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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爆炸的暖水壶
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阳光照在白色的沙滩上，天蓝色的海水变得温热。
海豚成群结对地在泡沫一样的海浪里划出完美的弧线。林宁站在海滩上，向着可爱的海豚招手。忽然有一小片醒目的红色，让画面变得不太和谐，渐渐地，竞变成大片腥红……狰狞的鲨鱼终于露出杀戮的背鳍，疯狂地追杀着最后一头奔逃的海豚……林宁站在沙滩上急地大哭，可这片蔚蓝的世界里，始终无人回应……一声玻璃清脆的破裂擦过耳膜……白色海豚的尾鳍被齐刷刷地咬断，海豚澄澈的眼底被疼痛激起了大片暴涨的血管……林宁来不及质疑为何惨死的海豚会发出这样的声响，只是呆呆地看向满口鲜血的鲨鱼，以及那双熟悉的眼睛……
一滴泪忽然加速滑落……昏睡中的林宁被人生硬地提起，嘴角却依旧微微张着，讲着梦话。
“别再伤害它们了……”
.
炎热的夏天，滚烫的空气把教室撑得像是要爆炸一样。“泼水节”这种一举两得的游戏，自然傲居热游榜首。上课铃已经响起，各种难舍难分的鏖战不舍地草草收尾。
“通知——各班班主任请注意，听到广播后，请速到三楼会议室开会。”
正中下怀的广播，把原本蠢蠢欲动的自习课瞬间催发成一只膨胀的热气球。几个好动的学生，首当其冲地发起了夏日的狂欢。马上就要文理分班，在这个难得的机会面前，班长也乐得装这个糊涂，身先士卒地投入了活动课上意犹未尽的征战。
林宁见班长一路声东击西，南征北伐，回头向着陆阳使了个眼色，摸出最后一只库存的水气球，瞄准班长发射……怎奈神武的班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力大无穷又不失矫捷身手。就在水气球即将命中的瞬间，回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地避开了气球的弹道，奇迹般地化险为夷……然而那只一向只认重力做功，本本分分做球的水气球，忽然遭这来路不明的深厚外力，一时间惊慌失措，一头扎向班长身后某位仁兄的隐私……
“哈哈哈！！！！！！”
一颗命途多舛的水气球彻底点燃了大家临近期末早已躁动不安的心。原本爱笑的林宁更是咯咯地笑个不停，两片浓密的睫毛弯弯地眯在一起。陆阳蹑手蹑脚地从旁边迂回过来。
“林子！”
“收到！”
“换核武器！！！”
陆阳扬了扬手里两只被改装的面目全非的饮料瓶，笑到口水都要收留不住……学着CS战警的专业姿势和一同兵分两路，猫着腰摸到还在为刚才的反导成功而亢奋不已的班长身后，形成交叉无死角的交互式射击队形，慢慢举起“核武器”，相互打出倒计时的手势。
三——二——一——
两股力道强劲的水流分秒不差地射向耀武扬威的班长……强大的班长终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腹背受敌，惨遭致命一击。甚至连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都来不及及时切换，一时间变得有些抽搐……一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班长难得的窘态惹得全班爆笑，原本兴奋地大家更加笑得人仰马翻。
林宁和陆阳默契地忍住，两人庄严肃穆，单手提“枪”，面朝“阵亡”的班长立正站好。
“全体都有！向班座致敬！！！”
“敬礼！！！”男生随着二人的口令，整齐划一地做出标准军礼，女生行注目礼，寂静两秒钟后哄笑像引爆的手雷轰天而起，林宁和陆阳雀跃着在人群中击掌，笑得撒手人寰……
林宁刚刚直起腰，准备完成一次深度呼吸，以挽救无氧呼吸过度的酸痛腹肌，却猛地被陆阳一把拖走。
“林子！转移！！！”
就在大家庄严礼祭班长阵亡的时候，强大的班长已经悄悄地满血复活……
“你个小猴崽子！抓到你就完蛋了！”
“啊！！！！~……”
陆阳和林宁一路翻桌跃凳，慌不择路地拼命逃离班长的追杀，大家也随即燃起了更加高涨的互泼热情……
樊佳琪和淑女们静静地坐在班级的后排，微笑着注视着嬉笑跑跳的林宁，仿佛笑起来就一瞬间蜕却了所有悲伤。剪短头发换了隐形眼镜的林宁越发得像个孩子，无论初晨，午后，还是夕阳无限昏红的此时。
“啊哈哈！班长不要啊！！”
“林子你别慌，有机会就去救你！”
被狂笑大伤元气的林宁终于还是敌不过功力雄厚的班长，最终被步步紧逼到班级后面的墙角里，陆阳更是弹尽粮绝，无力支援……
身陷绝境的林宁四下打量，破罐破摔地一把拎起立在墙角的暖水瓶挡在身前。
“班长你再逼我我跟你同归于尽啊……”
班长和周围的人笑地险些背气。“有本事你就砸呀！你砸呀~~~”
……
“砸啊！……你他妈的给老子砸啊！！！……”
林宁的笑容忽然僵住，大脑里某个地方狠狠地疼了一下。时光像是忽然阴笑着，错位到昨夜……错位到昨夜里那片从破碎的梦境中醒来的，叫嚣的黑暗中……“他妈的你砸啊！……砸！”……“林宁！回去！他喝多了！你也喝多了？！”女人尖锐的呼喊忽然激起心底那片愤怒无比的钝痛，满眼的恨意，不知不觉地蜂拥而起。
他喝多了……
就凭他喝多了就可以用十多年狰狞的黑夜折磨我吗？！就可以肆意地把我变成一个神经病，软蛋，怂包吗？！
凭什么？！！！
.
嘭——！！！
……
人到一些特殊的时刻，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关注起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此时的林宁忽然发现老人们常说的“暖水瓶会炸”并不是夸张的修辞。
它在摔破的一瞬间，真得会炸。
巨大的爆鸣，一瞬间把热火朝天的教室惊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石化的林宁。
林宁站在一片热气腾腾的碎玻璃中间，满地鳞片一样的碎片杀气腾腾地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有那么一刻林宁甚至觉得它们在地板上蠕动，令人作呕。
班长直勾勾地盯着林宁的眼睛，眼里是些说不清的复杂。
林宁舔了舔发胀的嘴唇，短短几秒里竟变得干裂。汗水从尚且有些扎手的新鲜发梢上滑落……就在几天前，林宁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剪了头发，一脸干净的自己默默地微笑，告诉自己一定要从新开始，把所有黑色咽下，做一个可以融入大家的孩子，不要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千万千万，不要了。
海澄惊慌失措的站在林宁和班长之间，声音有些颤抖。“林宁，你干什么……班长在和你玩啊……”
林宁轻轻地看向班长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讲出什么。
.
班长，我知道你的眼神里是什么。
委屈，失望，愤怒，惊讶……更重要的，是伤心。
可是舒鹰，这一次我真得没有发脾气……你听得到吗？
对不起。
.
林宁回过身看了看身后寂静的人群……真得以为可以就这样变好，一直好下去……自己却总是这样。
林宁蹲下身子，伸手去捧满地耀武扬威的碎片，装进垃圾桶里。凌厉的碎片透过指缝，窸窸簌簌地掉落下来……裹了斑驳的血，掉在地上。
蹦蹦，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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