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分岔路
S城四年一届国际艺术展会明天开展,线条简洁但别具一格的展厅正在做最后的确认与布置。一些上层贵宾已经在展厅里寻觅合意的艺术品提前订为所有。入口处一整面墙版突兀地空着,按计划这里应该挂一副壮观的山水画,但那副水墨画却半路夭折,愁煞了展会所有人。
“画呢?明天就开展了这时候画还没送到?”艺术宫负责人盯着那面墙焦急地吼。“再催催去!”
“说了,在路上了。”
“快点!别再出错了,慢慢吞吞的!”
知道内情的人对这些苛刻的刁难难免抱怨,在背后小声地念:“就给人一个星期还好意思这么催!”
“不过居然也还有人接了这个任务……”
“接任务的人这几年作品倒是挺多,嘘!看过来了,别说了!”
展厅里为细微的摆设和置放角度碎碎念念,忽然一阵噪音,刚才还呼呼喝喝的负责人立马迎了上去:“这边这边!诶,小心了!”几个三大五粗的民工架着几幅蒙了白布的画框鱼贯而入,在入门的那面墙边放下。
“别放别放!直接挂上去!”负责人掀开白布看了看,指挥着在原预定挂山水画的墙面挂上了同一系列的四副大油画,从上到下稍微错开,色彩鲜明对比强烈,乍看过去甚是壮观。
“太棒了!不愧是名家手笔!”负责人终于放心了,这下一切都准备完毕。这时他才想起了画家,忙招呼道:“语之小姐呢?哎,语之画家,辛苦你了实在是!”
负责人向送画来的女人不住地点头握手,真是救了他的命啊。褐色梨花短发的女人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画,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热情的负责人淡淡一笑,抽回手道:“我不是语之画家,不用感谢我。”
“啊。”负责人愣了愣:“语之画家不来?”自己的画被放在国际展览上,她由始至终都不露一下面?
女人巡了一眼展厅,说:“总之,到时候画要是卖出去,尽快把钱给她就行了。”说完甩了一下手袋招了招手,带了几个民工就离开了。
负责人当场石化,还真是直接,哪个画家不清高?居然还有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强调要钱的?
“看什么呢?”一幅油画前的男子转头拍了拍身侧发呆的男人肩膀,疑问道。
出神的男人盯着远去的女人背影,被这一拍收回眼,摇了摇头:“没有。”
“不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吧?看你的眼睛都快跟人走了。”男子眼睛闪亮地揶揄。“要是的话那还真稀奇哈,怪事年年有,这事可以有!”
男人无奈地笑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
男人抬眼看挂在墙上的那四副油画,风格也好色调也好,都……不一样。想起刚才离去的那个女人,男人微微蹙眉。认错人了吗?
女人进了门,一股浓郁的油彩味直冲而来,宽敞的客厅里满地的水彩和画纸,雪白的墙上好几道七彩画痕。无视这混乱的场面,女人打开卧室的门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回客厅敞开门窗,翘起腿坐在沙发上抽烟。
塞得烟灰缸里满满烟头,卧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睡眼惺忪的余紫看了沙发上的女人一眼,径直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出来的时候拿了罐饮料递给她。
余紫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挑起眼看对方:“电话响好久了。”
女人拉开易拉罐,清脆声响,她放在鼻尖晃了晃,良久才无力地放下,开口道:“他向我求婚了。”
“然后你就躲着了?”
女人耸耸肩:“一坟墓,能不想清楚么?”
余紫呵呵几声:“老大不小了,我的连大小姐。”
连清瞪了她一眼:“彼此彼此,语之大画家。”连清终于拿起饮料喝了口:“好歹你也收拾一下,和我合租那时候还说自己有洁癖。”
“几百年前的事了还提。明天找个钟点工帮我洗一下好了。”余紫打了个呵欠,边脱衣服边回卧室。
连清跟着她进卧室,看她翻找自己的衣柜,问道:“今晚得过去?”
“嗯。他出国半个月,我没法休息。”
他不出国你更没法休息吧。连清倚着墙,眼睛透过余紫不知往哪儿飘。
余紫抬头低低笑了一下:“所以呀,你赶快嫁了吧,我想嫁还没人要呢。”似是想起什么,余紫猫回衣柜翻衣服,微不可见地自嘲。
连清跨前两步抱住余紫。
余紫顿了下,反手抱住她,轻揉她的短发,柔声安慰道:“别乱想。你知道的,这样对我来说,未必不好。”
连清甩开她的手,切了一声:“矫情。”
懒得理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余紫终于瞄见了露出的一角黑色布料,手指勾扯出找了半天的黑色小背心。
黑色X6上男人关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画册里那四副油画的照片上,尾指若有似无地轻敲着画者的名字,那深邃放空的眼神终于让邻座的男子受不了了。
“我说大老板,这画真有那么好吗?你都盯着看一路了。”徐寄凑过去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说呀,徐寄心里感叹,有钱人就是艺术鉴赏能力都比我们这种穷人强。
男人把画册丢给他,勾起不怀好意的一抹微笑:“我在想把艺术加入年终考核,第一个要考核的人就是你徐寄。”
“不是吧!大老板,开恩呐!”徐寄配合地惊叫,随后又翻了翻白眼:“我还真不懂你哪来这种闲情逸致。”
全公司也就徐寄敢这么不分等级地抢白老板,男人倒是毫不介意,他面前虚与委蛇的人太多了,有这样一个敢用真面目对他的手下,还真像一包调味料在他乏味的生活里偶尔添点味。
“我说,艺术展你也看过了,分公司你也视察过了,还有什么事要做?”徐寄回头又埋首与笔记本,手指飞快地收发邮件,嘴里不住抱怨:“一天上百封邮件,你别告诉我你还想有空逛两天街。”
男人望着窗外,心不在焉地扫过路边的店铺和人流,敷衍道:“是嘛,我还想着待多两个星期呢。”
“你想也别想!”徐寄重重地敲了一下回车键,哼道:“资本家呀资本家,你这是要榨干我的血!”
男人闻言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排排商铺:“给你升工资行……停车!”男人忽然冲司机喊了一声。
徐寄和司机都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停稳,男人已经开了车门跃了出去,脚步生风地朝街边一间小店走去。
“又怎么了这是?”徐寄傻愣了两秒,嚎了一声立马跟着冲了出去。
在车上扫见的只是一个侧脸,但已经足够男人不顾车还在行驶中就冲出去确认了。“不好意思……”男人一把抓住刚才看到的那个红色身影,心里焦急,带点还不死心的期待。
被大力抓住肩膀的女人皱着眉毛转过头,本想发火:“干什么!……”看到眼前笔挺俊逸的男人,呛住口气把已经在喉咙打转的街骂吞了回去。“什么,什么事呢,请问?”
“呃,不好意思,认错人了。”男人悻悻地放开手,礼貌地和女人道歉。
“啊,没事没事。”女人忙不迭地摆手,忍不住又细看了男人几眼。
徐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了看娇滴滴的女人,眼里满是调笑:“大老板,不对劲呀这两天?”
“认错人而已。”男人点头致意,转身往车里走。
徐寄可不放过,总觉得掌握了什么:“是不是嫂子不在你寂寞了,这两天开了荤还是开了窍呢总对着女人看?”
男人瞥了他一眼,本想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看着手机上的名字,手指僵了一会还是按了下去。手机里传来一把熟悉的女声,徐寄靠得近,心领神会地偷笑。
“什么时候回来呢?”
眼前徐寄苦逼地比划着邮件繁多电话不断,男人认命地说:“明天回。”
“好啊,我去接你。”那头的女声显然很愉悦。
“不用了。”男人冷淡地拒绝,那语气让徐寄都忍不住瞪他。
气氛停了半晌没说话,男人想挂电话的时候,女声再次响起,说的一句话让男人的手微微颤抖,失了握住手机的力气。
“之扬,我们下个月订婚吧。”
男人沉默。
电话那头的女人咬着下唇,再次放低姿态:“你答应过的。”
熟悉的荒芜感再次覆没了男人。到尽头了吗?柏之扬心里泛出苦涩,张了张口喉咙却发疼,最后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明天给你答复。”
余紫烦躁地扫过刘海,在床头摸了半天才摸到响个不停的手机,大概猜到来电的是谁,一出口语调自动变柔:“还在睡呢。”
电话那头一时没声响,余紫等了等,睁开眼重新开口:“你好?”
估计是愣住的人回神了,那点头哈腰的样子传神得唯妙唯俏:“语之小姐吗?不好意思打扰了,您在艺术展的四副画卖出去了,买家说想和您见一面才做最后决定,就明天上午在艺术宫,您看方便吗?”
对方语速过快,余紫揉着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待想拒绝的时候才清明过来自己已经挂了机,挂机前自己好像还说了声“好”?真麻烦!余紫厌烦这种类似交易谈判宴会的东西,直接发了条短信给连清。
很快连清就打电话过来了。“我是你经纪人?”不仅要帮你送画还要给你卖画?
“谁叫他在我睡觉的时候打来,我迷迷糊糊就应了。”
“自己去。”连清干脆利落。
余紫软了嗓子撒娇:“可是我讨厌这些嘛。”
句尾翘起的弧度实在是鸡皮疙瘩丛生,连清最受不了,冷笑道:“行,赚的钱分我一半。”
余紫一听痛苦地叫了一声:“你剐我肉呢!”
“心疼了?当礼钱不疼了吧?”
猛地坐起身,余紫握紧手机:“礼金?你答应了?”
连清轻笑没回应。
余紫伸了伸懒腰,终于肯借机下床了。“原来五点了啊,那我不是在做梦。”
“真是败给你了。晚上还要过去是吧?”连清叹了口气。
“嗯,就知道你疼我。”余紫对着手机夸张地“啵”了一声,下次得注意了,别再迷迷糊糊答应这些麻烦事。
“别介!有条件的。”那头顿了一下,说:“下周陪我去试婚纱。”
水从倾倒的杯口漫了出来,汇成余紫看不懂的图案。拿过抹布擦干水,她才笑道:“当然,你结婚,我肯定要当伴娘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