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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阵
“吱嘎——”
在经历了千朝万代兴衰更替后,面前那朱红色的宫门好似也变得格外的沉重,像是底部长了短须扎入地下,每开一次门,便万般不舍的断开,等宫门闭合后,便再次契而不舍地慢慢伸须扎根。
迫人的厚重感与红墙黄瓦相对应着,更添一份压迫。空中好似飘散着一丝沉沉死气,混着仍未散去的雾霭潮气,压抑的让人心一闷,随着那宫门大开而发出的沉调,像是在心上刮出一道痕,散出些许不安躁动的气息。
宫门向内侧拉开。
每扇门上钉着锈金色的九路门钉,横九路,竖九路,共九九八十一颗,阳光一照,便金光一闪。只不过,每颗门钉均已颜色暗淡,在边角处或多或少都留有斑驳的锈迹,反向外侧的光再无以往那刺痛人眼之感。
我面上端着肃然之色,只在心里淡淡一笑——
这八十一颗门钉,还是祖辈钉下的。
九九归一。
这横纵九路门钉岂是如表面这般简单。其内里还藏有我族祖辈钉入的阵法,连同整片宫墙,牵一发而动全身。只不过,早在一百年前,便被祖辈寻机毁了内中阵法。除非拆了外围宫墙宫门重建,不然一旦被人找准阵眼,再配以特殊技法,这些防御,就会如豆渣一般,一触即碎。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垂着头,躬着身,盯着脚尖,敛了敛笑意,定了定神,神色愈发慎重。只在宫门停止响动时,微微抬眼望去。
门后立着一行人,大致扫去总有七人。
那七人共分三列,外侧的两列每列三人,中间有一人领头。
不过,令人稍稍诧异的是,观那领头之人的身形,感其气息,却是个中高手。
我心一动。
想不到这些书画竟如此受人重视。赵德成,或是那位妖妃,究竟有何目的?
而这三顶轿子内共收有百余幅书画卷轴,每一幅都经由我手临仿。仅仅几月时间,虽不够我临仿完“承启斋”内藏的全部绘本画卷,但加上我于出发前从族中整理的自己以前的仿作,却也足够。
所有临仿品最终也由铺中资历老、手法精的供奉进行各种处理以及审查并掌眼。而可以肯定的是,所选仿作从内容至意境均无暗藏的玄机,那么,宫里的那几位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整出这些幺蛾子?
究竟是为了画,还是为了人?
我微抬眼皮,暗自细瞧对面一行人,见过了许久对方仍无任何动作后,便整理了下衣袍,给身旁伙计示意,一齐缓步走了过去。
不论这宫中有何魑魅魍魉,我只以四字抵挡——入、观、破,化。
——入阵,观局,破阵,化恶。
“在下和州江氏,江素霓。领旨入宫。”临至近前,我止住步子,在距其七步外停下后,作了个揖。“烦劳诸位久等。”
“无碍。我姓高。”低沉的声调响起,毫无半点客气之意。让我不由的抬眼望去,却见那位领头人将视线转向我身后。“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我一愣。
一来就是下马威?
我打量着对面其余六人,只见他们无一例外的微低着头,默认着领头人的命令。便面上表情不变,只是右手绕至背后 ,打了个手势。
“诸位大人客气。”顿了顿,“前几日铺子里收了批上好乌木,原是和州本家专门从南边送来,以作定制屏风之用,谁成想料子多了些,便又做了些其他精巧物件,诸位大人请收着些,尽可拿去把玩。”我眼神依次扫过对面七人,最终直直对上那位高姓大人的眼睛,“这千年乌木可吸附些污秽之物,置于宅中,或是放在身上,都是好的。”
“不必。”眼前之人的眼睛格外深邃炯然,隐隐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而其身高八尺,浑身紧绷、眼神戒备的立在那儿,更是散发出如银团子身上一般的气息。很危险。
我不禁动了动手指,按耐住心痒之感。
果然,经过几代的积累,这宫里还是有些底牌的。
“这些东西与轿子内的书画卷轴相比,不大贵重。只是些心意,不足挂齿。”我伸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木盒,向前走了几步,打开盖子。“专门请铺子里最好的雕工刻的,一共七只。”
我左手捧着盒子,右手从盒里抠出一只木型小雀,托于掌上,塞向眼前人的手里。看他没有动作,便微微一笑,“还望几位大人好生护着些这些个书画。”
我本想着自己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面子和借口,他一开始便不会拒绝,但没想到仍费了番口舌,这高大人还真是一股清流。不过是些清流风雅之物,若不是小十叔不让动用银钱,哪会这般麻烦……
我僵着动作,足有五息,那位高大人才深深看了我一眼,手腕一翻,眨眼间便收走了木头小雀。“放心。”
我垂下右臂,半耷拉下眼皮,点了点头。示意伙计将其余的木雀分下去。
待瞧着七只木雀都被收下后,才松口气般的冲那人笑了笑。
放心,我怎能不放心呢。这些改进版的木雀可是耗了我不少心血啊……
“收拾好,便走罢。”
高大人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六人便猛地上前一步,动作迅速的接替了铺中伙计的位置,利落的拉着轿子走向宫内。
我向几个伙计打了个手势,再看着他们走出宫门后,便跟在那位领头人身后走着。
宫内一片寂静。
脚下的路比之官道更为宽敞,但除了我的脚步声,听不见别的声音。
三顶轿子被人抬着走,硕大的轱辘反倒成了装饰。我自然知道那车轿有多重。为了稳定重心,那俩轱辘算是最重的,不过,为了停运方便,它们却是可以拆卸,但,现在,别人不问,我也就故作不知。
而且,看那些人抬着重轿,气息纹丝不乱,脚步稳而轻的样子,我想,也没有必要说出口。
我故意加重脚步,擦了擦额发间不存在的汗水。“高大人,这是要直接运入内库收管吗?”
“不,”身旁人的脚步顿了顿,“皇上要见你。”
又过了几息,“不远了,你要歇歇?”
我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语,嘴角暗暗抽了抽,面上却换上一副惶恐神情,伸手摆了摆。“无事无事,我快些,万不得让皇上等着。”
说完,便垂下头,敛下眼底闪过的凌厉,微微调整了步伐,令本就看起来沉重的步调变得愈加凌乱。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十叔推算的没错。这赵德成,总是得见上一面才成……
原先自己没推算出这一趟究竟需要经历些什么,便也不在意,事到如今看来,里面还有些古怪。
是有人觉得那些书画中藏有某些隐秘,还是,这是个请君入瓮的戏码?若是前者,那么,是何人要针对江家?如是后者,背后主谋怕是要失望了,这反而是要引狼入室啊……
罢了罢了。现在还未出现任何特殊迹象,自己什么也推算不出来。说到底,还是那“入、观、破,化”四个字。这虎窝,我入定了,自己倒是要看看,这里面有何不可言明之物。
想到这里,我用余光斜瞟了眼身旁那位高大人,却只能看到小半截露在外侧的脖颈。
总感觉有些不对。
我想到前几日小十叔送来的那一塌子画像以及附的备释,其中便有这位高大人。作为赵德成身边的一大高手,其资料着实引人注意……
“高朔,和州人,本姓冯,独儿。天和四年,暗侍高延福收为假子。性谨密,善武。屡护驾有功。居摄四年春,右迁暗侍总督……”
现今正逢居摄八年春。赵德成派高朔来,是害怕我想要他命,让高朔防卫我?
权且不提这个,让我疑惑的是,总觉得身旁之人的气度与画像上的“高朔”不大相符……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有那木雀在,我总会发现蛛丝马迹。
不急。慢些来。
“高大人,烦劳了。”压下心中涌动的暗流,我压低嗓音,憋了些汗出来,又故意压制着体内流转循环着的暗劲,让脸色苍白了些,“只是……不知皇上……今个儿心情如何……”
这样问也不算突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赵德成已多日不上朝,夜夜笙歌,性子愈发阴晴不定。而且,在外人看来,高朔一行人已经收了好处,透漏点无关痛痒之事也无妨。
不过,也有些人不知客气为何物……
“你见了,自然便知。”
当真是油盐不进啊。不过,这话也透着几分暗示:现在,赵德成可能心情不错,但是见了我之后,也许就不大开心了。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几年来,他从未起的这般早的缘故?见了我这罪魁祸首之一,迁怒也是很可能的。至于他现在为何心情不错,那还用说?美人在怀,白日宣淫之事他又不是做不出来。
我不禁放慢了脚步。这般贸然打扰别人的兴致,会不会不大好?
“马上就到了。”耳边话音飘过,我还未构思好应对的话语,便觉胳膊一紧。不由的将视线侧移,只见高朔抬起一臂,支着我的左胳膊,虽然不舒服,但也减轻了我不少重量。他这是觉得我走不动了?看来我这文弱书生的形象伪装的还不错。
“烦……劳。”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我感到左臂上有力的支撑,便斜过身子,顺便将右臂也搭在上面,找准了平衡点,让了大半重量过去。
“你倒是半点也不客气。”
感受到身旁人一闪而逝的凌厉气势,我反射般的低下头,掩住眼底的厉色,复又抬起头,脸上憋出一丝红晕,弱弱一笑。“好说,好说。客气,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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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波考试即将来临,但还有两个小比赛,以及,一堆报告论文作业调查问卷。
我要学习。
愿各位亲们学业有成,事业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