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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叁)、
熹清二年。
最后一张画像了。
付洇染认真地抚平了周边褶皱,指腹一遍遍压过边角。
她退后一步,再看了看。
很好,没有歪。
正欣赏着自己的手艺,远处却扬起了一串马蹄声,齐整有序,脚力浑透,俨然不似寻常百姓人家。
付洇染想,这帮人未免也来得也太迟些,她在这地儿都已经贴了三日的寻人画像。
念头一转,付洇染又不得哑然。
她怨皇宫的人来得晚,何尝又不是她心急的缘故呢。
就这片刻功夫,几位身着锦衣的侍卫已到了付洇染跟前。
“你就是付洇染?”
“不错。”
带头模样的侍卫打开一卷纸,对着付洇染端详许久,这才道:“就是你了,上面那位要你进宫走一趟。”
付洇染松了袖中一直死抵着手心的四指。
她忽然笑了,但因一直以来萦绕不去的沉郁之气,这股笑却是生出了破釜沉舟的滋味。
她要去那个地方。
这天下,她始终还得回到那个地方找他。
如果找不到——
从皇宫一路马不停蹄奔赴而来的侍卫觉得,他们要找的女子很奇怪。
明明笑着,眼里却有了泪光。
朱瓦飞甍,流苏映雪。三两宫人各守寸地,自扫皑皑。
一对长靴,最终在清华殿前停了下来。
付洇染抬起头,八年过去,这里倒也没多大变化。若真要找出个区别,大概就是,里面的主子又换了一轮,就在两年之前。
她从涟闫县出来,沿着涟江一路找寻,与此同时,远在天边的帝都传来了新君继位的消息。
付洇染忽然不知去哪处才好。这天地再浩大,也已不是玑微。
于是她渐渐想起了段拾弋曾经的话。——“我退位了。”
她宁可不信。可若不是提前安排好退位敕令,又怎会如此之快更迭君位?
这么一想,一股腥气顿时从付洇染喉头涌上。
他竟是真的为了退位——
“咳!咳!……”
自此,付洇染又多了个咳血的毛病。不过她也不甚在乎,她的小病自那场大病后便开始多了起来,再添一个,却也无碍。
只不过,段拾弋确实狠。
她这辈子,再也不会,也不可能会见到比他更狠的人了。
付洇染第一次见到新君,这个她曾经从段拾弋口中听说过的人,段旭。
明黄檀木龙椅上端坐的少年,眉目棱角仍带几分稚气,可因着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威慑,偏偏转出几道厉势来。
“前朝的付大将军?”
“草民不敢当。”
段旭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突然从那于他而言有些高的龙椅上跳下,走到她面前。
“朕知汝谁,也知汝来为何。”
这是一句于他人听来很奇怪的话,毕竟是段旭派人把她抓回宫。但这相对而立的两人都默契十足,无一人觉得谬误。
“既然如此,草民胆敢问陛下一句,那人……何在?”
“那人死在涟河,将军莫是忘了么?”段旭忽然眉头一敛,拂袖叱道。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付洇染却显得很镇静,把早已捋过千次的思路徐徐道出:“他身负寻常江湖人难及的深厚内力,多年习武,更是有极高的避险意识,只是失足溺水,还不至于身亡。”
“再者,”付洇染盯着段旭的脸,不肯放过一丝情绪的变化,“就算他不能自救,闭气是习武之人的本能,他也仍可撑到真正救命之人来。”
“但我并没有找到他。我顺着涟河的流向一路北行,凡过路百姓,一一上门叩问,共三百九十八家,无一人救起过他。”
“所以,最后只有一种可能,他没有死,他自己从涟河里爬了上来。”
说到最后,付洇染已是死死盯着段旭。
段旭却丝毫不为所动。“单凭这些无所根据的猜想,将军就能跟我要人,未免过于可笑。”
“那陛——”
“付将军威名,朕幼时于宫中便已得之。”段旭微遮眼帘,忽然另起了一段不相关的话。
付洇染有点不懂这位年轻帝君的想法。“陛下所言……?”
段旭顿了顿,眼神微闪。“朕不能告诉将军那人下落,但朕可以让将军留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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