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之滨I

　　小麦在重症监护室找到了王大枝，小脚老太婆熬了一宿，现在正蜷缩在继登的旁边睡着了。而继登包扎的像个蚕蛹一样，小麦看见这样的场景当即心中一酸眼泪就啪啪啪的落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她更倒霉更可怜的人了。她从柜子里找到了一个洋瓷碗，在医院的门口给王大枝买了一碗蒸面，一笼包子。回来时就看见大姑韩国春和二姑韩国兰坐在小脚老太婆的面前，小麦怎么看她们都不像是母女倒像是姊妹三个的感觉。
　　“大姑，二姑你们吃饭没？”
　　“哎呦，还是小麦懂话，知道孝敬她婆。”韩国春说着起身让开了。
　　小脚老太婆却抹开了眼泪。
　　“我亏得有我这个孙女，不然我和我孙儿饿死在这儿也没人来管。”
　　韩国春，韩国兰囧着一张老树皮一样的脸不知怎么接小脚老太婆的话。
　　小麦觉得王大枝怎么也这么的讨厌，大姑和二姑多好的人呀，每次过年去她们家她们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留给她，她喜欢吃四喜大丸子，她们就给她做。大家都吃着米饭她说要吃汤圆，二姑就赶紧去给她揉，她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嬷嬷看格格，那玩意的都快要宠上天了。这一切简直像极了余相锦在外婆家的待遇。

　　“大姑你吃面，二姑你吃包子。”小麦没有将饭递给小脚老太婆而是给韩国春和韩国兰递到了眼前。她觉得她有义务让这两个来自山里的姑姑好过些，虽然她自己也出生在农村，可是相比她的两个姑姑她已经够靠前了。
　　“哎呀，乖娃儿，给你婆吃，我们都吃了。”
　　“没吃，娃儿给，你们就吃。”小脚老太婆一副太皇太后的模样。
　　“我们都吃了，妈，你看你还要吃点啥我去给买。”韩国兰满脸堆笑。
　　“吃啥，哪儿还吃的下，还不知道继登什么时候醒过来。”
　　“这韩国年也是一点心都不长，屋里放着四个娃，他能出去现在连个人毛都找不到了。”韩国春气冲冲的说道。
　　“这能怪他吗，一个大男人家的不可能整天守在屋里领娃儿吧！”
　　韩国春：“……”
　　“那也倒是。”韩国兰接嘴到。

　　“婆——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小麦将包子放到了小脚老太婆的手里。
　　她想让她赶快住嘴。”
　　小脚老太婆“噗”的一声将牙吐了出来。
　　“我去洗牙。”说着扭着腰出了病房。

　　继登是在早晨十点多钟醒的，那时韩国春韩国兰跟着小脚老太婆一起回家取东西。韩国兰就留在了王大枝家给看门，招呼两个孩子。因为韩国春也要回家带孙子，用她自己的话说：“我自己就是个老奴才，一天到晚忙的就跟个陀螺一样，我是对不住我这些侄娃儿。”

　　继登在似睡非醒中不停的嗫嚅着：“妈，我疼，我疼，妈……”
　　小麦握着继登的手，眼泪哗哗的流，她想继登肯定是梦见兰秀了。
　　“继登，登儿，姐在这儿，继登，继登你要乖乖的，等你好了姐给你买好吃的，姐带你去公园踩船去。”
　　“你骗人，你每次都骗我，上一次你说带我去公园坐海盗船，没去。你现在又来哄我。”说完竟清醒了并呜呜呜的哭起来。

　　“姐不哄你，是咋婆心疼你怕我把你弄丢了。”
　　“那你赶紧给我找个姐夫哥，让姐夫哥带我们去。婆都说了等你给我找了姐夫就让我跟你们进城。”
　　小麦：“……”
　　“而且要找个有钱的，我还要吃糖葫芦，棉花糖。”
　　小麦：“……”
　　“行，姐明儿给你找个有钱的姐夫，还带你去坐火车。”小麦一边说一边给继登擦洗那漏出来的半边脸。
　　“真的，姐，我给你说……”

　　此时主治大夫汪乾玉正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这兄妹两个，竟是泪眼婆娑，她的女儿要不是八岁的时候得了急性脑膜炎走了，现在应和这个女孩子一般大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这个女孩就特别的喜欢，刚刚她满脸泪痕的跑来找自己说她弟弟醒了，那时她扯着自己的胳膊，一脸的愉悦，一脸的讨好，然后她带着护士去给孩子做检查，而她拿着扫帚轻轻的将监护室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乖巧的孩子真心讨人喜欢，那种感觉就像你养了一个小小的宠物，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在你身边，你厌烦的时候它也会躲的远远的。

　　罗霄下晚自习回家，看见厨房的灯还亮着。
　　“妈，我的亲妈，你这是干嘛呢!不是给我煲的鸡汤吧!”
　　“当然不是。”
　　罗霄：“……”
　　难道我爸回来了，卧室没有灯呀！罗霄左右看了看。
　　“你妈我想认个女儿，女孩儿的名字叫韩小麦……”
　　“啊——”
　　“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

　　你知道她妹妹叫什么吗？韩小——谷，还有一个……”
　　“叫韩小黍”
　　“你怎么知道？”
　　“真的。”
　　“假的，叫小三儿。”
　　“这是名吗？”
　　“没妈的孩子还管有没有名儿呀!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罗霄：“……”
　　小时候把我往死里打的日子难道你都忘了吗？罗霄嘟囔道。

　　“这女娃乖巧的很，我真是喜欢。哎，也是城关一中的，初二，好像……在五班。儿子，你教几班？”
　　“嗯……我……我……八班。”

　　“哎呦，不巧，要是在你们班就好了，你要好好教她。”
　　“难道我平日里都没有好好教吗？”
　　“我还不知道你个‘混江龙’。”
　　罗霄：“……”

　　汪乾玉如愿以偿的认了小麦为干女儿，当然小麦是很尴尬的，她都多大了，早过了认干妈的年龄。可是小麦就是面子软，拂不得别人的好意。再加上小脚老太婆人来疯似的加三搞四，煽风点火的，小麦只能是勉为其难了。汪乾玉说等到周末她干爸回来，一定要她去家里吃顿饭还让把小谷小三都带上。
　　“快谢谢干妈！”小脚老太婆敦促小麦道。
　　王大枝从前爱说小麦是个小妖怪，而现在小麦却觉得王大枝简直像个老妖婆。

　　继登住院的第三天韩国燕来了，带着小表姐齐培英，三瓶水果罐头，一包白糖。
　　王大枝与韩国燕这对母女无论在哪儿见面都像是水遇见了生石灰，那亲热的坐在一起觑觑哝哝个没完没了。看来这个世界上真是没有能将一碗水端平的公正了，连父母对子女尚都存有个人的喜好和偏见，更别说其它的了。而小麦和齐培英这对表姊妹也是气味相投，小时候住在一起的时候也闹别扭也争嘴，可是到现在却成了关系最亲密的一对。此刻是病房里一对，病房外一对，直到继登的点滴打的都回血了，大家这才惭愧的做鸟兽散。
　　韩国燕带着齐培英走后，小麦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她需要换套衣服好好洗个澡。这三天韩国兰一直呆在小亭村，不过韩国兰对小麦说明天她必须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家里的鸡鸭猪就得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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