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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孤诣
“奴婢从未想过与太子殿下有任何关系，奴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您。”
“不要打着本宫的旗号妄作决断，本宫不需要你为本宫做任何事，除了留在这里侍奉本宫、陪伴本宫，你明白吗？”武曌越发用力的捏紧上官婉儿，虽是口吻淡然，唇角却扬着冷漠弧度，眸底的寒光越发明显。
“对不起，奴婢、奴婢不该自作主张。可是奴婢真的从未想过离开天后，所以，奴婢求您，求您原谅奴婢，奴婢再也不……”
“不必再说了。”武曌轻叹一声，缓缓松开捏紧的下颌，转眸觑向不远处青翠的树林，回想起上官婉儿曾经做的一切，武曌心底稍稍松一口气，“既然不愿走，就留下来吧。”
“奴婢，还能侍奉您安寝吗？”
武曌闻言一愣，挑眉觑向上官婉儿一脸渴望期盼的神情，无奈喟叹，“你愿意的话，本宫不会有意见的。”言罢，武曌缓缓起身，抬手示意上官婉儿站起来，“去洗把脸，本宫可不想让一只小花猫侍奉本宫。”
“呃……”上官婉儿羞赧的忍下抽泣，抬手擦了脸上的泪痕，绽放出舒心的笑靥急道，“奴婢去去就回。”
武曌凝望着上官婉儿惊鸿般略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苦笑着摇头咂嘴道，“想要试探你的心思，还真不容易呢婉儿。既然你不爱贤儿，那、本宫就绝不会放手了。”武曌一脸志在必得的笑着，微微眯起的凤眸闪过凛冽，“贤儿，既然你连上官婉儿都下手了，看来，母后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你已经突破母后的底线太多太多了，接下来，你就不要怪母后心狠了！”咬紧牙关，武曌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哈哈哈……”紫宸殿寝室内，一阵爽朗舒畅的笑声远远传开，斜卧在榻的武曌端起婉儿亲煮的香茗抿一口，依旧合不拢嘴的笑嗔，“婉儿，你从哪儿看的这些故事？其他不论，倒是有趣的紧。”
“本就是博人一笑的东西，其实有些哗众取宠，只是天后左右闷着无事，天气又热得紧，给您排解一下嘛。”因干热天气而红润起来的面颊微微发烫，婉儿顺手取了香茗轻吮一口。
武曌抿唇浅笑，微微颔首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向婉儿和蔼的叮嘱道，“这些故事最易移性，闲来无事聊以解闷就算了，可不许你读的太多。”
“是，奴婢知道的。”上官婉儿答得认真，随即笑道，“不过您不觉得故事里的僧人很有趣吗？虽是逗趣，却也有些含义在里面呢。”
“有句话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其实是否真的信佛，也不全在茹素戒酒这些方面。”武曌颇有感触的感慨轻柔道，“就拿本宫来说，本宫自幼受家母训导，习读佛经，后至感业寺为尼，日日与经卷相伴，本宫这些个孩子也都与佛家结缘，本宫是信佛崇佛的，可还不是酒照喝、肉照吃？”
“话不能这么说，故事里那是真和尚，天后您现在又未出家，怎能相同呢？”
“婉儿，佛家渡人讲求缘分，而掌权者渡人，则是职责所在。”武曌看着上官婉儿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抿唇轻笑，“你还小，这些事不必过深追究，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摆摆手，武曌止住了婉儿意欲发问的话头，“你刚刚有个故事，不是讲到糊涂县令的事吗？”
“是啊！”
“你现在，能悟出什么呢？”武曌认真打量着上官婉儿，想要考校一番她的才干。
“悟出什么？”婉儿垂下眼帘沉吟着，沉思片刻抬眸觑向武曌，“那县令胡乱断案，想必没有真才实学，能够当得县令，必是得祖上荫庇，亦或者，推荐他的人收受了贿赂。”
“恩，能想到这些，可见婉儿这些日子的奏折没白看。那么，除此外还有什么？”武曌不厌其烦的循循善诱，想要看看眼前这个自己颇为欣赏喜爱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潜力，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这个……”上官婉儿原本舒展的柳眉微微拢起，抿唇沉吟着，“这样的父母官治理地方，一定会让民怨沸腾，导致朝廷失去人心。一事虽小，却暴露了朝廷的弊病，若积少成多，必会致使大厦倾颓。”
“呵呵，婉儿能够以小见大，可见成熟了不少。”武曌颔首笑赞，思索一番悠然道，“那么作为掌权者呢，该如何应对呢？”
上官婉儿似是恍然大悟般绽放笑靥，满怀崇拜的道，“主政者当以民心为重，力除弊病，方能寻求长治久安，天下归心。”
“恩，婉儿说的很对。你那故事虽小，却从本质上暴露了主政者的过失。作为主政者，不能从奏表上看天下，更不能随意任免朝臣。要知道，任何人事的任免，都直接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安危。焉知今日粒米大的疏忽，不会导致未来国破家亡呢？”武曌饱含感慨的轻叹一声，满是失望的黯淡眸子觑向不远处的东宫，眸底闪过一丝凄凉与哀愁。
上官婉儿偷眼审视着武曌眼底不易察觉的情绪，心口传来窒息般的绞痛，咬紧唇沉吟片刻笑道，“奴婢相信，这天下只要有天后您在，就一定会国泰民安的。”
“哈哈哈……”武曌又是一阵大笑，凝眸含笑望向婉儿，“婉儿如此相信本宫？”
“当然！”
听上官婉儿答得干脆坚定，武曌心底所有的伤感不快尽数消失，唇角扬着灿烂弧度温馨的道，“呵呵，有婉儿如此信任，本宫也不能让婉儿失望啊。”
“天后严言重了，奴婢怎么敢当呢？”
眼见上官婉儿羞红着脸垂下头来，武曌含笑，饱含期许的凝望着自己此生认定的佳人轻柔软语，“婉儿，本宫希望婉儿能监督本宫。人嘛，哪有不犯错的！若是本宫做错了什么，婉儿要随时给本宫提醒啊。”
上官婉儿眸光微滞，一双漂亮的明眸痴痴凝视着一脸认真信任的武曌，说不出的激动感恩充斥四肢百骸，明亮星眸浅浅溢出晶莹，颤抖着声音坚定颔首，“恩，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天后的。”
“哈哈哈，本宫自然相信婉儿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说了。”武曌自从掌政以来，能够真正托付心事的人，却几乎没有。就算当年与许敬宗合作的那般愉快，可武曌很清楚，哪也不过是利益的交换而已。现如今，能够寻到一个目标一致、而又温柔解语的知己相伴，武曌心底，有着说不出的甜蜜与温馨。不管理智如何，武曌坚信，自己有必要用真心收服这个人。
上官婉儿眨眨眼，在武曌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渐渐涨红了俏脸垂下头去，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打断了武曌的思绪，“天后，时辰不早了，奴婢侍奉您去用膳吧？”
“恩？”武曌抬眸打量一下天色，不由笑道，“还早呢，难道婉儿饿了？”
“不，没有。”上官婉儿摇摇头，浅笑着柔声道，“奴婢这大半天也没怎么动，哪里会饿呢？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嘛。”
“本宫不是也和你一样吗，这大半天也都没动了。往日还能晨练和你过上几招，现在你可是死活都不肯呢。”武曌撇撇嘴，薄嗔一声笑道，“这样吧，从明天开始，婉儿你还照旧陪本宫练剑吧。”
“天后，您腰上的伤虽然好了，可奴婢还是担心。不如再等两天？”上官婉儿觑眸打量着武曌不快的面色，咬咬唇挣扎半晌，破费力气的下定决心般道，“那要不，一会儿宣御医来，御医要说您没事了，奴婢就陪您练剑如何？”眼看武曌还要反对，上官婉儿急忙补充道，“这可是奴婢答应的最低底线了，你若还不行，那奴婢就不陪您练了。”
“呦！上官婉儿，本宫可真是宠坏了你，居然敢这么和本宫说话？”武曌佯作生气，强忍着笑意不满的挑眉斥道。
“您就算治奴婢抗旨之罪，若是御医说不行，奴婢也不陪您练剑。”明知武曌没有动怒，上官婉儿索性也跟着置起气来，撅着嘴瞥向一旁，心中轻笑着暗道，“这天后，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还要人哄？”
武曌高挑了眉梢，无奈摇头感慨一声，“话说回来，婉儿前段时间往东宫去，可曾见过贤儿身边一个形影不离的内侍？”
“形影不离的内侍？”上官婉儿回过神来，细细回想一番，若有所思的颔首呢喃，“恩，好像有一个，奴婢记得，太子妃对那人颇是憎恨，那个人好像叫、叫、赵道生？对，是这个名字。”上官婉儿最后肯定的颔首，有些费解的看向武曌，“天后您问他做什么？”
“恩，没什么。”武曌银牙紧咬，深吸口气考虑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启禀天后娘娘，裴炎裴大人求见。”
“裴炎？”武曌挑眉，暗自惊疑着坐起身来，“婉儿，给本宫更衣。”
“是，天后娘娘。”眼看着武曌瞬间威严起来，上官婉儿急忙敛衽起身，答应着取来武曌的便服，亲自为武曌换上。
待一切收拾停当，武曌抬脚走出两步，才看到上官婉儿依旧站在一旁未曾跟上来，不由挑眉笑道，“婉儿不是说要监督本宫吗，不一起来，怎么监督？”
“天后，您别打趣奴婢了，奴婢怎么敢当呢？”上官婉儿羞赧尴尬的笑笑，上前扶了武曌的手臂轻柔道，“奴婢去给你安排哺膳。”
“这些有云筝她们，用不着你。”
“可是……”
“婉儿，本宫刚刚说的监督虽是玩笑话，可婉儿你难道，当真只想着做个侍奉本宫笔墨的文书吗？你难道不觉得太屈才了？”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见武曌说的认真，咬紧因激动兴奋而颤抖起来的薄唇，包含感激的凝望武曌，“天后，您、奴婢……”
“哈哈，傻丫头，哭什么呢？”武曌悉心为上官婉儿拭去眼角滚出的晶莹，纤细柔润的指尖贪恋着在婉儿面上留恋片刻，方才爱不释手的离开，“本宫希望婉儿能留在本宫身边辅佐本宫，婉儿难道不愿意？”
“当然愿意，奴婢愿意一辈子都留在天后身边，若能辅佐天后，自是奴婢此生最大的荣幸啊。”
武曌含笑看着婉儿急切告白的可爱模样，呵呵浅笑颔首，“那婉儿就要从现在开始学习啊，不然怎么辅佐本宫呢？”宠溺的拍了拍婉儿光洁的额头，细细打量着婉儿俏红可爱的面颊，唇角扬起动人的笑靥，悸动的心开始欢快的跳跃起来，心底暗暗思忖，“傻丫头，我想给你的，还有更多更多。你现在得到的，就是最大的荣幸了吗？呵呵，你也未免太小瞧了自己，也太小瞧了本宫了。”心随意转，唇角渐渐漾起舒爽欢畅的幸福笑靥，贪恋的拍了婉儿柔软的玉手笑道，“走吧，让裴炎等着急了可不好。”一面说着，武曌率先踱步往书房而去。
“臣裴炎，叩请天后娘娘圣安，天后千岁……”
“好了裴爱卿，这里也不是前朝，不必多礼了。”武曌含笑打断了裴炎施礼，款款落座于凤椅吩咐着侍从看差赐座，扬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靥疑惑道，“好些日子没见你，怎么看上去憔悴不少？”
“启禀天后娘娘，微臣有难言之隐，今日前来，也着实是……”裴炎官派十足的落座，一脸担忧疲惫的喟叹道。
武曌暗暗挑眉，抿一口茶掩去眸底寒光，一副疑惑不解的道，“哦，却是为了何事？”
“这……”裴炎环视一番，复又觑向武曌。武曌对这一切自是心知肚明，抬手示意一众侍从退下，就见上官婉儿也抬脚要去，便浅笑道，“婉儿你留一下。”
“天后？”上官婉儿看看武曌，又转眸看向东宫的座上宾裴炎，停下脚步重新回到武曌身边。
“裴大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裴炎审视一番上官婉儿，眸底闪过一丝阴鸷，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叹道，“天后娘娘近些日子在调养凤体，微臣本不该来搅扰，只是事关大局，微臣不得不……”
“裴大人既然来，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是。”裴炎颔首，起身作揖施礼，“启禀天后娘娘，前段时日朝廷以高藏为朝鲜王派往安东安抚，原意自是希望安东彻底臣服，只是眼下却生出些变故。”
“哦？”武曌佯作不知，一派气定神闲的用玉指叩击桌案，发出清脆的响声，“裴大人不妨将话说完吧，不必如此吞吞吐吐的。大风大浪本宫见得多了，想那高藏也掀不起大浪来。”
“回禀天后娘娘，前些时日微臣侍奉太子殿下读书时，伺机听闻，高藏暗通榦鞴密谋造反，当时微臣建议太子殿下请示天皇陛下与天后娘娘如何决断，只是久久未曾得到批示，故而特意来请天后娘娘示下。”裴炎眸底闪过狡黠与邪佞，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精于察言观色的武曌，自是将裴炎神色瞧得清楚，唇角勾起冷笑，口吻依旧不疾不徐的浅笑道，“这事太子倒是没向本宫说过，大概是与天皇商量来着。”顿下话头，武曌重新抿一口茶，微微淡下面色沉吟有顷，修长纤指半撑着下颌，若有所思的道，“裴大人对此可有良策？”
“回禀天后娘娘，微臣以为，此时宜将高藏秘密收押，待押解回京后，废除其朝鲜王的身份，再依律严格法办，绝不宽恕。”
“恩，这倒是个办法。”武曌认可的微微颔首，沉吟片刻笑道，“此事本宫与陛下商量一下，若是陛下无异议，旨意明日即到。”
“是，微臣遵旨。”裴炎躬身施礼，沉吟片刻续道，“天后娘娘，太子殿下对此事隐瞒不报，微臣以为……”
“呵呵，没有的事。本宫这些时日一直身体不适，太子担心打扰本宫静养方才未将此事禀奏本宫，想来太子已经与陛下商议过了，只是尚未最终拍板，所以才迟迟未有旨意。待本宫与陛下再行思量一番，旨意即刻便到。”
“是，那是微臣多虑了，请天后恕罪。”裴炎再度作揖向武曌告罪，眸底却闪过一丝迟疑与不确定。
“呵呵，裴大人言重了。裴爱卿一心为国，恪尽职守，本宫欣慰喜悦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罪呢。”武曌笑得真诚，顿了片刻笑道，“这样，本宫马上就去与陛下商量此事，裴爱卿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裴炎躬身施礼，转身退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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