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流年

作者:闪闪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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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鸟


      这屋子的壁灯,也亮晶晶。床头柜上搁了生理盐水和碘酒,明诚捏棉签蘸了,替微蓝擦手和臂上的划伤。冰凉一线,碰到她伤处,微蓝轻轻一缩。明诚看她,她黑头发散在肩上,脸上粉扑扑的红,她刚刚哭过,垂眸坐在床沿,不肯抬眼睛。

      她难得知道疼,明诚瞧她很爱自虐。

      粉缎子睡衣挽过了肩,那手臂秀丽停匀,尽是伤,新的叠了旧的。明诚拉她手摊开,两掌红肿,蜕了皮。明诚心疼得无话,只能问:“你怎么知道船不能上?”微蓝像没听见。明诚又说:“就是着急,去码头等我也好,摸上山去,太危险了。”

      微蓝眼睫一动,他在码头的门道,她丝毫不知,那么大的地方,她上哪去守。她本意是寻杨波,谁知到的晚了,山上打得零乱,没见着杨波,却撞见明台。她执行纪律是本能,任务不交叉,不为他是明诚就能马虎,梁仲春的线,于华中局是机密。

      明诚扶她脸,要她说话。微蓝这晚上不想理他,扭开头:“你别套我,我偏不说。”明诚笑道:“这可比汪曼春难对付。”微蓝好容易肯看他,却问:“只是汪曼春吗?”明诚拉了她手:“求了你多久,还是不信。对党旗发誓,藤田静子,真的没有过,那么说为了哄你。”

      微蓝哼了一声:“对党旗发过誓的,也有叛徒。”明诚被呛得笑了。微蓝返身往床上一扑,脸埋进床单里。明诚知她闹这脾气,并不全为了藤田静子。他扯她睡衣:“你翻过来,我有话说。”微蓝不理。明诚道:“正经事。你听不听?”微蓝埋着脸摇头。明诚叹道:“你就不关心高云杨波他们?”

      微蓝不屑道:“我睡了那一会,你难道只是发呆?”她没错,明诚用那时间,向明楼报了平安,托黎叔联系华中局,打听了76号,福泉山那里,并没有坏消息。可他偏要问:“高云救不得你,就这么算了?“

      他们应该在鬼子搜山前撤退了,微蓝想。没下落是最好的结局,这默契,他们应该有。可高云能做到吗?微蓝隐隐生忧。这忧心说出来也无用。明诚不过捡她关心的说,要她不生气。微蓝往床单里钻一钻,仍不理他。

      明诚眼看哄不了,索性抱了她,探手摸到前面解她扣子,拨了她头发,吻她后颈。微蓝不习惯这接踵的亲密,像小猫一样往前爬。明诚一把翻过她来,微蓝眼睛里的星光,碎成了银河,明诚只觉心作了田野,遍生离离之草,株株歌唱。

      他抱紧她道:“总之要生气,让你一次气够了。”微蓝眼睛一闪,立刻问:“你刚才要说什么?”明诚笑道:“我现在不想说了。”微蓝一时无计,连忙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明诚吻她道:“路过,正好撞见。”微蓝急得一挣:“你骗人!”明诚贴着她耳朵说:“骗的就是你。”他身子发热,微蓝情知不妙,认了输说:“你要问默枫,我告诉你好了。”明诚摇摇头:“不听。”他心跳得砰碰响,却说:“你刚才真好。”

      她刚才真好,像赤练蛇,缠得他神魂俱失。微蓝像被笼了火焰山下,绵延不绝的滚烫。她就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儿,他也要扇上三下才肯熄了焰头。可明诚分明做了吴承恩,不叫她轻易借得那扇子。她咬狠了唇不出声,他偏喜欢她不服气。微蓝惶急张口,正咬在他咽上。明诚急了道:“领子挡不住。”他忍了那疼,报复的欲念高炽。

      门铃有节制的叮东一响,救了微蓝。明诚刷得变了个人,反手就去摸枪,哪里摸得到。他扯被子盖了微蓝,胡乱套衣服摸枪,拉开门出去。微蓝躲在被子里,忍不住笑了。

      她不知道是谁,但他这狼狈,让她解气。

      明诚控了枪,透了门上的眼儿,看见皱着眉头的明台。这绝对的安全,叫他绝对的恼火。他刷得拉开门,走廊比屋里亮,明台没看出他衣衫不整。他一步跨进来,环顾黑漆漆的大厅,问:“金小姐呢?”卧室透了出光来,他径直便去了。

      明诚赶紧伸手掏他,明台步子快,他掏个空。明诚急道:“你回来!”明台习惯性的不听话,他进了卧室,转身就出来了,却向那沙发上一坐,问:“有酒吗?”

      他今晚失了开玩笑的心绪。明诚取了杯子,浅浅斟了。明台拾了起来,一仰而尽。他亦不品评好坏,不是素日的明台,只点了杯子:“还要!”明诚皱眉问:“这是怎么了?”明台不答,只要酒。明诚只得给他,他一口喝了,连要了四五杯,方才靠进沙发,盯着水晶灯发怔。

      他忽又起身,去拿明诚手里的酒,明诚缩了手说:“不能再给了。”明台盯了他说:“我帮你那么多次,你都忘了!”明诚皱眉问:“你说出来,我听听。”明台等在照相馆,于曼丽回来,说了情形,他那样聪明,立时猜得透彻。可他这晚上来,并不全为这事,他看着明诚摇头:“你从来不说实话,我来找金小姐,并不找你!”

      明诚见他眼神郁茫,想到这两日混乱,他或许迷惑。明诚不得明楼授意,不敢向他多说。听这他这样说,只得道:“我去叫她。”

      微蓝埋在柜子里,在那花俏绫罗中找衣裳。明诚从后面抱住她,吻她耳朵,说:“难受!”微蓝不搭理,他转她过来吻她。明台在外面,她不敢出声挣扎,他更加放肆,低极了声说:“让他等一等,好不好?”微蓝急了踩他脚,明诚放了手。

      他舍不得这晚上过去,明台分明是终结者。

      她终于找了件朴素的穿上,扇着脸叫那红云退了。可她一走了出去,就是平和坦荡的金小姐,什么都没发生。明台等她坐好,便说:“金小姐,我有很多问题。可是他。”他指着明诚:“从来不说实话。”

      微蓝道:“他只是不同你说实话。”这雪上加霜让明诚横她一眼,明台却找到知已。他又问:“那你肯说吗?”微蓝问:“你最想知道什么?”明台呆了一呆,问:“我在做什么?”微蓝道:“你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国。”明台低了头道:“我今天在照相馆等消息,见着一桩事。”他看一眼空了酒的玻璃杯,道:“郭骑云在走私军火。我问他,他说奉了上令。”他抬眼看微蓝:“金小姐,假如有一天,你们能掌握所有,也会这样吗?”

      微蓝摇摇头:“我不知道。”这答案叫明台失望,他窝在沙发里,散着淡淡酒气,像囚在笼中的小鸟,笼门开着,他却不飞,为着没有方向。微蓝心中生怜,便道:“主义是概念,执行主义的是人。”明台抓了这话问她:“那你们有什么区别。”

      微蓝找不出精准的词。她不肯为了私仇,抹了另一边亦有报国赤诚的人。她于是说:“也许,像你这样的人多些。”明台问:“我是什么人?”微蓝看看明诚,他静静的听着,微蓝想起他被汪曼春带走那一晚,明台挥手甩出的水果刀,轻轻说:“心灵闪亮的人。”

      明台凑了上来,问:“金小姐,我阿诚哥,之前知道你是谁吗?”微蓝摇头。明台急道:“你们主义不同,怎么能在一起?”微蓝笑道:“现在是相同的,抗日救国。”明台不再多说,推了推面前的杯子,看明诚:“酒。”明诚摇头:“你醉了回去,大哥大姐一定骂我!”明台眯眼看他脖子,明诚赶在他话出口前,替他斟上酒。

      他们要回明家,明台站起来道:“金小姐,最后一个问题,我大哥知道你是谁吗?”微蓝眨了眨眼睛:“我并不是谁。”明台皱了眉:“你们都要瞒着我。”微蓝眼睛一闪:“那么,你肯替我瞒着吗?”

      明台听着,她的心机简洁,刀尖上的行走,便生了临步梅花桩的乐趣。

      明镜出乎意料,在清晨的厨房见到微蓝。她又高兴,又嗔责,说这乱世,女孩子家四处乱跑,总要同她一声。微蓝乖乖听着,变出一包杏仁枫露,那是她上回从苏州带了,没顾上给她。明镜笑眯眯收了,说这两日正咳嗽。

      只是明台泼了天的不高兴,因着明镜勒令他今日去相亲。明诚心疼他昨晚可怜,做鬼脸逗他。明台恨眼看他,却说:“大哥还没成家,轮不上我!”明楼道:“我若一辈子不成家,你看齐我一辈子吗?”明台道:“那我也一辈子不成家。”明楼沉了脸道:“少找借口,听大姐话!”明台忽得站起:“我就是不去!我不想相亲!“

      明镜道:“你这孩子,这样不听话,你怎么不学学阿诚!”明台哼了一声:“我要先学大哥!”明镜立刻冲明楼发火:“你看你做得榜样!”明楼防着战火烧到他身上,瞪眼看明台:“你去不去!”明台脖子一挺:“不去!”

      明楼唤道:“阿诚!”明诚忽拉一声站起,明台立时往椅子后一跳:“干什么,要动手吗!你欠的人情,统统不还了!”他看明诚,怪了声问:“阿诚哥,你今天,怎么不穿西装衬衫了?”明诚立刻向明楼道:“大哥,我今日抽时间,押了他去,你放心,绝不叫他逃了。”

      明台气得大叫:“河还没过,你就拆桥!”明镜笑道:“不用你去,我今天有时间,陪他去,金小姐,你有没有空?”微蓝点头笑道:“我有的。”

      明台被众人遗弃,直想离家出走,冲着明楼大叫:“我烧了你的书房!”明楼眼一瞪:“我打断你的腿!”

      明诚终于有了心思,向明楼详细汇报了默枫一事,末了道:“听明台的意思,金灵仿佛很厌恶他。”明楼沉默一时,方道:“他31年失去联络,应该有些首尾。只是救他一事,南方局传达了中央指示,想来这中间,有些误会。”明诚想到微蓝身上的伤,咬着腮帮子不说话。

      明楼问:“复兴西路199号,你查过没有?”明诚道:“查了,是青帮的一处产业。”明楼皱眉问:“他怎么会和青帮有关系?”明诚道:“道上很有名,这家子姓卫,原是青帮的大码头。不肯替日本人做事,脱了青帮,散了人手,只躲在英租界,过安稳日子。”明楼道:“他去南京的事,我也要请示,让他在那里安生两天吧。藤田这几日不好对付。”

      到了新政府,散了秘书处每日例会,明诚才得空坐下来。他喝口水,陈秘书便敲门进来,道:“明处长,外面有人找您。”明诚一愣:“谁?”陈秘书道:“不知道,门口拦着不放,打了电话上来。我只听说,一头白发,说是老家来的。”

      明诚立时想到默枫,惊他如何找到这里,脸上却浮了厌烦,皱眉道:“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让他有话去家里说去!我今日这样忙,顾不上!”陈秘书道:“那人说了,明家没人,下人打发来这里找。”明诚只得站起身,叹一声:“麻烦!”他出了办公室,陈秘书却贴紧了跟着,他正要想点子支开他,明楼那里拐来李秘书,唤道:“处长,长官叫您去。”

      明诚只好先按下这头。明楼坐着等他,看他眼睛里急得生风,不由奇怪,明诚总能稳得住,这是遇见什么了。明楼便说:“藤田科长要我们去,指点要见见你,你把手上事交待妥了,我们,”他看了表,给他一个小时,“11点出发。”

      明诚答应了,却说:“老家来了个亲戚,堵在楼下。”明楼问:“谁?”明诚道:“名字一时想不起了,就记得是那个白头发的。”明楼会意,道:“大姐带了明台去相亲,家里无人,你送他回去吧,有什么难处,让他和大姐说。”明诚答应了出来。

      他匆匆到门口,见着默枫,青布裤褂,一头白发束个小辫,不伦不类。明诚道:“办公的地方,你怎么闯了来,大姐不在家吗?”默枫道:“乡下没活路了,您可怜可怜。”明诚摆出厌烦,带了他出门,路上便问:“什么要紧事?”默枫说:“什么时候送我去南京?”

      明诚因着微蓝的事,本就厌恨他七分,见他只顾自己,更是讨嫌。他带默枫上车,瞧了并无尾巴,方道:“这几日风头紧,要等一等。”他今日事极多,藤田那里按着不说,高云杨波还没有消息。梁仲春那条船,他总要交待。汪曼春约他见面,打探福泉山一事,明楼的反应。他抽不出空,安排默枫去南京。

      默枫道:“那么你跟我走一趟吧。”明诚问:“去哪?”默枫道:“复兴西路啊。我能等得,老爷子可等不得。”明诚看他一眼,问:“你求人家收留,许了什么?”默枫不答,只说:“你若是不去,老爷子开了杀戒,我保不了那八个人。”

      明诚看看表,9点58分,离11点还有一个小时。他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默枫道:“我去了码头,打听了那天落脚的,是明家仓库。”明诚又问:“你去了明家?”默枫摇头:“打扰到家里,就不方便了。”

      明诚加油门猛跑,直赶到复兴西路。抠花铁条大门,这一次开得轻易,放他进去。明诚刚下车,便见一个老头,穿身黑衣,越了草坪过来。默枫立时哈了腰叫道:“六爷!”老头看他眼神厌烦,却问:“是他吗?”默枫点头,老头冲明诚道:“你来!”

      大草坪修剪得极整齐,早春也青翠,用的外国种子。房子西式风格,里面古色古香。厅堂里全套红木家什,邦硬冰冷。正中一把太师椅,坐了个人,年岁与六爷仿佛。早春犹寒,他只穿银灰府绸裤褂,头发乌黑,紫膛面皮,双目精光隐泛,手里一对铁核桃,叮咣乱响。

      明诚站定了,默枫先哈腰讨好:“老爷子,我把人带来了。”明诚事先查过,知他该是姓卫。卫老爷子嗯了一声:“来了就好。”语调却是温和。他看了明诚,问:“你是明诚?”明诚点头。卫老爷子便说:“我瞧你走进来,那步子练过八卦掌。”明诚少年顽皮,在公园跟了不入流的师傅,学过些皮毛,于是谦虚:“并不敢说练过。”

      卫老爷子听了,搁了铁核桃起身,踱到明诚跟前,刷得探手,直取明诚左肩。明诚滑步后退,他那掌影子随形而至。明诚右手忽拉拔枪,卫老爷子倏得收手,眨眼变掌作爪,抓了明诚手腕向上一推,明诚吃这一别,枪已到了人家手上。

      这几下电光火石,利落干净,明诚回味不来。卫老爷子将枪还他,说:“多学点真本事,别动不动拔枪。”明诚叫他挤兑的脸上发热。他当堂站定,指了默枫向明诚说:“他的话,你该知道,那八个人的命,要一个人来换。”明诚暗想,默枫急着去南京,换人的活,准定又丢给自己。他摸不准路数,垂目不言。

      卫老爷子道:“三天之后,那个人不来,我一日杀一个,丢在明家门前。”明诚急道:“你们要什么人?”卫老爷子笑一笑:“不着急,我不为难你。我只要见我女儿。”明诚傻了问:“你女儿是谁?”卫老爷子一叹:“我就这一个女儿,音信全无十几年。我不盼她回家。可临死前,总叫我看一眼。”

      明诚听他说得心酸,只得问了:“我去哪里找她?”

      卫老爷子指了指默枫:“他说你知道。”明诚看了手表,离11点越发近了,急忙问:“究竟什么事,你快些说!”默枫道:“你今天送我去南京,我就说。”明诚抬手腕,点着表:“我11点还有急事,你若不说,我日后也不来了。”他转了身抱拳:“老爷子,初次见面,明诚无礼了。我真不知您女儿下落,您要人命,我也无法,算上他就行。”他转身便要走。

      那屋子门口,忽然飘了七八人出来,尽着青衣,将明诚拦了。明诚微退半步,便要硬闯。卫老爷子冷哼一声:“微末道行,就别献丑了。”明诚那耳朵里,便听着默枫一声惨叫,他回头一看,卫老爷子捏了他咽喉,厉声道:“快告诉他!”

      明诚反面劝着:“您手下留情,别捏死了他!”默枫因这一句,得了喘息,咳得脸通红,直盯着明诚,却说:“你,你不是托了,托了卷毛救她!”

      明诚脑子一抽,盯着卫老爷子,说不出话。

      明诚罢了这头的事,赶到新政府,已过了十一点,明楼另坐车走了。他到了特高课,刚上二楼,便听三楼上明楼的声音。他急了上去,明楼和藤田芳政站在会议室门前,只听明楼道:“明诚跟了我多少年,绝不可能是共产党!”

      明诚一忽之间,将复兴西路尽数忘了,冷静下来。他瞥见藤田静子,一身黑西装剪裁精巧,像朵黑色大丽花,立在走廊尽头,正瞧着他。

      明楼听见足声,回过脸来,淡淡道:“你来了?那正好。藤田课长有事要问问你。”明诚应了。藤田芳政却看了看他夫人,藤田静子走了来,向明诚微微鞠躬,道:“明先生,我们找到一名共产党,他描述的接头人,与你有几分相似。”她看着明诚,道:“请明先生,去见一见,若是误会,也好消除。”

      明楼接了话道:“阿诚,你去看看吧。我就在这等你。”他向藤田芳政抱歉道:“打扰了!”径自走向会议室。

      明诚跟了藤田静子,转下楼梯,直下到幽深的地下室。血腥味渗进石头里,阴湿反噬,难闻至极。明诚做了十足准备,可他看见高云滴着血的卷发,一颗心仍是抽得紧了。

      宪兵见了藤田静子,一把扯了高云头发,逼他仰起脸来,他五官被打得分不清,明诚看不清他的眼睛。藤田静子平静的说:“是他吗?”高云看着明诚,良久摇头,说:“比他高些,比他白些。”他惨然一笑:“比他漂亮。”

      藤田静子点了点头,对明诚说:“明先生,你受累了。”明诚鞠躬不答。

      他们从那刑讯室出来,走在幽深的地下走廊。藤田静子忽止了步子,回了身看他,道:“你就不想救他吗?”明诚道:“藤田夫人的话,我听不懂。”藤田静子微微一笑,走了过来,倚在明诚怀里,抬脸看他眼睛:“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明诚抽身往后退,道:“藤田夫人,这里是特高课。”藤田静子道:“既是这样,那么我吩咐下去,剜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砍下四肢,不,”她忽然说:“我要一寸,一寸,割着他,看他流着血,腐烂着死去。”明诚静静道:“藤田夫人,这些是您的职责,不用向我说。”

      藤田静子轻笑一声,腰肢款款,走过明诚身边,向刑讯室走去:“明诚先生说的对,这是我的事。”她要走到屋子前,手臂忽然一紧,明诚拉住了她。他知道她能做得出来。

      藤田静子回眼看他,温柔笑道:“怎么了?”明诚咬牙道:“你总要给自己积些阴德。”藤田静子又靠着他,两手抚在他腰侧,歪头笑道:“你在关心我?”

      那血腥味,冲得明诚要呕,这阴寒的地道,他怀里的女人是冰冷的蛇。他想起微蓝,她遍身的伤痕,他不能再叫她落进来。他低声说:“这里味道太难闻。”藤田静子站直身子,抱了臂笑道:“我忽然想见见你的未婚妻。”

      她亭亭走去,不再回顾。明诚刚刚喜悦,因着微蓝也有家人,他真正没有想到。然而这喜悦,未及停留,已散得尽了。

      亡国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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