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关瑶

　　风中的女子，长发飞扬，五官说不出的平淡，她手中的短剑聚敛了月光，猩红的血从剑端低落。

　　起势剑光如星，收身一闪而过。

　　屋顶上的人话还未得说出,就已猝然倒下。

　　月下冷鑫笑着，在屋檐上看着翻跃而来的她道：“九姑娘，又出门杀人去了？”

　　麻布的衣衫又如落满了红梅，她一跃而过，对他并不理睬。

　　他飞身拦住她的去路，眉眼三分笑意：“你日日杀，夜夜杀，我觉得这麻布的衣衫不配你，改天我送你血红的衣裙，若是上面溅血了，就当是浓了色彩…”

　　她左躲绕过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我若是不回去，要误了启程的时辰。”

　　他又在端详她：“离开裳云翊吧？我身边也缺个你这样的人…细看，你生的还挺美。我看你不是真傻？而是真会瞒！”他笑着，同是领军之位，与裳云翊比，多了几分不羁。

　　她生的虽然平淡，却也十分干净，如清白的水墨画，黑的眉眼，瓷的肌肤，平淡的五官细很是耐看，藏着的清秀总是转瞬即逝，被她隐藏的极好。

　　“我是真傻。”她侧着头道：“当时不应该救你，送给捕头，换个清净。”

　　他笑着道：“可惜你…没有！我是第一次碰到救了人，不求回报的，况且你还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旁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求你什么？”她背过身去，丝毫不在意他的话：“幽冥宫，没什么我想要的东西！”

　　他错过身，挡在她面前道：“奇门，有你想要的东西？”

　　“没有，只是裳云翊救过我的命，报答而已。”话还未落，她以一个漂亮弧线的后空翻飞身跃落到对面屋脊上，俯身单手一撑，融入黑暗消失在巷子中。

　　他看着她的背影，笑意中带着期待道：“这次可遇到了个有意思的人啊……”

　　**

　　晨光落在他的发稍，本应带走冰冷的寒气还在侵蚀，今日不知怎么，刺骨的寒冷感觉是因为生了病，还是因为本该归来的潜行者延误了时间。屋中的所有人心都悬了起来，怕他发起脾气不可收拾。

　　一人降在院中，挺拔的少年，黑色的夜行衣一尘不染，进屋单膝跪地：“大人。”

　　尽欢带着三分笑意，蛮腰一扭，：“旭尧，又去留恋花巷了，瞧这扣子，都没得系好…”

　　旭尧向后一撤，两只脚重重的跪在地上躲开了尽欢伸过来的细手，她的手尴尬的举在空中留也不是，落也不是。

　　露元解围的笑了笑，摆手示意旁人都出去。

　　见人都退了出去，少年才抬起头，白净的五官上缀着一双漂亮的圆眼，口鼻很是端正，带着俊朗的英气。

　　“怎么样了？”他端起茶，呡了一口，气又冲上来，惹的他咳嗽了几句。

　　“潜行被人斩杀在城东五里外。可她在我眼下一直伺候裳云翊，从未离开过。平时除了买菜做饭以外，余下的时间，她一直都守在裳云翊身边，除了武功很是厉害以外，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我不敢跟的太紧了，怕醒了。”

　　“看得出她是哪门的吗？”露元的头忽然疼的厉害，手揉了揉太阳穴。

　　“看不出，不过可以确定不是她，一个人无法分体两地。”

　　“怎么说？”露元觉得头疼的厉害，用手枕在石桌上。

　　“叛军一直在城中，我想这是怕是与他们脱不开关系，您让我画的裳云翊的画像，这几日我画好了。”他从怀里取出卷纸，边呈给露元边道：“经过再三的打探，发现尹家在被灭门之前还有一个背着家族私奔的，不过被人沉了猪笼，私用了针刑，跟她确实很像，裳云翊是不知情，而我觉得风启应该是认错了……”

　　“这世上会有这样像的两个人吗？你亲眼见过？！”

　　“恩，见过。裳云翊确实与皇上很像……不过怎么说，又不像！”

　　露元把手中的纸点燃，看着它烧成灰烬：“你办事，我向来放心，若是无事最好，难道是我想过了？这几日，他们怕是要往永安去，你也自己多小心，清洗之前，我会派人告知你的。”

　　露元长叹了口气道：“潜行者还有很多，只是谁挡在我面前，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少年的事，我不放心交给尽欢，还是你去查吧……”

　　旭尧低着头回到：“是，谨遵大人。”

　　少年转身时,平淡的嘴角，藏着狠毒的微笑……

　　**

　　一夜春风，梨花满头。

　　刑彪一行人非要赖与奇门一起前往永安，队伍不知不觉中庞大了不少。大家都是江湖人，结伴同行也不是不可，再加上只有三日的行程，裳云翊倒觉得也无所谓，就点头同意。

　　刑彪憨厚的笑着，看着一九，伸手想拉她上马：“不如坐我这匹，黑枣很乖。”

　　她一笑也不说话，晃过镖局的几人，从身后马鹏中牵出殊途，紧了紧行装，一个健步威风上马。

　　刑琥看着刑彪笑了笑：“大哥，这女娃子可真厉害。”

　　“哪里厉害？”刑彪佯装听不懂他的话，只觉得她怎么连骑马也会，看上去只是个很普通的下人。

　　“盗骊马，是极难驯服的一种马啊，脾气出了名的臭，我记得那年华山派的宋掌门特意选了一匹，送给奇门的裳云翊感谢他救治了中毒的小妹，想不到今日竟然成了她的脚程。这马真是美啊！！”

　　“不管有什么咱们先不说，那么好的马给个下人骑，我看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刑珐笑了笑：“大哥，你看看奇门的人那个人的马次了？我倒是觉得未来嫂子和这马绝配，你看都是瘦瘦长长的。”说完马上朝一九献媚：“既然都一起走了，饭也一起吃吧？准嫂子！！”

　　一群人打打闹闹，丝毫没有察觉出她刻意压着步子走的慢了不少，故意与刑彪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对面的路上，挺拔的黑衣少年快马一鞭的从这群人身边驰过，不经意间扫过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不远处铜锣正开道，一声声的敲的震天。

　　刑彪退到她身边：“想不到能碰上盈妃娘娘，一会可得连马都得跪下…哎呦，还能见到大祭司…”

　　她一笑拉过缰绳放开了步子，赶着马快走了几步，翻身下马，颇有深意的凝望着乱作一团的转角。

　　几位妇人在背后嚼舌根：“你看看，怀了孩子就这样作威作福！！”“听说近了八月了，转过春就要生了…”“第一位皇子呢，这不回家探亲都这样大的阵仗…”“她那个人啊，太狠，想来还是南阳王在的时候太平啊……”

　　人群迎着铜锣声，顺势跪下，她却拎着缰绳痴痴的站在原地。近前，裳云翊的脸色在看到露元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表情，没能逃过她的双眼。他紧闭着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

　　她低下头，思考了半分，伸手去拽了同样没有跪下的裳云翊，她侧头在他耳边轻声：“娘娘来了！得跪下……”

　　随着人群的下跪，如果再不下跪就来不及了。

　　她轻声催促他，他却不理，伸出左手，把抓在他胳膊上的她的手，紧握在手掌中，她的手冷的如冰，让他心里一惊，不知怎的他用力一带把她拽到身边，才在即将被官差看到的那一刹那挽着她，蹲在了人群中。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掌，她能感受到他心中奔涌的杀意，她低着头把手扶在他手上,一句安慰的话却也说不出口。

　　她比他还要恨，牙咬碎了却只能吞到肚里……

　　各怀鬼胎的两人，都没有看到刑彪那颇有深意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

　　高头大马上的露元，一身锦衣华服难掩脸色的土灰，身后跟着尽欢和元韶，而后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占满了整条街。

　　金纱轻舞，高脚轿子上艳丽粉色的金服女人，面容魅惑一脸盈笑，高盘长发上落满了金钗，时不时扫过人群。

　　她微微抬着头，眼神凝望着她，有那么一瞬，两人的目光就要交汇，她适时的错过，谦卑的低下头。

　　裳云翊在一边，抓着她的手还未放开，轻声问道：“这两人你都应该认识吧？”

　　“认识。”

　　“不恨吗？”

　　“……”

　　她苦笑了一声，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回道：“恨啊……”

　　沉默代替了语言，两人就这样手拉手跪着，那一刻裳云翊仿佛又回到多年前，也是这样的日子，他固执不肯的跪下，叫他一句父皇，也是如她一般如冰的女子，上前拉住她，带他跪下。

　　那个时候，他问她：“高处不胜寒，可过的寂寞？”

　　花下的女子，淡淡的笑着：“寂寞？！”日光下，她那一身官服如渡了光晕，耳后七彩纶巾随风飘扬，也如此沉默。

　　“我很羡慕你，如今已经全权朝野…”他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不让她看到上面被父皇手中荆条留下的血印。

　　她的手端一颗血红色的宝石指戒异常华美，在秋光下闪耀着五彩的光芒。伸手拉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瓶散粉，递到他手里，却没对他说什么，用眼神示意他手腕出被荆条割出的伤口，正流着血……

　　落花散了不少在她的长发上：“跟你母亲学武功和医术吧，若是有机会就离开此地，这里不合适你！”

　　“少主，皇上找您呢…”烈叔晃过枝头，见两人就这样痴痴站着，好心提醒。

　　“那，再见了。”她回身将要离开。

　　“我…还会…”见她已步行渐远：“再见你吗？”

　　烈叔回头替她答道：“林长昀，若是见你的话，她应该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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