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娘传

　　Chapter23
　　哭了许久，原青青色的衣袍都被深娘的泪水浸湿了。深娘觉得心里好受些，才抬头，见原青肩头的布料颜色深了一块，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竟然在人面前哭了，还哭成这样。

　　她不好意思地撇开脸，抹掉脸上的泪痕。原青笑了笑，一挥手，肩头湿透的衣服已经干了，没留下一丁点痕迹。而深娘抹干净脸上的泪痕，除了眼睛微红，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吸吸鼻子，声音变得有点瓮声瓮气，“原青，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原青说起他在密室遇到的情况，原来当那个言巫消失之后，原青在密室中转了一圈，完全没有发现可以出去的机关，倒是发现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于是他没有犹豫地踏入那道门，因为那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进门之后，他发现这个房间相对来说正常一些，像是一间卧房。原青巡视一周，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突然，他看到一个梳妆镜，当即怔住，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那个梳妆镜——是他爹从魔界十大险境之一冰刀雪境中冒险取来送给她娘的。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镜子，雪镜通体雪白，能看世间万物，能听世间所有的声音，也可当武器。但他娘已经有契合的武器，所以雪镜一直只是作为他娘的梳妆镜和探查他们踪迹的工具。

　　如果雪镜在这儿，那这房间就是他爹娘的房间。他很小时候进过，却没有什么印象，后来就再也不曾进入他爹娘的房间，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想起这是他爹娘的房间。后来凤族的领地都付之一炬，等到大火熄灭，青鸟族长辈也不让他去收拾他父母的骸骨。

　　原青收到的，有关他家族的东西，就是他亲人的骨灰和雪镜。青鸟族的长辈没有跟他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收集凤族的骨灰的，但肯定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只是为了让他们有个安息之所，为了让原青能有个念想之物。

　　那场大火实在可怕，凤族所有的东西都烧没了，最坚固的上古神兽的躯体也烧了。但是雪镜却留了下来，他不知道雪镜是什么质地，连神兽都被烧没了，它居然完好无损。

　　这个房间……

　　原青觉得眼睛有点酸涩，闭上眼睛，良久才慢慢睁开。而当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他爹娘完好无损地坐在床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爹！娘！”原青疾步走近他爹娘身边，却发现他爹娘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或者说，他们本就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

　　“喻哥，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他娘看上去很着急，很迫切的样子。

　　他爹也是皱着眉头，但还是拍拍他娘的手，“阿斐，该来的总会来的。奶奶说过的话，即将要应验的。”

　　他娘叹着气，说：“这些年，看着旁支一支一支地消失，我就猜到，我们也不远了。”她看向他爹：“可是，青儿怎么办？”

　　原青怔怔地看着他爹和他娘说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旁支的消失并不是意外？太祖说过什么话？他从未察觉他爹娘的异常。

　　他看到他爹站起来，拉着他娘走到门外，轻声唤着“青儿”。一个长得古灵精怪的小男孩跑过来，一只手里拿着弹弓，一只手托着一只白鸽。

　　“爹，找我什么事？”他把玩着新弹弓，并未多注意父母的神情。

　　这个小男孩就是原青小时候，无忧无虑。

　　“青儿，那只白鸽受伤了，你做的？”他爹看上去很严肃。

　　“才不是。”他嘟着嘴说：“我是看到有人做了一些陷阱，这只小白鸽被网给伤到了，我把它救回来的。”

　　看到这里，原青想起这是他很小的时候，才五六百岁，当时他还很不高兴，他爹怎么会那么看他，他拿弹弓却从未伤害过无辜的飞禽。

　　“青儿乖，是你爹冤枉你了，去找你二哥玩儿吧。”他娘温柔地说。

　　他将小白鸽交给下人照管，就跑去隔壁青鸟族找他二哥玩儿了。凤族人丁凋零，主族只有他一个小孩，实在无趣，好在他认识了几位兄长。

　　只见幼年原青兴冲冲地踏出院门，看见邢二哥长身玉立站在一个院前，是他们在晴明山的秘密基地。

　　原青跟在他自己后面，感觉很微妙，而见到邢二哥的时候有些怔楞，邢二哥绝不会比他大这么多。再回头一看，已经是少年模样的原青稚气稍减。时间……是错乱的吗？

　　“小五，可是□□娘拖住了，这么迟才过来，大哥都忍不住让我去你家里瞧瞧了。”邢二哥微笑着调侃他。

　　少年原青耸耸肩，他娘亲管得确实比较严格。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娘亲拉着他表情严肃，不让他走，他还是趁其不备溜出来的。

　　邢二哥见他有些无奈，拉起他的手就走进去，这小魔王最怕他娘亲，被拖住也是正常。

　　“二哥，这次大哥想玩什么？”从小打到，他们五个都一起摸爬滚打，上树掏鸟下水捞鱼，什么没干过。倒是最近两年有些烦了，感觉他娘亲不是很喜欢他无所事事的样子。

　　邢二哥只是笑笑，说：“先进去再说。”

　　进去之后，他就看见大哥白谢飞走来走去的，甚是不耐烦。而三哥木风则一言不发地盯着地上某一点，四哥宋言在一边微笑地看着两人，一边说：“我说大哥你能不能停下来，你们白虎一族的威严呢？怎么一点都没有王者风范，急成这样……还有啊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大哥最怕你了……你就瞪他一眼，只消一眼他就停下来了！”

　　原青扶额，四哥太吵了！

　　白谢飞额角青筋暴起，要不是听到邢二和小五的声音，他都快暴揍老四了。宋言也是看见原青就一喜，想要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被白谢飞粗声打断：“三个字以内！”

　　宋言抽抽嘴角：“哟，来啦？”

　　木风也望过来：“小五。”

　　白谢飞最直接：“小五你太磨叽了，害我在这里听老四‘念经’，吵死了！”

　　原青赶紧给几位兄长道歉，白谢飞手一挥，说：“别磨叽了，我昨天跟邢二说去凡间玩儿一趟，你们觉得怎么样？”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兴趣，于是爽快拍板，利用木风的叶子去一趟凡间。原青感慨，三哥真是太犯规了！啊，好方便啊~

　　看着眼前这幅场景，让原青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真是快啊，物是人非大概是最残酷的了。当年他们多么青涩，现在……他为了复仇，除了在几位兄长和阿深面前会展现出真实的自己，其余大多数时候都披着一层纨绔二世祖的皮。这样，到底是对是错？

　　就在他一愰神的时候，他好像感受到……下雪了。刚刚还在凤族领地，凤族领地是著名的焰火之地，不可能下雪。这是……他看了看周围的景色，万圣谷？

　　万圣谷准确来说应该是万墓谷，这里埋葬着无数仙界圣贤和将军，据说是在远古大战中战死的。谷中长满红色的万圣花，故名万圣谷。万圣花虽然名字听上去很神圣，它的邪性却比得上彼岸花了。只不过一种生长在鬼界，一种生长在仙界。

　　“爹爹，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原青回头一看，这个小原青比第一个场景中的要大一些，比晴明山的时候又要小一些。

　　“我们来见见你祖奶奶。”爹爹是这样说的。

　　原青皱眉，祖奶奶？凤星月？

　　小原青倒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跟着爹娘走。万圣谷果然是万人坟，这里埋的都是远古大战时的人物，大多数都记载在史册中，一路看过来，小原青就能数出好几个他在书中看过的。

　　只不过万圣谷甚是荒凉，杂草丛生，万圣花开得十分妖艳，风一吹，仿佛听得到千军万马的声音，以及有什么汩汩流过的声音，不像是清脆的水的声音。他问过爹娘，那是什么声音。爹爹悲怆地说：“那是血流成河的声音。”原青自此以后对万圣花不再抱有好奇心。

　　而彼岸花则是无风都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这个深娘深有体会。

　　在万圣花丛中行走，小原青显得有些不高兴。但他看爹娘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不说话了，只是安静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小原青抬头：“娘亲，前面有个漂亮的屋子。”

　　原青就看见他爹娘怔楞着看着那屋子，不说话，良久才牵着小原青的手继续走，直到停在屋子前面。

　　小原青抬头看爹娘，原青也看着他们，他觉得他爹娘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决定。

　　爹爹抬起手敲敲门，门内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响起：“谁？”

　　“凤族原喻。”爹爹回答。

　　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人探出头来，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小原青躲在娘亲后面好奇地看着那老人。

　　“原来是凤族，来见星月？”老人没有感情似的声音慢慢说着。

　　原喻点头。

　　老人把门打开，站在门外，让他们三人进去。

　　原青跟在他们后面，踏进门那瞬间他回头看老人，却见老人望着他这个方向，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原青看着这个不是很协调的笑容，却感到一丝善意和欣慰。

　　门关上了，原青的脑海里还是老人的笑容和眼睛，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他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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