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

　　22.无药可医的伤病
　　好不容易哄睡了江七夕，程宝枝睡不着，披着外衣来到屋外小院的石凳前坐了下来。

　　月明星稀，温和的月光不如闪耀的阳光那般灼目，遥遥望着，心下也跟着愈发清静了。

　　“你怎么还不睡？”

　　程宝枝转头，见是程莲仪拢着斗篷朝这里走了过来，她披散着一头乌发垂在肩上，不施粉黛的脸庞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秋水一般的眼眸只差几个柔媚的眼神就能夺人心魄，只可惜，她暴殄天物，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睛。

　　程宝枝托着腮望着她，说：“睡不着，你也是？”

　　“最近我老心跳得厉害，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程莲仪捂着心口，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你摸摸，是不是跳得很厉害？”

　　程宝枝也不客气，一爪子上去，痞子一般勾了勾嘴角，“是挺厉害，又大又软。”

　　程莲仪红着脸拍开她的手，“没正经！”

　　程宝枝不高兴地努努嘴，“不是你让我摸的么？”

　　“你怎么了？”程莲仪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她的情绪仿佛不太对劲，“葵水来了？”

　　程宝枝白了她一眼，葵水来了她能是这种反应？她看得出最近程莲仪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她有刻意掩饰，可她的演技太差，被程宝枝一眼就看穿了。程宝枝也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不但解决不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还会给这个心眼比天大的丫头造成不必要的烦恼。

　　于是她问，“你知道有什么能快速弄到钱的方法么？”

　　程莲仪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我是不会借你的。”

　　程宝枝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真不明白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谁说要跟她借钱了！“算了，不跟你说了。去睡觉了，晚安。”

　　夜风微凉，穿进程莲仪的脖子，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她看着程宝枝离开的背影满目踌躇，欲言又止。她咬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自言自语道：“反正和我没有关系，能帮的我都帮了，听天由命吧。”说完，拢紧了斗篷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程宝枝和江七夕再来到红莲轩的时候，门口站了许多手上纹了老虎的人。周围围了一大圈人，站得远远的，对着红莲轩指指点点，却不敢大声喧哗。

　　围着红莲轩的那群人个个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袒露着精壮的双臂，表情都不是很好惹的样子。程宝枝细心地发现，红莲轩的门口挂着的帘子正支离破碎地斜挂在原来的地方，门口靠近外面的地上有许多白色的沾上了泥泞的碎瓷片。

　　“可怜呐，好好的一家店就被砸了。”

　　“造孽。”

　　“我看是活该，谁都知道和那个人扯上关系总没好事。”

　　“喂，你可别乱说，当心被虎头帮的人听了去。”

　　“唉，可那两个小姑娘是无辜的啊，无亲无故，还要被扯进这种混事里。”

　　“我看不见得，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呸，一副狐媚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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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褒贬不一的声音此起彼伏，细细碎碎，像是噪音一样吵得很。

　　程宝枝瞪了那个嘴里说着狐媚的女人一眼，“丑人多作怪。”

　　那女人气得不轻，哪儿来的野丫头，竟然敢骂她？！谁不知道这片地方她的泼辣可是出了名的，谁也骂不过她。女人指着程宝枝就要破口大骂，忽见程宝枝身后走上来一个面如冠玉的俊秀男子，男子轻蹙着漂亮的眉头挡在她的视线前，让她看不见程宝枝，他轻轻撇了女人一眼，似乎是有些生气。女人一大把年纪，此时却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看着他小心肝砰砰乱跳，竟有种少女怀春的感觉。

　　程宝枝心里很是担忧，她拨开前面的人奋力挤出人群，朝着红莲轩的招牌走了过去。江七夕像条小尾巴一眼紧跟其后。

　　“站住。”两个手臂上纹了老虎的人举着手里的棍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程宝枝仰头看着他们，咽了咽口水，“两位大哥，我与这家的店主认识，可否放我进去看看她是否无恙？”程宝枝之所以敢壮着胆子走过去，原因是昨日在红莲轩碰着的那两个虎头帮的人似乎对妙瓷很恭敬，一口一个大嫂喊得亲切，虽然妙瓷和杜娘并不乐意听到他们这么喊，可应该不至于是要害她们的人。

　　那两人面面相觑，狐疑地打量着程宝枝和江七夕，对她说的话将信将疑。毕竟他们从没听说过大嫂在江都有认识这么个人。

　　“你们在这里等着。”其中一人进了红莲轩去通报，不多时，程宝枝就看到昨天那个矮个子男人跟着走了出来。

　　“是你们啊。”他记得昨日大嫂就是为了这两人才把他们赶出去，心想应该是大嫂的朋友，便挥了挥手，让挡着他们的人散开了，“进去吧。”他还有个想法，或许让这两个人进去可以让里面的气氛缓和缓和，多少能减少几分尴尬。

　　程宝枝匆忙走了进去，一踏进红莲轩，就看见满地的狼藉，昨日还干净整齐的桌椅变得东倒西歪、四肢不全。杜娘和妙瓷正拿着扫帚清理着地面上的狼藉。

　　“你们没事吧！”

　　“宝枝。”妙瓷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低垂的脸，脸上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太多伤心难过的情绪。她抱歉地笑笑：“真不好意思，店里被弄成这样没法好好招待你们了。”

　　她竟还有心思想这个，程宝枝蹙眉不悦，走过去抢下她手里的扫帚，“怎么弄成这样，谁弄的？”

　　“不碍事。”

　　程宝枝发现，她的手腕微微泛着青紫，像是刚被人粗暴对待过的样子。程宝枝更心疼了，妙瓷的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更糟糕。

　　“什么不碍事，你看你的手腕都青了！别弄了，先跟我去看大夫吧。”

　　杜娘抵着头，抿着嘴似乎是在赌气一般在一旁默默不语地整理着桌椅，竟不来劝妙瓷，气氛真的很尴尬。

　　“这里我和兄弟们可以帮忙，你……你先去看大夫吧。”

　　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男声把程宝枝吓了一跳，她转身一看，门边倚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她竟然才发现，先前她进来的时候以为里面只有妙瓷和杜娘在。

　　妙瓷淡淡说了一句：“不用你管。”

　　什么情况？

　　“妙瓷……”能让这么一个威猛的男人如此低声下气，程宝枝心里猜得没错，他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哥了。

　　“狄帮主，你们走吧，你们待在这里只会给妙姐带来更多麻烦。”杜娘气不过，停下来对那个男人生气地说。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狄阎像对小孩子一样把杜娘轰开，转脸一变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妙瓷。

　　杜娘动了动唇不出声地骂了几句——堂堂虎头帮帮主这么不要脸。

　　妙瓷看着程宝枝眼里不加掩饰的关切之意，也不好意思看着她再继续担心自己下去。女孩之间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关系就变得格外亲近。

　　“宝枝，你陪我去吧。”她无奈地说，又侧头对还在收拾的杜娘说，“杜娘，你收拾完就先回去吧，最近几天不开张了。”

　　“哎。”杜娘听到她肯去医馆了，心情不由得高兴了起来，“妙姐就放心吧。”

　　狄阎也暗暗地松了口气，他悄悄地打量了程宝枝一番，他盘踞在江都多年，似乎从未见过此人，便多了个心眼。可又见妙瓷对她十分放心，妙瓷来江都也是这几个月的事情，难不成是她在老家的亲戚朋友？若要真是亲戚朋友，那他还不得赶紧讨好了关系，好让她能够在妙瓷耳边多替她说几句好话。

　　狄阎注意到跟在程宝枝身旁的江七夕，衣着打扮都是大户人家的习惯，面容姣好，此时就安静地立在她身旁，像是一尊风吹不动的尊神。似乎察觉到狄阎的视线，他往狄阎这里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走之前狄阎嘱咐了弟兄好好守在红莲轩周围，不准猛龙帮的杂碎靠近一步。他跟着妙瓷他们去了医馆，紧跟在几步之外，不敢离的太近，更不敢离得太远。

　　程宝枝陪着妙瓷坐在医馆里，看着门口那人时不时紧张地朝里面张望，却止步于大门不敢迈进一步。程宝枝知道他是担心妙瓷的伤势，便对江七夕招了招手，小声嘱咐了他几句。

　　江七夕出了医馆的门后，程宝枝便向涂好了药膏的妙瓷打听了起来：“你这次……是否与他有关？”

　　妙瓷点头，低垂的目光不动声色朝着门外望了一眼，“其实，我并没有责怪他。”

　　“那为什么……”

　　妙瓷对她微微一笑，“宝枝，你可记得我与你讲的故事？”程宝枝点点头，妙瓷继续道：“在经历了一段如此失败的感情后，试问谁又能迅速且欣然地接受另一段感情？”

　　伤在心里的伤口愈合速度很慢很慢，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它重新结痂长出新肉，她苦心经营红莲轩就是为了让自己渐渐忘了那人。她云淡风轻地告诉程宝枝，她趁他酒醉让他签下了休书，却没有告诉她，当他按下手印的那一刻，她的泪如泉涌，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没有说出真相，她曾悄悄回过一次京城，得知他终究娶了那女孩，再也没有来寻过她。她终究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回来之前她竟对他还抱有一丝希望，人们常说，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懂得拥有的可贵……她以为她会成为他的至宝，却终究什么也不是。

　　她曾在每个夜晚含泪睡去，如今，心渐渐变得麻木变得冷淡了。

　　她恨，却已经恨得麻木不堪。

　　程宝枝默然。

　　自己虽然一直信誓旦旦想开重新开始自己的感情，猜想自己什么时候会遇上真命天子。可即使周围有许多优秀的男人——随便哪一个单独挑出来都是一部小说的男主角形象，她却心如止水，至多是以欣赏的眼光去看待。

　　原来，答案是这样。

　　“我明白。”

　　“这几天茶馆不开张，明日你愿意陪我去山上的寺庙上香祈福么？”

　　“嗯，当然愿意。”程宝枝缄默了一会儿，她小声向妙瓷说道：“我想……离开江都。”

　　妙瓷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朝外看了一眼，江七夕和狄阎站在一起并没有朝这里看过来。她拉了程宝枝的手，将她带到了医馆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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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江明桓和傅云褚各自早出晚归，就连程莲仪也整日神神秘秘。

　　程宝枝坐在房内发着呆，虽然已经把想法与妙瓷说了，可具体计划她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她不知道阿暖姑姑到底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她的条件，这几日也没有人来寻过江七夕的痕迹，她心里恍恍惚惚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不明白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就像程莲仪说的那样，心跳的很快，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程宝枝忽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她下意识地朝着视线的方向转去，唇上忽然擦过一抹温热。

　　她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变成了斗鸡眼看着自己，连忙吓得从椅子上跌坐了下去。

　　她疼得嗷嗷叫，眯起眼睛气恼地瞪着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傻白甜：“做什么凑那么近！吓死人了！”

　　江七夕的脸变得粉红粉红，他支支吾吾揪着衣服不知所措，“我、我……”

　　程宝枝真是又气又好笑，只是稍稍碰了一下，看他也不是故意的，就不想跟他计较了。

　　“还不快拉我起来！”

　　“哦！”

　　滚烫的肌肤一触碰到她的，一股苏苏麻麻的触感像是电流一般从指间传了过来，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惊得连忙收回了手。

　　程宝枝见他这副模样，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脸怎么那么红，生病了么？”她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又用手心覆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喃喃道：“好像是有点热度。”

　　她的手背一碰到他的额头，那股苏苏麻麻的感觉就又来了。江七夕天真地想，自己大概真的是生病了。

　　“你先去躺着，我去打点井水来给你擦擦。”

　　程宝枝刚要走，江七夕拉住她的衣摆，一言不发。

　　“怎么了，我去去就回。”

　　“宝枝，你……不会离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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