真的走了大哥哥也不会管的，但他就是不敢……
至于今天在外面见到了谁，薛蟠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他不说，薛姨妈也没有多想，拉着他去坐下，然后才道：“说起这个，我正想跟你说说，往年还在金陵的时候，我并不曾拘着你，但如今是在京城，你住着的是荣国府，往后不管做什么事情可千万不能和以前一样了，你那些小脾气也要改一改才是。”
“……是。”薛蟠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反正有大哥哥在他也不敢做啥啊。
“还有，贾家是有族学的，你如今年纪还小，但也是可以进去的，我已经给你说好了，你明日就去。”
“……”薛蟠还未听进去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僵：“大哥哥也在族学里？”
“你大哥哥如今病了，并不在族学，况且你大哥哥有更好的老师教导，自然是不会和你一起的。”薛姨妈说完忽然觉得一丝不对劲儿。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薛蟠：“怎么听你这话，倒像是有什么惧怕一样？”
薛蟠忙不迭的点头：“大哥哥太过严肃了。”
“严肃些有什么不好？”薛姨妈知道贾珠是有学问的，这一次也实在是身子太过虚弱了，说不定就已经中了举人了。
姐姐的儿子这么有出息，她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一些，毕竟如今薛家就只剩她的蟠儿和二房的薛蝌了。
若是再不争气些，往后可就艰难了，只是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也清楚，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溺爱，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脾气，读书一事却是全然不曾上心的。
贾珠学问好，也是个爱读书的性子，她就希望这两个人能多在一起，就算是贾珠没有教蟠儿什么，让孩子跟着贾珠学着沉淀一下性子也是好的。
可如今才多久？就开始嫌弃贾珠太过严肃了？
薛蟠全然不知道薛姨妈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想着，这样本就不好啊，只是如今这个时候不敢说出来。
而另一边，贾珠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就将李绬带来的那个大夫叫进了屋里去，也不做什么，只是让这个大夫照常把脉。
大夫哪儿能拒绝啊？
当时被李家那位爷找上之后，就有一个神神秘秘的人来告诉他，这一次给贾家大爷治病不需惧怕什么，诊断出什么病症对症下药就是，当然，要药方要加两味药和别人的药方区别开来才行，到时候贾珠的病症好了，他自然会传出名头去。
他自己也是有一些医术的，其实不大相信那人的话，毕竟宫里的御医都没有治好的病症，他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李家那位爷已经找上门来了，想要推辞也是不可能的，便只能够硬着头皮进来了，把脉之后诊出了病症，开药方的时候加了两位平心静气的药进去，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只当是养身，可如今这贾家大爷的身子当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且见效很快。
他心中有疑惑，也有些忐忑，如今被贾珠叫进来，把脉的时候脑海中就在想着那个神神秘秘的人呢。
那人还说，若是这事儿泄露了出去与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确实是没什么好处的，若是什么都不说，如今贾家大爷的病症是他治好的，往后只会传出更好的名头去，可若是说出去了，贾家怎么会容得下他这么胡乱加药？虽说没什么影响，但也确实不是对症下药的。
想来想去，大夫还是确定，此事，还是自己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大夫觉得，我如今恢复的如何？”
贾珠靠在那儿，面容淡淡的看着大夫问了一句。
大夫立刻回过神来，收回手道：“大爷的身子恢复的很好，按照这样下去，只要大爷好好地养着，定然很快就能痊愈了。”
贾珠点了点头，眼中阴暗的光芒闪烁不定，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薄笑意：“此事还多亏你医术高明，不然我这个身子，先前是破败的不成样子的，也不知为何，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药，只那两味药不同，竟有如此奇效。”
听贾珠提起这个，大夫脸上刚刚开始蔓延的笑意瞬间僵硬了一下，然后立刻道：“大爷，这两味药虽说看起来不起眼，但和其余的要搭配起来也是有奇效的。”
“是吗？不愧是大夫，懂得自然多些，前些日子无聊时候翻了翻医书，却没有学会这些。”
呵呵呵……
大夫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僵硬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爷想必是把医书当消遣看的，自然不会注意这么多，但大爷学识渊博，能记住这几味药的药性其实已经很好了。”
贾珠含笑看着大夫辩驳，突然道了一句：“你是李绬送过来的。”
大夫还在想怎么想办法让贾珠的注意力从药方上移开，却忽然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顿时有一瞬间的怔楞，然后点头。
贾珠继续道：“你这药方，我找人看过，并无什么不同。你还想说这是你医术好？”
“我……”
大夫还想要辩驳几句，一抬头却忽然对上贾珠冷冽的目光，顿时说不出话来，额上都急出了冷汗。
“说清楚！”贾珠声音都冷了几分。
先前曾有两日，他的身体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但就在他发现不对劲儿之后那股力量忽然就消失了，如今借着这个大夫来，无非就是李家的那个人想要卖他一个好。
这个暂且不提，但他往常最重要的便是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如今已大致恢复正常，背后那人却是再不能拖下去了。
“大，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大夫不敢去擦额头上的冷汗，绷着一张脸努力支撑着。
贾珠看他一眼：“李绬送你来时，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只说是让我尽力治好大爷，若是治好了，于我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大夫如实道，李绬找到他的时候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也并没有说错，贾珠病重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宫里的御医都是没有办法了，到时候他治好了贾珠，贾家自然不会亏待他，名头也传出去了。
名利二字若能兼得，岂非极好？
“没再与你说其他的？”
“没有其余的话了。”
大夫说完，小心翼翼的去看贾珠的神色，却见贾珠抬了抬手，守在身边的东一立刻就反应过来，过来去悄声请大夫出去。
大夫觉得贾珠这样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但到底是自己心虚，不敢多问什么，匆匆的出去了。
贾珠听见后面的脚步声，目光落在窗棂上。
此事，恐怕还得再等等，只是最近到了夜晚，那中感觉并不曾出现过，也不知是不是背后那人察觉出了什么，所以更加的小心。
但如今他知道有这么一个能人异士，自然要快些找到。
这些作为贾珠的日子，撑着这么一副破败的身体，体验的却全然是另外一种生活，可他的心里是压抑的。
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人都已经死去，秦国终究也没能千秋万代。
东一送走大夫进来后，就看见贾珠站在窗前吹风，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风吹进来带着刺骨的凛冽，东一忙过去将窗户关上。
“大爷怎么站在这儿吹风？您的身子还没好全呢。”
“……无事。”
东一接下来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只是沉默的站在贾珠的身边。
李府。
李纨就只是偷偷的跑上来瞄一眼，却第一眼就瞧见那主仆俩站在窗前沉默的样子，她看见贾珠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中，仿佛带着沉淀了很久的复杂情绪，让人看不透彻。
贾珠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吧，纵然是这个时期的人都早熟，可十八岁的少年，也并未经受外面的严寒酷暑，那眼神却像是历经一生的复杂。
她忽然就有些好奇，想要一点一点的看清楚，他眼底的那些情绪究竟都是什么。
素云推开门进来，就见李纨手里捏着常年戴在手上的那串珠子出神，放轻了步子过来，在塌前站定了才轻声道：“姑娘，刚刚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二姑娘和三姑娘明日就要过来了。”
“嗯……”李纨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那两个堂妹经常过来玩儿，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素云见李纨只说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出神，忍不住道：“姑娘，夫人这意思就是，您可以带着二姑娘和三姑娘去外面走走，您也不必整日闷在屋子里了啊。”
“待在屋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姑娘……夫人这分明是不好明着说解了您的禁，借着这事儿来的，您怎么就这么平静呢？”饶是素云稳重的性子，也被李纨这样的反应给弄得有些着急了。
李纨这才笑着道：“我都还没着急呢，你个小丫头着急什么？我闷在屋子里，可是放了你和碧月天天往外面跑的，还想我带你们出京城去走一圈儿才满意？”
“姑娘……”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此事我知道了，明日我要去母亲那边见婶婶她们的，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见李纨这么说，素云才放心了。
自家姑娘万事不上心，偶尔上心又总是办错事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李纨笑了笑，又重新靠在塌上了，这次还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笑意。
素云：“……”算了，不指望姑娘改了，指望姑爷那边多包容些吧，又或者指望夫人在姑娘出嫁前多教教？可姑娘在夫人面前可乖可乖了，她们不说，谁知道姑娘私底下是这个样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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