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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勾了你的魂
这一天下午,舒粒依旧和任子翔在学校的琴室练习《卡农》,这是他们选定的合奏曲目。现在一个星期两人暂时一起练习两次,每次一小时。
练到一半时,任子翔突然忍无可忍的喊:“停!”
舒粒眼睫快速眨两下,默默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她又出错了!
任子翔紧蹙着眉转过头,盯着舒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舒粒心头掠过一丝烦躁和自责。她应该羞愧的。任子翔平时不管怎样玩闹都好,可练起琴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同伴,那都是一丝不苟十分严格的。自己这样一再出错,他没有开口责备,已经是最大的克制了。
任子翔缓了缓脸色,站起身来。舒粒心间乱了的那股气息,更是不受控制往四面八方的乱窜。
她突然一言不发的起身,将大提琴收进琴盒里。
任子翔看到愕住:“你干嘛?”
“今天不练了!”舒粒头也没有抬。
她很清楚,以她现在这样的不在状态,勉强练下去,就算任子翔再包容,最后也会给惹毛的。
任子翔噎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舒粒真正的实力,她现在的大失水准肯定是不正常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很不对劲,”犹豫了一下,他继续说,“你这一个星期都不对劲!”
他认识她的时间不长,她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和这世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这一个星期,她表面虽然仍是冷冷淡淡的,可一练起琴来,就会发觉,她整个心都是乱的。
舒粒合上琴盖,避而不答,只说:“我们下次再练吧!”
“你要去哪儿?”任子翔眼看舒粒背着大提琴就往门口走,有些傻眼。
“回家!”舒粒背着琴头也不回。
那一人一琴一如往常孤孤单单。
任子翔明朗阳光的俊容上少有的涌上一丝担忧。
“舒粒,”任子翔有些急迫的扬起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有事你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啊!”
“我没事!”
“和我说说不……”任子翔没完的话卡在喉咙里,舒粒已经脚步不停的走出了琴室。
任子翔沮丧的顿在原地。
舒粒最后并没有回家。她把大提琴放到了车子后备厢后,就改变了主意。
她想一个人走走,随便到哪儿都行。
漫无目的走出校区,走上了街头。这个钟点大部分的人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街头行人并不多。
一阵冷风吹过,舒粒扯了扯裸色风衣的领口,初冬的纽约,已是寒意沁人。
身体是冷的,但胸口那一块却乱得发热。
自从那晚和邵畋通过电话后,这一个星期时不时就会出现这种情形。
他,现在应该已经身在大其力了吧?
这几天,她总忍不住要想,如果不是她,邵畋就不会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现在还是安安生生的做受人尊敬的消防员。
一想到这些,舒粒就有无法排遣的烦闷。她有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可她又忍不住的愤怒,觉得邵畋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Hey,Miss,有没有兴趣成为‘One Of Us’的一员,到金三角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女人?”
一把醇厚的女中音骤然刺入舒粒心不在焉的耳膜,一张白纸黑字A4宣传单张同时伸进了她低垂的视线里。
舒粒猝不及防的顿住了自己的脚。
金三角?
她倏地抬起眼,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黑人妇女正一脸热切的看着自己。
拿着纸张的黑手再向舒粒伸了伸,“想成为志愿者吗?我们现在正在招募志愿者前往金三角!”
“你们,”舒粒五味杂陈的开口,“要去金三角?”
黑人妇女见舒粒似乎有兴趣,很受鼓舞,她的声音抑扬顿挫:“那里有很多的女人在受苦,金三角需要我们!”
舒粒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张纸。
“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去帮助那些苦难的姐妹们吧!”黑人妇女声情并茂的,变得更加蛊惑人心。
又过了好一会儿,舒粒缓缓的伸出手去,将那张纸拿到自己的手中。
两个星期后,星期二的上午,舒粒上完最后一节课,平静的将课本收进背囊。这个教室的人都不知道,明天,舒粒就会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了。
将背囊背上,舒粒没作停留的就往外走。
刚出教室,意外的,舒粒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可那一张总是充满阳光的俊脸,不知怎的竟然是一反常态的阴云密布。
他好像在外边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一见舒粒,二话不说就走过来。
舒粒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们平时总是在琴室碰头,他从来不会到教室来找她的。何况他们现在是每星期三、五下午一起练琴,今天可是星期二。
“你来找我?”舒粒刚刚诧异的开口,任子翔就一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舒粒愣一下。人已被任子翔拖着往前走了两步。
两人身边的学生都侧目。
毕竟这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一个是学校大有名气的钢琴王子,一个是习惯独来独往的清冷女子。这样的情形,实在是让人遐想。
舒粒回过神来,“你干什么?放手!”
任子翔听而不闻,依旧往前走。
舒粒烦了,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任子翔头猛的一回,用力瞪她。
“你有话就说!”舒粒很是不满。
这个学校里,她也许是和任子翔走得最近的,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两人真熟到可以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了。
一向笑意灿烂的那张脸竟显得气急败坏:“你跟我来!”说完径直往前走。
舒粒顿了两秒,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下了楼,任子翔的步子很快,背影都像是怒气冲冲的,他一口气走到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
舒粒一走到任子翔的眼前,他就气恼的冲她嚷:“舒粒,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明明现在他看着才像是吃错了药的人。
舒粒面上微微发冷,不吭声。
“你竟然要休学去金三角那种鬼地方做什么志愿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任子翔越说越气,清澈的双眼因怒气而显得黑亮异常。
舒粒表情微一怔,垂下眼睫,又抬起,“你知道了?”舒粒的声音平静无波。
任子翔的消息算是灵通了,不过,也不奇怪,他和她导师达克教授的关系那么好,事实上舒粒也从没想过要瞒他。
“你是和达克教授说着玩的吧?”任子翔还是气呼呼的,但声音里隐隐有一丝的希冀。
“我今天上最后一天课了!”舒粒平静的说。
任子翔睁眼,不可置信的,他的表情有点抓狂。
“你不要再开玩笑了好不好?除了琴你根本什么都不关心!你去当什么志愿者呀?”任子翔毫不留情的指出。
他记得达克教授曾说过,舒粒这个女孩子呀,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给了音乐,所以她才总是那样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这是我自己的事!”舒粒别开眼,语声淡然。
“你……”任子翔给她噎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那圣诞音乐会怎么办?你要休学,我们的演出怎么办?”
舒粒垂下了眼睫,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找其他人吧!能和你合奏,谁都求之不得!再不然你钢琴独奏,大家一样拍烂手掌!”
他们学校的圣诞音乐会绝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校际音乐会,到时历届著名校友——现在音乐届那些星光熠熠的各路大咖都会应邀出席,这学校不知有多少千里马,都期待在那里遇上自己的伯乐。
舒粒当然知道,错过这一场音乐会究竟意味着错过什么。同时她也很清楚,任子翔的好意,她终究还是辜负了。
任子翔脸上很快有一涌而出的受伤。想他一生之中,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人心的人呢!
“好好好!”任子翔吸着气咬着牙,大声说:“圣诞音乐会你不在乎,那你的学业呢?”
“明年我会接着回来上课的!”
“中断学业一年,对你今后有多大影响你真的仔细考虑过了么?”
“我考虑过了!”
“你会因为耽误这一年错失很多!” 任子翔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你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努力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现在说停就停,说不定就是前功尽弃了!”
“我过那边也不会把琴给扔下的。”
“……”
有下了课的学生三三两两的经过,这学校中国面孔不多,尤其是任子翔发起脾气来声量就控制不住,所以很容易就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很多人前一刻才认出了任子翔,后一秒就被他额头眉眼上的气急给惊着了。是什么让这个总是笑得春风十里不如他的钢琴王子连风度也顾不上了?
任子翔紧紧盯着舒粒,她晒伤后还没恢复到之前白晳的皮肤突然刺了一下他的眼,心里忽然间就有些回过味来了。
“到底那鬼地方有什么勾了你的魂?”
上个月她突然消失了两个星期,回来后整个人黑了好多,他曾打趣问她是不是去了非洲。他怎么给忘了,金三角的太阳同样很凶猛。
上次,她其实去的就是金三角吧?
舒粒慢慢抬起头,自下楼后第一次不偏不倚的迎着任子翔的眼,一字一顿的:“任子翔,你就别管我了!”
那眼神,就像清清凉凉的一桶冷水,对着任子翔满腔的激动一浇而下。
寒风吹过,拂起任子翔额前的几缕长刘海,他的心全是凉的。
沉默弥漫。
好一会儿,任子翔舔了舔唇,声音有些颓然:“你就是不肯改主意了是吗?”
舒粒重新低下头去。
“我必须要去!”舒粒声音低而清晰。
是啊,她必须要去金三角,不计代价,不管结果,就是必须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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