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

　　5

　　电话响了五声，吴斯才摸到手机，没有顾得上看来电的人，便接起了电话。

　　直到对面的声音传来，他才不舍得地睁开眼睛，房间很安静，米勒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上盖着薄被，昨晚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当。

　　「小斯？」

　　这是一个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吴斯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把手机拿到面前，看清上面的头像。「冥宇！？」

　　「嗯，是我，好久没联系了。」

　　「是啊，你现在怎么样？」他们确实很久没有联络过了，冥宇也不是会主动联络感情的类型，他这个时候会打这个电话的原因，在吴斯的脑子恢复正常运作后，很快便知道了，一定是何乐找他，让他来劝自己不要冲动。

　　何乐不是傻子，在白芮熙的事真正敲定之前，把自己逼走，绝对是下下之策。如果不是被米勒激过头，他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反过来也可以理解成，米勒是故意的，为了让自己辞职。

　　「挺好的。你呢？」

　　「也不错。」

　　「比前段时间，要好一些吧？」

　　周围的人几乎都知道自己对荆陌的感情，因此在荆陌开始筹备结婚以来，吴斯的心情非常糟糕，这可不是只有连涵一个人看出来。

　　「已经缓过来了，让你担心了。」

　　「听何乐说，你要离开DF了？」冥宇从来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人，这话也问得够直接。

　　「是的，已经决定了。」

　　「也好，跟着米勒的话，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冥宇……」以为他会劝自己，而且这口气……

　　「我支持你，赶紧离开这个没有出头日的公司，也算是给冉轩扬一个教训，谁让他没有带你一起离开，让他为失去你这个超级助手后悔吧。」

　　冥宇的声音很平静，哪怕是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同。虽然吴斯比谁都清楚，冉轩扬没有带走的，何止自己一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冥宇都是被冉轩扬抛下的人，和自己相比，显然冥宇会更加煎熬，且很难走出这份煎熬。

　　想到这里，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连涵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自己再次来挑战米勒这道墙，也算是在自己的生命中，补了冉轩扬这个缺。

　　哪怕做这行，进这个公司都是为了荆陌，但吴斯不得不承认，他也有热爱这份工作的地方。特别是对冉轩扬的敬佩之情。

　　「我会的。谢谢你，冥宇。」

　　挂了电话，吴斯缓了几分钟后，才起床梳洗。每每想起冥宇，想起冉轩扬，吴斯就会有想要揍冉轩扬一顿的冲动，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说走就走，还一走那么久，一走就消失不见，连一点点联络都没有。

　　冥宇无时无刻不在等他的消息，却又害怕等到他的消息，那种心情，吴斯又何尝没有？应该说，任何一个冉轩扬的朋友，都有。而他倒是潇洒，两袖清风，走得倒是干脆，没心没肺到极点。

　　走出房间的时候，吴斯的脸色仍然很苍白，一方面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一方面则是刚才的惆怅所致。米勒做了早餐，此时正在看着早新闻，回放着昨天的娱乐新闻，不外乎又是什么明星和什么明星结婚，什么明星和什么明星离婚。

　　吴斯坐下后，拿起留给自己的三明治，没什么知觉地啃了起来。

　　「起床了？」米勒是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也许因为吴斯心不在焉，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走向自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很自然地抚摸了一下吴斯的额头，「没有烧……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后撤一步，躲开米勒过于接近的脸，这种亲昵，他太不习惯。

　　对于吴斯的躲闪，米勒倒是没说什么，走到厨房，替吴斯做了个煎蛋。

　　吃着热腾腾的煎蛋，吴斯在米勒为自己倒果汁，不经意碰触到自己的身体后，开了口，「你不用对我那么好，更多时候，我只是你的助理。」

　　「我分得清工作时间。」米勒也不示弱，他没有混淆两人的关系，而现在，显然处于非工作时间。

　　「……」很多时候，吴斯相信，他们舌战的结果，会是两败俱伤，没有谁能全胜。

　　没有再给吴斯压力，米勒坐到了他的对面，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我给你两天时间，处理DF的事情，后天给我你签字后的合同。」

　　「嗯，知道了。」既然都已经辞职了，吴斯自然不会矫情到说什么自己没准备去你公司这种话。
　　两人没再说话，彼此默默喝着果汁。直到米勒看了眼时间，收起报纸。

　　「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挑了下眉，米勒看向吴斯，后者却继续说，「或者帮你预定餐厅？要不要订一束花？」

　　米勒仍然只是看着吴斯，没回答。

　　「别这样看着我。」吴斯擦拭了一下嘴角，「我也同样分得清工作时间。」

　　甚至清楚自己的身份。

　　「不用了，我都准备好了。」

　　「那行，路上小心。」吴斯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米勒看着他，又看了眼时间，转身上了楼。

　　米勒在候机厅等人的时候，拨了布莱恩的电话。因为想见劳拉的关系，那个大忙人，特意延迟了飞去纽约谈生意的时间。

　　「接到她了？」布莱恩的声音有些懒散，好像还在某人的床上，刚醉深梦死一番。

　　「还没，飞机误点。」米勒又看了眼机场告示牌，「今晚你们等她吃饭吗？」

　　劳拉这学期就没有回过巴黎，她的父母一定非常想见女儿。

　　「不用，十一点门禁前将她送回家就行了，之前就交给你了。」有打火机的声音，布莱恩点起了一支烟。

　　「知道了。」

　　挂了电话，米勒才打了某饭店的预定电话，包厢已经订完，只订到了靠窗的座位。又等了四十分钟，劳拉的飞机才安全到达。看着陆续走出来的人群，不用刻意去找，只要劳拉出现，就会是最耀眼的一个。

　　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色的连衣裙，带着一些小碎花，高雅又不失俏皮，一头卷发被高高束起，随着她的走动而摇晃着，露出了诱人的脖子。

　　在看到米勒后，她笑了一下，很是甜美。她确实如女神一般，是所有男人心目中最渴望拥有的另一半。

　　主动走向前，米勒轻拥劳拉，亲吻她的嘴唇和脸颊，只是轻轻碰触一下。

　　「累吗？」接过劳拉的行李，米勒温柔地问。

　　劳拉很自然地挽上米勒的手，摇了摇头。「想到马上就回到巴黎了，兴奋还来不及呢，一点都不累。」

　　「晚上我定了你最喜欢的牛排店，想不想先休息一下？」

　　「去哪里休息呢？如果回家的话，我相信妈妈一定不会让我再出来的。」劳拉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本就是豪门，宠爱千金的程度，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里休息。」

　　「好啊，好久没有去过你家了呢。」

　　「不过最近由于拍戏，我都住在郊区的别墅，房间很久没住人了，除了每周有人打扫外，没什么人气。」

　　「这没关系，只要不是有鬼气就行了。」劳拉说完笑了起来，米勒也跟着笑了。

　　这和劳拉的性格有关，要说他们之间唯一不太契合的，恐怕就是劳拉非常怕鬼，而米勒是拍恐怖片的，这一点了吧。有次劳拉去米勒那边，随便拿起一本米勒放在桌上的杂志，差点被上面的吊死鬼吓死。从此以后，只要劳拉在，米勒一定会把那些个参考数据收好。

　　在车上的时候，两人又聊了一些劳拉在学校里的事情，她对米勒说了很多趣事，两人一直在笑着，时间倒是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米勒位于市中心的房子。

　　这是一间三室二厅的高层房，位于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米勒将两个厅打通，变成一个通透的大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客房，应该是米勒经常居住的地方。但此时，却干净地像是随时等着被拍卖的房子。

　　米勒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仿佛渐渐地，就把郊区的别墅变成了家。

　　打开冰箱，发现放置的果汁都有了沉淀物，找了一圈，竟连能喝的饮料都没找到。于是，只能烧水，拿出柜子里的红茶。

　　接过热茶，劳拉倒是没觉得奇怪，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一起看了一部电影，在电影放到最后的时候，劳拉的脑袋靠在了米勒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店预定的时间。她横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客厅的灯关了，又拉着窗帘，电视自然被关了。米勒并不在这里，劳拉看了眼时间，摸了摸憋下去的胃，走下沙发，朝关着门的书房走去。

　　敲门，果然米勒正对着计算机在忙，看到劳拉，他关了计算机。

　　等他们终于到饭店时，预定的位子已经被别人占了，只能领号等了约莫十分钟后，才坐了进去。

　　「抱歉，都怪我睡着了，否则就不会迟到了。」

　　「片子有点无聊，再说，你是真累了。」米勒替劳拉点了她喜欢的食物，劳拉对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很开心。

　　两人吃饭的时候，劳拉也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因此没有多做停留，两人吃完饭，米勒就将劳拉送回了家。但说是送回家，当然不能像车夫一样只把她放在家门口。

　　进了那幢豪宅，将劳拉的行李交给管家，米勒和劳拉的父母问好，顺便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劳拉的父亲，也就是璀璨的大老板，对于米勒来说，算是前辈了。他询问了一些关于米勒电影的事情，而劳拉则和妈妈聊着女孩子关心的话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劳拉的父亲，还是很欣赏米勒的才能，还曾一度开玩笑说自己是他的影迷。

　　等布莱恩进门时，劳拉还真是惊喜了一下，跳起来扑进了哥哥的怀里。从小到大，比起父母，显然这个大哥对她最是宠爱。

　　「哼，现在要让你回家一趟，看来只有劳拉能做到了。」父亲的不满也说明了布莱恩一年估计进不了几次家门。

　　和布莱恩打了招呼，米勒借着这个机会告辞。等开车出去时，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没想到在劳拉的家里呆了那么久。

　　这里离米勒在市区的家并不远，但米勒仍然上了高速，朝着郊区的别墅开去。

　　吴斯起床的时候，米勒还在睡。

　　昨天半夜，吴斯睡得正熟，某人汽车的引擎声将他吵醒。原本以为他今晚不会回来的……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觉，谁知自己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米勒走了进来，没开灯，脱下外套，直接去了浴室。当花洒的水声响起时，吴斯皱起了眉头，他不理解他这个时间回到别墅，不去二楼自己的卧室，到自己的房里来干嘛。

　　难道还想要？在刚和未婚妻约会之后？

　　花了不过十分钟，米勒就裹着浴袍出来了，吴斯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没动，他从另一边上床，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完全当这里是他家，好吧，尽管这里确实是他家没错。

　　他上床后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动作，甚至都没有把手搭在吴斯的腰上，只是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帮两人拉好被子。

　　吴斯一直在等他到底要做什么，但等到的，却是身后人的呼吸声变得匀称。显示他已经睡着了。有一瞬间，吴斯很有冲动把身后的人揪起来扔下床，老子睡得好好的，你没事不滚上去睡觉，跑这里来抢我床干嘛？！

　　心中不爽归不爽，在黑暗中吴斯只能干瞪眼，几分钟后，在绵长的呼吸声中也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时，吴斯是从米勒的怀里钻出来的，他拿开了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自己的手臂，下床梳洗。

　　总觉得，什么东西在逐渐改变，这个改变，吴斯并不乐意看到。他似乎可以预见到一些不受控制的未来，对于吴斯而言，失去对事态的掌控，是他最大的恐惧。

　　而事实也正如吴斯预料的那样，改变是发生在潜移默化间的，慢慢渗透到你生活的每一个地方。
　　和DF公司的解约并不顺利，不过在吴斯坚决的态度下，何乐也只能放人。荆陌和白芮熙都找他谈过，但和冥宇一样，荆陌知道一旦是小斯决定的事情，一百头大象也拉不回来，所以比起劝他不要辞职，反而是为他庆祝了一番，这工作一换，工资可是直接翻了一倍，当然得好好庆祝。而白芮熙一直是聪明人，只是意思意思说了几句也就不再勉强。

　　不过和米勒公司的签约倒是异常顺利，吴斯在米勒给他的合同上签了字，然后还给米勒，几天后，泽马就把签好字盖好公章的合同返还给吴斯，并搞笑地说，欢迎加入不要命公司，别看现在米勒一副好老板的样子，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要成绩不要命的，记得多申请一些营养品补贴，小心被他榨干。

　　吴斯随便应和了几句，心里想着，自己确实要被他榨干了，还不是工作相关的。

　　他现在每晚都会和吴斯睡在一张床上，不是半夜爬上吴斯的床，就是找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把吴斯骗上他的床，虽然不是每天都会XX，但肌肤相亲总是免不了的，他喜欢从后面抱住吴斯，在吴斯企图挣扎的时候，就吻他的后颈，激得吴斯每次都想在他睡着之后，割了他的舌头。

　　米勒这段时间心情很好，剧本的修改只差最后一章就改完了，他拒绝了一切会面，每天关在书房，有时也会开着车出去乱晃，还会在吴斯和泽马等人忙得团团转的午后，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给他们带去下午茶，搞得两人很想把他拖下水陪他们一起应酬那些复杂的人际网。

　　除此之外，米勒偶尔的娱乐活动，便是和劳拉约会。两个都是大忙人，劳拉难得回国，而米勒也难得不在片场拍摄，他们有时会去看演出，会去吃大餐，还会去海边郊游。但无论多晚，米勒最后总会回来别墅，从未在外过夜。

　　一开始，对于和劳拉的约会，米勒还有些遮掩，总觉得和吴斯谈论这些话题会有些奇怪，谁知，吴斯却完全没有尴尬，还帮他弄到了劳拉最喜欢的演出门票。看着那两张位子很不错，起码提前一个月预约才能买到的票子，米勒竟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不过随着时间一长，事实证明，苍蝇吞久了，也就习惯了，还会觉得味道不错。

　　有次，吴斯手边有一份很急的文件需要米勒签字，当时米勒和劳拉在喝下午茶，接到吴斯的电话后，迟疑了一下，还试图让泽马把文件送来，吴斯甩也没甩他，问了地点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吴斯出现在很有小资情调的红茶馆时，米勒正好在和劳拉说什么，劳拉笑了起来，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目光，也包括吴斯的。他在查米勒数据的时候，就顺带把劳拉以及她全家查询了一遍，典型的豪门世家，对米勒的前途非常有帮助，可以说是一条通向成功的快捷方式。

　　傻子才会对这条快捷方式视而不见。

　　见到吴斯，米勒挑了下眉，在他挂断电话的时候，就猜到他一定会出现的。非常自然地为劳拉和吴斯做了介绍，米勒接过文件，扫了一遍后，签了字。期间，吴斯和劳拉打了招呼，劳拉没有多问什么，非常得体地微笑着。

　　这种感觉还不错，吴斯原本还以为她会对自己说，请他多协助米勒，把自己当成女主人的样子。看来，米勒选择劳拉，也不完全只是快捷方式的关系。

　　签完文件，吴斯也没多做停留，和两人告别，赶回公司继续处理公务。

　　当晚，吴斯很晚都没有回别墅，打手机也总是转到语音信箱。米勒敲完了剧本的最后一个字，瞄了眼时间，凌晨1点30分，别墅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吴斯还没有回来。

　　拨了泽马的电话，对方告诉他吴斯在处理某个投资商的合同，十点多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在纠结条款。

　　披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出门，米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有想要接他回家的冲动。甚至，他还考虑，是不是索性和吴斯一起搬到市区的房子去，这样，起码会离公司近一些。

　　虽然料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当米勒到达公司时办公室的灯全部熄灭了，门窗紧锁，还是有一瞬间的不爽，拧着眉头，米勒继续拨打吴斯的电话。

　　脑中出现的是那晚吴斯在酒吧，喝得烂醉，身旁还有个男孩对他虎视眈眈的场景。越想越有一股无名火在体内燃烧。

　　电话没有转到语音信箱，而是在响了好几下后才被接起，吴斯的声音带着点疑惑。

　　「找我？」

　　「你在哪里？」

　　「刚到家，要我办什么事情吗？」吴斯的声音透着疲惫，刚才连续对了五个多小时的合同，又开了四十分钟的车，身体差不多到极限了。

　　「……」以为吴斯因为见了劳拉所以心情不愉快，和上次受荆陌的刺激一样，去酒吧喝闷酒，谁知，他却真的只是加班，然后回家的时候和自己错过了。「没事，我正好要回家，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想吃什么东西？吴斯无语地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这个时间一般情况下都已经睡着了吧，哪有人会打电话来吵醒你就为了问你想要吃些什么东西？

　　而且，米勒之前也从来没有半夜带夜宵来给自己吃的习惯，这也太奇怪了吧。「不，不用了，谢谢。」

　　「哦，那早点休息吧。」

　　挂了电话，米勒挫败地靠在方向盘上，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吴斯会因为自己而郁闷，真是……想起吴斯谈论起劳拉时的面无表情，想起他在见到他们两人有说有笑时的不以为意，他根本一丁点儿都不在意你们俩的事。

　　心里有种说不清的苦涩，摇了摇头，米勒调转车头，朝别墅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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