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龙不淑

　　到了夜里，左云行和白澈一直在巷尾等待，左云行隐藏了两人的气息。到了子时，只见一个黑影闪进了院子，然后便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左云行带着白澈进屋的时候，只看见黑影拿着一把刀，正站在熟睡的姑娘的床边，刀尖上滴着鲜红的血，看上去十分渗人。

　　白澈见状，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却被左云行捏住了尾巴，白澈惊叫了一声惊动了黑影。匕首“哐当”掉在地上，他转过身。

　　白澈的夜视能力非常好，即使不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楚眼前黑影的模样。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男子，长得温和无害，只是胸口处隐隐有些血迹，脸色也不是很好。男子的手臂上，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羽毛，平添了几分妖异的味道。

　　男子见到左云行，想也没想的张开了双手，只见他的背后撑开了巨大的黑色翅膀，将床上熟睡的女子完完全全地挡在了身后。

　　“你们……究竟是谁？咳咳！”男子的语气带着戒备，但很快就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嘴角就流了血。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姑娘的病，会传染吗？我这还没出手呢，他感觉就快死了。”白澈一时太震惊，忘了用传音，于是用自己的猫嘴，说了第一句人话。

　　“猫族！”男子见着白澈开口说话，看上去更加警惕。

　　“我看这位鸟族公子，刚刚不是在伤人，而是在救人吧。”左云行的视线从男子渗血的胸口，移到了他的翅膀上。

　　“你们究竟是谁，咳咳……三番五次闯进这里，到底想对她做什么……咳咳。”男子听到左云行的话，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眉头紧皱，敌意不减。

　　“你问我们，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跑到人家姑娘房间还拿着匕首，比起我们，你看着更不像好人吧！”白澈听见男子的质问，语气也变得有些冲。

　　“我们并无恶意，此次前来，其实不是为了姑娘，而是为了你。”左云行看着男子一字一句道，他琥珀色的眼睛隐隐发着光，注视着男子身上那一点随着心口的血渗透出来的熟悉的气息，开门见山地继续说，“龙珠，在你身上吧。”

　　“呵，原来是打这个咳咳……的主意。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们的……咳咳！”听到“龙珠”二字，男子神色一凛，话音刚落就扇着巨大的翅膀，直直冲了过来。

　　如铁般坚硬的黑羽，随着他翅膀的扇动划破空气，笔直飞了过来，左云行抱着白澈，拿出藤鞭一甩，将如暗器般的黑羽悉数甩到了地上，地面被黑羽钉出了几个洞。

　　“这人的毛，怎么这么硬。”白澈看着那几根钉在地上的黑色羽毛，有些咋舌。

　　看着自己的攻势被轻而易举的化解，男子也没有停顿，反而挥着翅膀就欺身上前，只见他的双脚化成了巨大的脚掌，脸部嘴的位置化出了鸟喙。对着左云行，就是一顿啄击，只是左云行手上的藤鞭此刻却像蛇一般，缠住了男子的腿，往后一带，他便摔了下去。

　　刚摔到地上，男子就吐了一口血，还想上前，却被左云行用藤鞭缠在原地，竟是一时动弹不得。

　　“我们并无恶意。”左云行看着挣扎的男子说道，“这枚龙珠，是我故人的遗物，四十年前，她在某处村落陨落了，但龙珠却下落不明。如今，我来寻龙珠，也是因为事态紧急，盼着用它救人。”

　　男子听到“四十年前”几字，渐渐停止了挣扎，似是有几分相信了。不过下一刻，他的语气虽然没了敌意，却带着明显的拒绝。

　　“咳咳……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给你们。如果我交出来了，她……便会死。”男子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子，脸上带着一丝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柔和之意。

　　白天的蒙面女子，睡着的时候自然没有带着面纱，露出了被面纱遮住的明艳的面容。就像一朵被悉心照料的牡丹花，生机流转，面色红润。只是她陷入沉睡，好像全然没有听见刚刚那一番大动干戈的声响。

　　“所以你就每晚来这位姑娘的房内，对她施昏睡咒，然后用自己的心头血喂她，吊着她的一口/活气吗？”左云行淡淡地问道，但话里的内容却一点都不平淡，反而有些“骇人听闻”。

　　“每天拿自己的心头血喂？这样不管不顾救人，想必这位姑娘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白澈听了也非常惊讶，对这位鸟族男子生出了一丝好感。毕竟他也曾经咬烂了手腕去喂过一个人，那种用尽全力也要让另一个人活着的心情，他是很了解的。

　　“只要她活着，咳咳……我做什么都可以。”男子的眼里透露着一股坚定。

　　左云行看着男子，却透过男子仿佛在看之前用极其惨烈的方式救他的白澈一般，他转头望了望明显已经开始同情男子的白澈，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但你这样牺牲自己，这位姑娘若是知道，必定不会好受。她平白无故，便欠了一份如此大的债，怕是一生都难以偿还。”左云行对着男子说道，眼睛却望着白澈，说出的话也是他心里一直以来没有说出口却耿耿于怀的想法。

　　“我没有想她……还，这本就是我欠她的。而且……咳咳……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毕竟在她眼里，我早已经死了……咳咳。”男子闭了闭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这是什么意思？”白澈觉得好奇，便追问了下去。

　　“我以前，是她夫君。”男子轻轻说道。

　　左云行听闻，便放开了男子，他拿出了一粒丹药递给了男子，说道：“先把药吃下，可以暂缓气血不足之症。”

　　这本是白澈的药，不过云舒给的量很多，用来给流失气血的男子用再好不过。

　　见男子有些迟疑，左云行继续说道：“放心，若我想害你，杀你轻而易举，不必多费这种力气。”

　　“这是我平常吃的药，可苦了。”白澈看到这药丸，不禁吐了吐舌头。

　　男子见状，也便不再迟疑，把药丸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气色果然好了一些，说道：“多谢。只是这龙珠，我真的不能给你你们。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的内丹与龙珠连在一起，若给了你们，我便会道行全毁。但我不是怕这个，我是怕没人为她续生机。”

　　“你这么一说，确实很难办。既然你是她夫君，为何要偷偷摸摸来救她还不让她知道呢？我若豁出命救人，虽说也没想着求回报吧，但也犯不着这样瞒着人家啊。”白澈疑惑地问道，他心里的疑云随着男子吐露越来越多的信息反而越来越大。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喜欢上一个凡人女子。是我错了，一步错步步错，我让她这么不快乐。人和妖，终究不该在一起。”男子吃了药之后，终于不再咳嗽，只是听着运气却有着沉闷压抑的味道。

　　“不如说来听听？”白澈抬头望了望左云行寻求了一下意见，见左云行并没有阻止之意，放心继续道，“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啊。”

　　男子见两人并无恶意，便开始娓娓道来：
　　“我本是雁族，四十年前随族人路过一个村庄觅食，误吞了龙珠，便开了智，这本是一件很好的事。但吞了那珠子后，我原本全身雪白的身子，却长出了黑色的羽毛。我们雁族，是一向团结，但族人各个通体雪白，唯独我成了异类，他们便觉得不属于雁群。秋天他们南下，没有带上我，我成了一只离群的雁。没有雁群愿意接受我，我觉得特别孤独。”

　　“好可怜，本来多好看，竟然变丑了……”白澈听闻长出黑色羽毛这段，同情地说道。

　　“那是青龙的执念，在他身上也有所体现了。”左云行解释道。

　　男子继续说道：“我四处流浪，有一天在一户人家院中的池子里觅食，遇见了她正在喂鲤鱼。她见着我，也没有驱赶，而是把手中的鱼食也喂了我，她是第一个给我投食的人，那天我便没有离开。她每天都会来投食，我流浪了十几年，第一次想在一个地方待着不走。”

　　“我明白这种感觉！”白澈兴奋地说道，他想起自己当初刚刚醒来，左云行放在床边的那盘新鲜的鱼，想到当时自己的心情。

　　男子：“相处了一些时日，我才知道她叫玲珑，是这户人家的小姐。长到十九岁，却从没迈出过宅子的大门，平日里只有一个丫鬟陪着。她从未见过大雁，因此把我误认成了鸭子，日日来湖边喂食，什么话都对着鲤鱼和我说。她说日日这般无聊，困在这个宅子里，实在太痛苦了，她想长出翅膀飞出这困着她的笼子。我听着觉得确实可怜，便使了术法在院里的角落开了一个洞，让她有机会溜了出去。那是我犯的第一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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