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相思

　　江萱收拾好行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因为快要入冬，所以夕阳是看不到了，天空灰蒙蒙的，看得人更觉阴冷。
　　“小萱，你真的要走吗？”
　　“晴晴，家里催得紧，我必须得走了。”
　　江萱边说边提起皮箱，看着眼前的同伴愈发不舍。她到这里助学也好段日子了，虽然条件有限，可她适应地还算好。她喜欢和同学们一起备课教书的感觉，喜欢天天见到小孩子们纯良无害的笑，喜欢那一声声的“小江老师”……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走了，她也很不舍得，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她还是个女儿。
　　“可是，这本来也快要结束了，不能等等大家一起么？”
　　“我也想啊，可是不行，你今早瞧见我三哥了吧？母亲生病了，这才让他来接我提前回去。”
　　“这样啊，那，你路上注意安全。等这边结束了，我回去再找你。”
　　“嗯。”
　　江萱和晴晴并肩走在操场，江萱看着周围的一切，心里难受起来，眼圈有些红了。而这模样刚巧被刚出宿舍的顾念辞看见，她满心疑惑快步上前，迟疑地开口叫住江萱。
　　“萱儿！你……这是……”她不解地看着江萱手中的行李。
　　“哦……我……”江萱看到顾念辞有些紧张起来，她到现在也不知该不该让三哥见顾念辞，她不让三哥到学校来，就是怕他们遇见，她不知道三哥见到眼前这个人会有怎样的反映，她生怕三哥情绪失控，生怕他会像之前那般疯魔……可是，她心里却又隐隐觉得，两人又该知道彼此消息才对。
　　“萱儿？”顾念辞见江萱看着自己出神，越是疑惑。
　　“啊？……哦，我，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回江城。”
　　闻言，顾念辞忽然沉默，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那，路上小心。”
　　“嗯……”江萱提紧了箱子，与她错身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迟疑着转过身来，看着顾念辞一动不动的背影:“你……就留在这里？”
　　顾念辞缓缓转过身来，面前带着微笑:“只要你回去不言，我便会留在这里。”
　　江萱怔了怔，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这句话所表的心意，何其明了。
　　不近不远的，冷风将每个字都吹散。江北只眼见她微笑的模样，却未耳听她的话。
　　眼前人，就是那个扔下他出走的女人吧，就是那个他找疯了的女人吧，就是那个不管不顾伤人至此的女人吧……
　　她好像还是那样温婉，亭亭玉立的样子，光是站着便也足以吸引自己所有的目光；她好像更清瘦了，大衣配着及踝旗袍那样单薄；可她好像更轻松了，脸上的笑容温柔动人，是以往很少见的模样……
　　“少帅，”王存看见他异样的神情，上前唤他，却转头也看见那个与江萱对立的人“这……这不是顾……”
　　“不是。”江北低沉地开口打断他，继而转身回到车上，闭目不语。王存知道江北现在需要清静，虽然他也惊讶于在此见到顾念辞，更惊讶于江北此刻的冷漠。他本以为，照自家少帅那段日子疯魔的样子，再见顾念辞应该很激动才是，可现在，完全不同，甚至都没有上前一见。
　　江北一个人待在车里，气息平稳，面上毫无波澜，可双手还是攥成了拳头。
　　怪不得穆锦程会说要先到学校来做通知，怪不得江萱不要他到学校来送她，原来，遮掩的不过是她一个人。
　　“念辞！”
　　听此一声，江北忽然放松了手，睁开眼睛，看见已经出现在校门口的顾念辞，而方才唤她那人，正一脸兴奋的提着手中糕点给她看。
　　“念辞，我买了米糕，早上你说想吃的那家。”
　　“思哲……谢谢。”
　　顾念辞朝方思哲笑着道谢，而这笑容落在江北眼里却分外刺眼。
　　“没事，你开心就好。”方思哲只看着顾念辞，却没有注意一旁的江萱。江萱故意清了清嗓子，这才引起了注意。
　　“哦，小江老师……这是要？”
　　“我要走了，方老师。”
　　“什么？”
　　方思哲对这突如其来的回答有些惊讶，本想继续问下去，却见顾念辞轻轻对他摇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会意，开口便也只是道别。
　　这些一幕幕，被江北尽数看在眼里，他眯起眼睛。
　　“王存。”
　　“少帅。”
　　“开车。”
　　“我们这就走了？”王存有些诧异，江北想念的人就在眼前，难道就这么走了？
　　“到和萱儿约定的地方去等。”
　　“……是。”
　　车子发动，江北侧头再看了看还并肩而立的顾念辞和方思哲，忽然嘴角噙了冷笑。
　　原来你身边从来不曾缺人。
　　心中念及此，他别过头来，再也不多看一眼。
　　天快黑尽的时候，大厅中的电话“叮铃铃”响起来，正在饭厅打扫的吴妈闻声快步走过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拿起来听筒来。
　　五姨太将银狐披肩裹紧了些，扶着楼梯栏杆缓步下楼来，本想开口叫吴妈，抬眼却见后者在接电话，故而没有出声。
　　吴妈眼见五姨太下楼来，便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三少爷，你等等，太太来了，我让她来听电话。”
　　“不用了，您帮我转达吧。”话音刚落，吴妈还来不及出声，那边就挂了电话。
　　五姨太边理着颈上的红宝石项链，边坐到沙发上，缓缓开口:“谁来的电话？”
　　“哦，是三少爷，他让我转告您，今天太晚了，要在漠水镇歇息一夜，明天一早再和四小姐启程返回。”
　　“这样啊……”五姨太微微仰头闭眼靠在沙发背上，“接到了就好，夜车也不安全，留一晚就留一晚吧。”
　　吴妈点头应着，晃眼瞧见五姨太银狐披肩上别了耀眼的钻石胸针。她犹记得那是两年前五姨太生日江世平送的。五姨太喜欢得不得了，只有重要场合才舍得拿出来戴，五姨太对它的珍视就 如同对江世平的珍视一样。而此刻她见五姨太戴出来，定又是晚上有什么重要的聚会了。
　　“太太晚上是要出去吗？”
　　“哦，昨儿方海生的夫人来下了帖子，今天是她的生辰又恰逢是她与方参谋长结婚二十周年，所以晚上有个庆祝会，我得去一下。”
　　五姨太说着站起身来，抻了抻旗袍上因方才坐下而起的褶皱。拿过一旁的手包，提步往外走。汽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吴妈替她打开车门，五姨太低头进去时轻轻咳嗽了两声。
　　“太太慢走，我晚点做些川贝炖雪梨等您回来。”
　　“好。”五姨太笑着看了眼吴妈，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有人对自己的体贴入微是一直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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