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过敏原

　　深夜，我还呆呆地躺在床上出神，丝毫没有睡意。过了一会儿，我拨通了方振禹的电话。幸好他还没有睡，接了我的电话，他的语气怪怪的，有些心不在焉。
　　“方振禹，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讨厌兆东隽？”我傻傻地问他，“我知道自己那天在KTV做得过分了……”说到这里，我泣不成声。想到兆东隽因为我的任性才被公司辞退，那天又见我同林锋在一起，不知道该对我有多失望。
　　方振禹只是不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他突然沉沉地问了我一句，“你真的是在和兆东隽交往吗？”我一怔，恍惚的当口，他又说，“你是不是也辞职了？”
　　我应了一声，他的语气却愈加沉重了，“但是人事部还没有收到你的辞呈。”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反问了他一句。他却中断了方才的话题，匆匆说明天下班以后来看我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在医院实在住不下去了，打算出院。于是拨通林锋的电话。
　　“这里的主任医生是你朋友吧，”我说，“我想出院了，他说你之前交代过出院费用你出，所以你不过来他不让我自己结账。”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我现在就过去。”
　　“我不是让你过来结账，你跟主任说一声，让我自己付钱就可以了。”
　　那头又是片刻的寂静，“美嘉是不是去过医院？”
　　“嗯，没什么，她就是让我别缠着你。”我心想不知道哪个嘴快的，把这事告诉给林锋了。
　　他沉沉叹口气，“她没难为你就好。”
　　一直到华灯初上，说好来看我的方振禹没出现，来到我病房的却是林锋。他进来的时候，我正站在窗边看着天空中阴沉沉的乌云。那一片片云雾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窗户开着不冷吗？”
　　身后突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我的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了一下。我关上了窗户，温暖重新笼罩了我被冻得冰凉的身体。
　　“你怎么来了？”我讪笑。
　　“出院办好了。”他看了看病房里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几样东西，“你打算现在走还是明早再走？”
　　“明天吧。”我说完，翻出钱包，“你付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盯着我因为局促而泛红的脸。“你用不着跟我算这么清楚，我不缺这几个钱。”
　　我急了，“你不缺钱我也不能花你的啊！钟美嘉口口声声说我图你钱，我才不要被她鄙视。”
　　我把他手里的费用清单抢过来，看了半天，把钱都还了他。他直挺挺站在病房中间，既不说话也不离开。
　　“还有事吗？”我问。
　　他像才反应过来似的，默默地转身往外走。
　　“那个，等一下……”我赶上去，先一步合上门，“你等一下走，我想问你兆东隽被公司解雇的事情…”
　　我的话刚出口，他的眼睛里就掠过了一闪即逝的慌乱，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看在眼里，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一直是你得力的助手，不是吗……”
　　他不悦地打断了我，“我不想谈这个，你不明白在一家公司里，一次晋升就能让好友反目为仇，更何况他们两个早就有芥蒂，我所能做的，只是站在公正的立场，做出最合理的裁决。”
　　他冷冰冰的话让我受不了，他见我不高兴，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却被我截住。
　　“我不在乎兆东隽做错了什么，方振禹又对你说过什么，我只想知道，你做过什么？你可以帮他的，可是你没有，你甚至落井下石！！”
　　他完全没有料到我把矛头指向了他，呆了片刻，他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抑制的痛苦。
　　“你什么意思？”他的嘴唇一片苍白，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渗着冷气，“是不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不问缘由地怪到我头上来！”
　　我只觉得脸火烧一般地滚烫，转身推开了窗户，背对着他说，“兆东隽早就递过辞职报告给你了，是不是？你本安排他去出公差，他没去，而且提出了辞职。”我顿了顿，嗓子里好象堵着一个什么东西，窒住了我的声音。
　　我停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那一晚的情景，隐隐的痛楚蔓延着，“你刻意隐瞒了兆东隽已经辞职的事情，利用方振禹同他的矛盾，让他颜面无存地被赶出公司。兆东隽的辞职信只有你一个人见过，对了，甚至还有我的辞职信，都没有被送去人事部门，难道，我的那一封也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我的身后一片死寂的沉默，过了好久，才听到他类似哽咽的讥讽，“要不是兆东隽做错事在先，要不是方振禹把这件事捅破，搞得无法收场，要不是你恶化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抽着气冷笑，“你们都没错，只有我做错了……”他似乎艰于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我转过身，他的脸上已经显露出掩饰不住的痛苦。
　　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着转，我深吸了口气，想把它抽回我的身体里去，但却无济于事，“是的，我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权利指责你的决定，就把它当成我胡说八道吧。我不懂那些办公室哲学，我学不会那些尔虞我诈，我是个傻瓜，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是带着偏见的话，你会帮兆东隽平息这件事。”
　　他瞪着一双疲惫的眼睛质问我，“难道你现在对我的指责就不带偏见吗？你不是一直戴着有色眼镜在看我吗？”
　　我语塞，缩起肩膀，低声说，“我真的讲不过你，我认输，”我灰心地回到床边坐下，“你总是居高临下的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对待我，试图控制我，可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被人保护着生活在别人圈定的领土里。”
　　“我……我没有试图控制你，”他摆了摆手，后退了两步，“算了，我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没必要争论这种无谓的话题。我走了。”
　　他刚一开门，就撞到了正打算进来的方振禹，两人一打照面，都吃了一惊。林锋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尴尬，点了个头就匆匆离开了。
　　方振禹一直目送到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走进了门。我的眼泪都还没有干，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不等他问什么，我马上就解释，“为了兆东隽的事情。”我抬了抬眼，方振禹已经露出难堪的表情，我转念想了想，便没有说下去，“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解雇兆东隽，可林总他不肯告诉我。”我吸了吸鼻子，拿起桌上的面纸擦了擦脸。方振禹的表情松弛了下来，似乎是松了口气。
　　方振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们漫无目的地闲聊了一会儿，他就起身告辞了，我也没有留他。谁知，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不知是为了兆东隽的事情心怀不安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就这样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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