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对我一见钟情

　　听着陆青云这话，裴照曦不由得抬眸望了他一眼，有日光借着婆娑竹叶间静静降下，落在陆青云那张俊秀皙白的面庞上，他略眯着眼，目露探寻意思，笑意依旧是冷冷清清，泛着阴郁气息的。

　　裴照曦从前就在想，陆青云如此蒙上天所眷顾，出身天潢贵胄，身为独子备受宠溺，脑袋灵醒聪慧，身子康健，这天底下好事他那样是没占着的，怎么就能养得出来副这样阴阳怪气的脾性。

　　若是陆青云这样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都还心有不甘，欲壑难填，如她裴照曦这样的是不是应该立马找条白绫吊死。

　　裴照曦清浅一笑，是柔柔弱弱的模样，她轻声细语地答道：“侯爷这话可不该问我，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哪里能知道呢？”她并不怕陆青云，“不过五殿下有姑娘家喜欢也是件正常事呀。”

　　“毕竟五殿下出身尊贵，性情温和如玉，才学亦是出众。”裴照曦面不改色，没有半分羞怯颜色，她一双眼直直地望着陆青云，“就像侯爷，不也是这般吗？”

　　陆青云笑得不阴不阳，说道：“几日不见，四娘的胆子大了许多，都敢议论起来天家子孙了。”他挑起眉头，像是玩笑，又像是讥讽。

　　裴照曦早了解陆青云这刻薄阴鸷的脾性，她不紧不慢地回道：“侯爷问，我又怎敢不答？”她鬓边有碧玺珠流苏柔柔落下，“那不亦是种不敬？”

　　她眼波悠悠，“我也是想着，侯爷既然能与我说这样的话，那必然是有几分亲近所在，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又怎能说些虚伪话去应付侯爷。”

　　“你真的变了许多。”陆青云直勾勾地盯着裴照曦，好像是要把她这身皮囊剥开，看看里头装的究竟是副什么魂魄一般。

　　裴照曦眉眼微垂，一张分外漂亮清纯的脸蛋楚楚可怜的，她柔声语：“世事有着那般多的变折，我也算是被逼着往前走的。”她叫长睫遮掩的眸底浮出点阴冷来，不知是朝着谁而生的。

　　这是陆青云更熟悉的裴照曦，心有猛兽，却偏偏要伪饰出副无辜的白兔模样，他笑意柔和了些，温言道：“我也听说了你们裴家的这桩真假千金官司，若不是不方便，我本来是打算要亲自往裴府去瞧瞧四娘，给你添点倚仗的，只是可惜……”

　　饶是有着救命之恩，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也是看不上裴照曦的，裴家自然显赫，可裴照曦出身四房，四老爷不过是个从五品礼部仪制司员外郎，这品级，在京都城拿来打水漂，来个荡漾都泛不起来，太轻飘飘了。

　　更何况裴照曦如今还不是裴家名正言顺的四小姐，长公主怎会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与她扯上干系。

　　“侯爷能有这份心意，就已然叫我感激涕零，我如今这身份，侯爷还是离我离得远远为好，免得叫那污水也落到侯爷身上，那样的我，我就真真是要恨不得以死谢罪了。”

　　裴照曦依旧是低眉顺眼的，她怕自己眼里的怨毒叫陆青云给发觉，陆青云或许真的有过这念头，可是想来不等长公主阻止，他那念头就早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陆青云是靠不住的，裴照曦用自个的上辈子给深刻记住了这点，她涂着寇丹的长甲刺入手心，心里头又想起沈适来，只有沈适才能拉她出泥潭，才能供她步入青云，享天家富贵——

　　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她不甘心输得这样轻易。

　　陆青云瞧着裴照曦簪着的那支累丝花蝶步摇，说话语调依旧是温和的，他说道：“四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在你遭难时候，对你弃置不顾，岂非是畜牲行径。”

　　陆青云话音陡然一转，“方才对着裴阁老夫人一并过来的那个姑娘，便是裴家四房新认回来的五小姐吧？”他笑吟吟的，笑影浮在面上，“虽只是一瞥，可我也觉得她远远不如四娘。”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陆青云看着裴照曦抬起的双眸，笑意深深，“我既欠着四娘恩情，那又怎可不报，不若我帮四娘杀了那裴五小姐吧，她死了，四娘就又是裴家四房唯一的小姐。”

　　陆青云这话说得好生漫不经心，好高高在上，仿佛一条鲜活人命不过是他随意就可捏死的小虫。

　　裴照曦看着陆青云，她不能否认自己心头因着陆青云这话生出来的动摇，如今裴存瑾并未如前世一般入沈适眼，在京都城还没站稳脚跟，与四夫人母女情分也并未深厚，若要取她性命，这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

　　裴照曦甚至有些举棋不定，若是陆青云真的愿意为报她救命之恩，帮她杀个碍眼的绊脚石，那她究竟应该是选裴存瑾去死，还是择解追月入黄泉。

　　可是她很快清醒过来，凝望着陆青云黑黝黝的眼瞳，裴照曦声音轻得仿佛呢喃：“可侯爷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并不会为我杀任何一个人？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好玩的乐子，用来取笑。”

　　陆青云高深莫测地一笑，并没反驳裴照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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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追月到底是裴摇光的表妹，她既然落水，裴摇光便也不能不闻不问，与暗暗有些恋恋不舍的沈放告退，若不是实在不方便，沈放是恨不得要跟着裴摇光一起来到这暂且安置着三位落水女眷的蕤生阁。

　　毕竟另头的院落里可还有个沈放的五皇弟等着呢。

　　蕤生阁依旧是长公主府不变的花团锦簇灿丽颜色，裴摇光经着侍女指引，走向厢房，还未踏进门，裴摇光就听到了解追月有几分孱弱的声音。

　　只听解追月说道，“我抽中的那支花签是要比碧竹为题，我便准备往那湖边的竹林里头走走，那边僻静，也方便着我理理心头思绪，结果还未走到竹林，就在湖边恰巧遇见了楚大小姐……”

　　裴摇光轻盈地走进屋子，只见解追月面色苍白地倚在靠枕上，素面朝天的一张俏脸更多几分秀丽颜色，而床榻旁，陆氏正一脸关切颜色地坐在绣墩上，裴照曦却是垂着脑袋，满脸不解地待在窗边的罗汉榻上。

　　解追月是最先瞧见裴摇光的，她住了解释的口，轻声地唤了句：“三表姐。”

　　裴存瑾猛地抬起头来，但瞧瞧现在这情形，她也知道这不是自个能和裴摇光说话的时候，于是又把脑袋给可怜巴巴地低了下去。

　　裴摇光走到解追月身旁，温声问道：“表妹可还好？”

　　陆氏代解追月答道：“追月无甚大碍，长公主府的府医来瞧过，说是好好休息几天就无事了。”陆氏异常情真意切，就是裴二姑母亲自在这，恐怕都比不上陆氏这样的慈母颜色，“方才追月已服了碗煎好的药。”

　　“那便好，这就是不幸里头的万幸了。”裴摇光面带怜惜，语调温温柔柔的，像是怕惊着解追月一样，“我方才来时，已听六皇子说了今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表妹今回实在是受了无妄之灾。”

　　解追月莫名有些不敢看裴摇光那双琥珀瞳，她垂下眼去，声音略有几分哽咽说道：“我遭了难无妨，可就是怕裴家添上什么麻烦……”

　　听着这话，陆氏脸色微动，但瞧着裴摇光未变的神情，她也没说什么。

　　裴摇光握住解追月的手，像是安抚样道：“表妹说得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会给裴家添上什么麻烦，你现在就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给赶出心里头，好好养着身子就是。”

　　给解追月掖了掖被角，裴摇光并没有什么想和解追月再互相演戏的念头，她柔声说道：“表妹刚刚从那冷水湖里头出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解追月明白自己所想那件事急不得，就是着急，在裴摇光这儿急也是无用的，所以她也没继续纠缠，而是顺从地躺了下去。

　　见解追月闭上眼，裴摇光看向陆氏，说道：“就叫表妹好好睡一会儿吧，咱们也别打搅她了。”

　　叫婢女把寝间的门严严实实给阖上，裴摇光三人走到西次间坐下，瞥了眼窗外院落里来来往往的婢女，裴摇光轻声细语道：“也不知楚家两位小姐处的情形如何了？可是都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陆氏目光看向对面的两间厢房，低声说道：“楚二小姐许是身子弱，所以折腾到现在还没醒呢，至于楚大小姐——”陆氏声音更轻了些，“楚大小姐虽是最早落水的，可因着五殿下救得及时，倒是最无事的一个，只是……”

　　陆氏声音突然收起，她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裴存瑾，裴存瑾虽然不声不语的，好像不存在一样，但也确实一个人明晃晃地坐在那儿，陆氏哪能把她当做不存在。

　　想了想，陆氏接着说道：“许是担心楚二小姐安危，所以楚大小姐醒来以后便闹了会儿。”楚锦时哪是担心楚华时，她是因着知道自个被沈适而救出湖水，再无可能做太子良娣，所以才闹腾起来的，饶是隔着段距离，陆氏也隐隐约约听了些楚锦时的不敬言语。

　　裴摇光也听出陆氏话音外的意思，她素手支颐，微微侧眸，眼神落在对面的东厢房，此时厢房门窗紧紧闭着，那位也有奇遇的楚华时就静静躺在那儿。

　　裴摇光不动声色地一笑，或许今夜里头，她就能瞧见楚华时的前世今生了，可真是叫人期待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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