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树的科举生活

　　等发案那一天，徐长松和林巍约了李春等人一起在县衙附近的酒楼聚首。
　　徐长松特地让高正订了一间能看到县衙公案情况的包间，可能是因为难得的盛况，位置稍好一点的包间的价钱也升了二钱银子。不由暗骂一声奸商。
　　徐长松身边带了高正，林巍也带了他的书童砚山，李春三人却是独身而来。
　　吩咐堂倌上一壶茶和几碟小菜。堂倌应声而去，不稍多久，他先上了热巾和热水给他们净手烫茶杯，才又端着一个大茶盘进来，先放下茶壶，再放下四个三寸碟，分别是盐水花生，双色豆糕，葱酥鸭和五香仔鸡。给在座几位倒了茶，“客官，慢用。”
　　等堂倌退出去，包间里的气氛才稍微热络起来。
　　谁都没心思放在桌上的茶点上面，林风端起茶杯对徐长松敬道：“多谢徐弟款待。”李春和余家文也恍然大悟，同样举起茶杯同敬。徐长松回敬，喝了一口。

　　林巍不住地朝窗外看，“还要多久才出来啊？”
　　李春道：“林弟别急，左右就是这一个时辰了。”口中说着不急，但看着也是坐立不安。
　　林风道：“李兄别说林弟了，你自己不是也在着急？这场试考的内容太偏，单是第一场的帖经，我也有好几处地方疏漏。”
　　林巍道：“可不是嘛，这书也背了几年了，进了考场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考的都不是我背的范围。”
　　徐长松道：“可见科考也是需要运气的，规定的范围太广，那些书籍都不一定能背完，就看考的是否是自己背的内容，如果压中题目，那就没白费了。”
　　余家文道：“我这次怕是过不了，前三次发案有两次都出圈。”从前面几场的发案基本就可以预测最后的成绩，综合起来大概就能判断出哪个考生通过的几率会更大一点。“还要提前恭喜徐弟，三次发案都在内圈，无甚意外这次就能过了。”语气酸涩。
　　能不酸吗？他和林风一样，已经下了几场县试，却迟迟未过，见到徐长松这样基本上已经可以敲定一个名额，心中难免嫉妒。
　　包间一阵沉默。
　　林巍脸色难看，拍桌而起，“你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说什么酸话，长松有多勤奋是有目共睹，若是通过也不稀奇。”
　　徐长松止住林巍，挟了一块鸭肉放在余家文面前的盘里，“余兄不必心焦，县衙尚未发案，能否通过还在两可之中。”
　　李春和林风打了个圆场，余家文才接了梯子，“哼”了一声，林巍昂起头，鼻子冲向他像打擂台似的也重重地“哼”声。
　　虽然五人交情泛泛，但用总不好得罪彼此。徐长松哄好林巍，才转过去勉强和李春笑笑。到底有点可惜，与李春几个人相处不来，不过人生好友难得，有林巍和左云枫也弥足珍贵了。

　　林巍按捺不住，起身去窗边向外张望，“诶。来了来了，砚山，你下去给你爷我看看。”
　　果不其然，原本县衙公案外只是零散的围了几圈人，似是看到有衙役出来，人群挤挤挨挨地挤满整条街道。这个包间没有浪费那二钱银子，林巍远远的就看见有衙役拿着浆糊和一卷纸踏出衙门门口，赶紧打发书童下去看案。
　　高正也跟着砚山下去。
　　徐长松等人也是围到窗边，期盼能瞄见一点内容。
　　衙役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手脚爽利的用刷子往公案上一刷，再把手里的纸往上一贴，大掌在边缘使劲拍了几下，确认稳固了便拿着浆糊闪人。
　　不闪不行，这么多人难保不会发生踩踏事件，他可不想做个倒霉鬼。

　　忽听一声大喊：“这次的案首是徐长松!”
　　“谁认识？他是哪里冒出来的？!”
　　“人在哪里？案首公可在？”
　　“那是谁？”
　　“我知道。前面三次发案也是在内圈里头。”
　　……
　　有人讨论，也有人不断往前挤，一片兵荒马乱。

　　“什、什么？我没听错吧？”林巍吞吞口水。李春和林风面面相觑，余家文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知道会过是一回事，可当真过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是这样好的成绩。
　　徐长松摸摸下巴，“应该没人和我重名吧……等高正回来便知。”

　　邱山县虽然文风不盛，但县城里的人对县试这种一年一度的大事还是颇为关注。毕竟是难得的热闹，百姓自是要来瞧瞧今年的案首出自哪个村子，若是恰巧和自己一个村的，那今年就有吹嘘的本钱了。
　　包间里的众人等了两盏茶的时间，才见高正和砚山一身狼狈的进来，两人平整的衣服被拉扯的歪七扭八，早春的天气不算太热，竟也出了一身汗。
　　高正满脸压抑不了的兴奋：“二爷，中了!您是案首!”
　　“当真？不是有人与我重名？”
　　高正赌咒发誓道：“小的看的真真的，‘桃源村徐长松’，籍贯姓名都对得上。村里也只有二爷名讳长松，绝对错不了。”
　　“小爷我果然没看错人。”林巍抚掌大笑，“余兄果然神目如电，一眼就看出来长松了不得。”
　　李春、林风笑着恭喜徐长松，余风听了林巍的话脸一阵青一阵白。
　　高正接着道：“小的还要跟李公子道一声恭喜，李公子位居第九名，也过了。”
　　李春一惊，然后是大喜，“愚兄惭愧，虚长年岁，能够通过实在是侥幸。”他下场五年有余，今年终于压线过试。
　　林风摆手道：“既然通过那就不存在侥幸与否，这是实打实的实力。”
　　徐长松给在座几人续茶，拿起自己面前那杯茶，道：“林兄说的在理，小弟以茶代酒，敬李兄一杯。”
　　众人举杯。

　　徐长松悄悄地注意林巍的表情，怕他落榜后心情不好。
　　林巍却好像一点没有不愉快的模样，只是让堂倌又上了几道菜。李春等人都在相互恭贺，根本没留意林巍的动静。
　　在徐长松眼角有些抽搐中，林巍一个人把新上的菜式全部清盘……
　　徐长松(⊙o⊙)

　　徐长松与林巍等人分开后就迫不及待的回家。他急着告诉家里这个好消息。
　　徐氏早就在正院翘首以盼了，如果不是怕带来的是坏消息，表现得太急切伤了孙子的心，她铁定在前院等着。
　　蕙儿在徐氏旁边，王翠花陪着她翻花绳。“这是三叶草，你看这三处是不是很像那几片叶子？”
　　蕙儿眨巴几下黑葡萄似的眼睛，“像。奶，我要添福。”
　　“好，你看，把手指伸进这几出，把这根线也扯过来。”王翠花手指翻飞，“瞧，这是添福。”
　　蕙儿把花绳和趴在地上的添福添寿来回看，才道：“这是耳朵，这是尾巴。”
　　“对，蕙儿真聪明。”王翠花笑道。年轻时她忙操持于家里大小事务，还要下田种地，哪有闲工夫陪几个孩子耍，如今临老了倒是享了儿子的福，大儿子最让她烦心的就是孩子太少，但今年儿媳终于又怀上，九月就可以给徐家添一个大胖小子。小儿子还小，大事不用慌，小事总有些马虎。大姑娘梅花生的孩子多，嫁妆多，底气足，日子过得如意顺心。至于桂花……算了，不想那糟心玩意。
　　反正种种条件下来，王翠花很有时间，正好照顾孙女。
　　站在门口的小陶道：“二爷回来了。”
　　可不就是徐长松和高正么。看到徐长松的脸上无颓丧之色，徐氏就笑道：“如何？”
　　“回老夫人的话，二爷是第一名!”高正道。主子风光他做奴才的与有荣焉。
　　“我就知道松子是好样的!李秀才真真是厉害，说你会过真的就过了。”
　　“奶，府试还没过，还没有正式的功名呢。”
　　“奶知道，在外面切忌张扬，但在家里高兴高兴又不会妨碍什么。”徐氏拍拍徐长松的手。转过头吩咐道：“高正，你去厨房告诉你娘和路大家的，今晚整治一桌好菜，下面也加两碟菜。”
　　高正应声去了。

　　蕙儿道：“太奶奶，什么是第一名？得了第一名就可以吃好吃的？”
　　“不用考第一名，蕙儿想吃好吃的，跟太奶说，太奶让人给你做。”徐氏道。
　　蕙儿歪头道：“二叔好可怜，要考第一名才能吃好吃的。嗯……蕙儿分一点给二叔。”说着很认真的用两根手指比了比一丁点的距离。
　　徐长松笑着抱起蕙儿，“蕙儿这么心疼二叔啊。”
　　蕙儿点头，道：“嗯!二叔，再给我买葫芦好不好？”
　　王翠花对徐氏笑道：“这孩子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大柏可没有这么机灵，也不知道像了谁去？”
　　“当然是像我，我年轻时只会让别人吃亏。”徐氏挑眉。
　　徐长松点点蕙儿的小鼻子笑道：“我不和小孩计较，冰糖葫芦太凉，下次二叔给你带萝卜糕。”萝卜糕助消化，带着点腊肉和虾米，又有香葱和香菜增香，香而不腻。大街小巷都有小贩叫卖，便宜又好吃。
　　“别说，我也想那个味。明天让金聪家的去买个白萝卜切丝，去年秋天不是晒了几十斤的的腊肉腊肠，再买半斤虾米，用家里的米磨米浆，别拿外面的米粉凑合，谁知道那是糙米还是霉米，不干净。”徐氏一样样的吩咐。
　　“好，我下厨去做。”王翠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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