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一如既往

　　二、
　　云天电话拨过来的时候，云佳和杨昊正在逛早市。
　　这片露天市场距离云佳租住的那栋矮楼只不到100米的距离，算是住在老旧小区的福利，周末若无事她就会早起去逛逛，看着那些新鲜的蔬果沐在清朗的晨光里，能够莫名的感到心灵上得到安抚。有谁写过，得了抑郁症的人，该多逛逛露天早市，听听新鲜活泼的人声，看看新鲜活泼的蔬果，那些阴郁情绪就会一扫而光。这会儿，杨昊正蹲在一摊水产面前，对那盆此起彼伏哔哔不断往出嗞水柱的青口十分感兴趣，云佳则在旁边那一堆紫皮小圆茄子摊前，挑了两颗鲜嫩薄皮的，装进袋子里，正要付钱，接到了云天的电话。
　　“别睡懒觉了，赶紧起床吧。”云天在这边拿好电话备好姿势，以为会收到云佳的起床气。
　　“谁人睡懒觉啊，我早起来了。”
　　“逛早市呢？”电话里小贩叫卖的背景音传出，云天猜得到自己姐姐的动向，“今天中午做什么好吃的啊？”
　　“云佳，中午吃辣炒青口怎么样？”杨昊站起来，对云佳喊道。
　　“啊，好。”云佳一心二用，忙不迭的回应。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问：“谁啊？不要告诉我是那小子。”
　　“云天，管好你自己。”
　　“云佳，与人交往要用脑子，不要看表面好吗？！”
　　“……睡你的觉去！”云佳把电话挂了。
　　被简单粗暴的阻断了交流，云天十分不爽，看来这事已经是迫在眉睫，得立刻采取行动了。自己妈根本是靠不住，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就是可有可无，他决定直接给自己的大姨即云佳的妈妈打电话。

　　辣炒青口，葱爆茄丁鸡粒，紫菜蛋花汤，这份午餐一如即往获得好评，当然，这次是两个人互相‘吹捧’，杨昊贡献的辣炒青口略微胜出，云佳随即决定以后将主厨的光荣职责转交给杨昊。杨昊轻捏云佳的鼻子笑道，我怎么觉得我捉住一只小狐狸呢。云佳挣脱掉，揉着被捏红的鼻子说，我是狐狸，那你就是大尾巴狼。杨昊听到就很配合的变身成狼的样子扑过来，两个人笑闹了一阵，歪倒在沙发上休息。
　　杨昊随意抚弄着云佳的头发，说：“时间真快，再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去滑雪了。”
　　“好，”云佳应着，随口问了一个心存已久的疑惑，“话说你这样子玩，你爸妈真的没有意见吗？”
　　话音落了，是一室的安静，杨昊没有回答，云佳瞬间意识到自己或许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至少现在不该问。正要提别的话头，他突然开口调笑道：“担心我以后养不起你啊？”
　　云佳立刻坐正，与他面对面，认真的讲：“我没有。我从来没想过你养不养的起我，我一直都认为家该是两个人一起努力一起建筑的地方。不过你现在倒是提醒了我。你如果不住豪宅开豪车的话，我或许养你也没问题啊，谁让我遇到你。”说到这，她紧握住他的手说，“但是，你不能背叛我哦！这么说来，我也不能整天这样混日子了，该认真考虑考虑自己的职业规划什么的，你说我能做什么呢……”
　　眼见着云佳开始陷入自我思考和自说自话里，杨昊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晃，“哎哎，我不住豪宅开豪车的话，会死。”
　　云佳脸黑：“怎么，需要我给你抢银行不？”
　　“那怎么行！当然不能！银行我来抢，你来负责勾引保安调虎离……”话没说完，杨昊就被飞来的抱枕“拍翻”，他歪倒在沙发上虚弱的‘喊’，“谋杀亲……”，接着又飞过来一个抱枕。
　　又是一阵笑闹。之后，云佳提议看个电影，杨昊将选片权拱手让给了她，本来，他也只是想跟她在一起待一会儿，看什么都无所谓。云佳在一众影片里选了侯孝贤的“海上花”。
　　“也算是经典改编呢，是清末民初的风情，就是节奏有点儿慢。”云佳一边设置电脑电视，一边介绍。
　　“讲的什么？”
　　“呃，那个时候的男人女人，还有社会风情什么的。”
　　“没故事情节？！白瞎了这么撩人的名字……”
　　“这个……我也只是看过介绍，没完整的看过。”云佳躺着他的腿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正片开始，节奏果然慢，几乎快达到杨昊能够接受的临界点，如果不是画面还算美，他估计会就地躺倒睡大觉去；但对云佳来说倒还好。两人默默看了一会儿，影片里刚刚有个姑娘跳了楼，杨昊忽然开口：
　　“他们两个很早就离婚了，现在一个在国外定居，一个国内忙于应付自己的工作和任性的女儿。我好歹也算成年人，按古代，也是早该自立门户了。”
　　言语里听不出情感波动，即便没有讲出冷暖自知生死自负这种话来，想来也差不离。话截止到这儿，没再继续。
　　云佳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过了片刻，说道，“我了解。我弟云天，他高考完后我二姨姨夫也是协议离婚了，当时也只是告诉了他一声，办手续之前没跟他提过。后来，他去了英国留学，整整一年，都没给老两口打过一次电话，我那会儿就充当二老的情报员。”说到这里，云佳叹了口气，“还好现在总算好些了，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你弟跟你的感情很好啊，总是护着你。”杨昊低头亲吻她。
　　“嗯。不枉小时候我总帮他出头啊！臭小子，现在长大倒想要教育我了。”云佳说着想到云天小时候的糗事笑出声来，“他小时候不好好吃饭，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
　　糗事讲完，云佳叮嘱道，没事儿不要在他面前提哦。
　　杨昊笑说，但愿我以后用不到这招。

　　电影还在继续，杨昊接到一个电话，便要离开，云佳不舍，追问他去哪里，他笑说既然她不肯去抢银行，自己只得上山打猎来养家糊口。云佳不依，杨昊只好告诉她自己的一个朋友做进出口生意，有一批货物进关时发现手续不全，电话过来要他帮帮忙，晚上也许就不回城了。送他到楼下，云佳望着杨昊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默默念，愿时间能治愈一切。

　　回到家，云佳一个人看完片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日落黄昏，正在想要不要找程英一起吃吃饭喝喝茶，云天的电话又打过来。
　　“姐，昨晚上我想了想，你要不然，要不然，去看看心理咨询？”
　　“什么？！”云佳叹于云天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笑出了声，“why？！”
　　“我觉得，你是不是有斯德歌尔摩综合症啊？”
　　“嗯？”
　　“一句两句说不清，简而言之，就是你被驯服了，因为对方太坏，所以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会喜欢上甚至爱上他，以便自己能够生存下去。”
　　“……云天你没睡醒吧？！你跟他见过几面啊就敢下这样的定论，你了解他吗？”
　　“听我说，男人看男人绝对比你们女人看男人要准很多。”
　　“云天，不要以为你看过几本心理学的书，上过几堂课，就能看穿每一个人。”
　　“我哪儿有啊，我连你都看不明白，还敢冒称看穿每一个人。姐，真的，对人太好也是一种病，得治……”
　　“对！我就是对你太好！你看你也是啊，担心我又一晚上没睡好吧？怎么没给自己治治？就你这没边儿没沿儿的胡想，以后有你失眠的时候呢！”云佳气得数落了他一顿不等回应又挂了电话。
　　云天盯着手机气愤的想，你也就敢总挂我电话，你挂大姨一个电话试试！！

　　第二天临晨，云佳正酣睡中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火车早上8点到，要她去接站。云佳一下子惊了，说，你们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啊，说来就来。云佳妈生气道，我们想自己女儿还不能来看看啦？！ 云佳叹口气，能，当然能，可你也得让我准备准备啊。云佳妈嗔道，自己的爸妈过来你有什么好准备的？赶紧起床。云佳一看表，6点50多点，是不能赖床了。
　　急急忙忙奔向车站，云佳看到出站口只剩自己爸妈还在那里张望等待，虽然一点儿算不得大事，鼻子还是酸了一下。她跑过去，接过妈妈手上的食品提袋，问：“行李箱呢？”
　　“没行李啊，我们待一天就回去，明天还上班呐。”
　　“嗯。赶紧走吧。”老爸点点头，催促道。
　　云佳一时无语，什么时候自己的父母也这么新潮，不经意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后，她就想到了云天，肯定是这小子跟老两口说了什么。

　　到家已是9点半多，屋里所有男士用品被看到，云佳均推给云天。她想给爸妈去买早点，被妈妈阻拦，说马上就该吃中午饭了，家里有什么随便吃点就行。两人正说着，门响了一下，杨昊进来，看到家里不只云佳一个人，愣在那里。
　　云佳赶紧介绍说，爸妈，这是我男朋友杨昊。
　　杨昊略紧张，道了声伯父伯母好。随后把手里的餐盒递给她，说，早点，好像不太够。
　　云佳立刻要拖着杨昊一起再去买些，又被妈妈拦住，热情的招呼说家里还有东西，还从家乡带来些小吃，一起凑合凑合就好，快别麻烦，一来一去就到吃中饭时候了。
　　四个人围坐小餐桌，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早餐。当然，这个热闹主要是由云佳父母在各种询问杨昊，杨昊老老实实回答，云佳止不住对父母过度涉及别人隐私问题的娇嗔构成。
　　没办法，云佳只得匆匆吃了两口就称饱，强势拖着杨昊出去买午饭材料。下了楼，云佳长舒一口气，对过分涉及隐私的问题，跟杨昊道歉。杨昊摸着她的头说傻丫头，其实自己很羡慕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云佳说，现在是这样了，你不知道在我13、4岁的时候两个人吵的有多凶，自己曾一度很希望他们离婚吧，离婚两个人都解脱了，不要为了我去勉强生活。
　　听到云佳这样说，杨昊很震惊！
　　云佳看到他的表情，笑，继续道，那个时候小，觉得分开了也是自己的爸妈，又有什么关系，总比一天从早吵到晚强，现在总算明白，那时他们分开了，生活毕竟会有大不同，而且他们也未必会比现在过的更好。
　　杨昊默默，没有评论。
　　早市已过，两个人只得去超市买食材，待东西买的差不多，云佳也把自己爸妈那边的注意点跟杨昊讲的差不多。一顿中饭吃得如同谍战，杨昊负责装正直好青年，云佳专职打岔。
　　吃完饭没多久杨昊就离开了，云佳爸独自在客厅抽烟，被云佳妈训斥。老两口不赞同他们交往，单单就杨昊小云佳4岁的事实，已心生不安，但看得出女儿的真心，又不想她伤心。如何定夺，打算回去跟云佳二姨一起，商量商量。现在只是讲了讲这样的担忧给云佳听，云佳淡淡说，张一翟倒是大我两岁呢，二老竟无言以对。这个曾经被他们看好的前准女婿，做出了令老两口瞠目的决定，这个，也是云佳爸爸现在不再对云佳私事强势的原因。云佳反倒释然，时间真是个好东西，现在自己也可以毫无芥蒂，如同讲一个路人一样说出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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