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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雨过后,路灯昏黄。
毕竟花去纳税人无数血汗钱,西军区虽然身处N市市中心,却永远安安静静,环境清幽如郊外,霓虹从不闪现。
这块传说中的小别墅密集区,每条路都仅够一辆小轿车驶过。雨后路面的凌乱闪光时而映在顾阶的眼里,他迅速走向路的尽头。冷风吹进衣袖,他皱着眉轻轻拽下衣袖,挡住手臂上仍然火辣辣疼的抓伤。
走着,顾阶停在一幢别致的灰色别墅前,按下门铃。
“谁啊?”身穿军装的门卫老大叔习惯性恭恭敬敬地探出头来,看见他才随意地笑了,“小阶!你都好久没来了吧?要不是你这眼神儿,我差点儿就认不出来。”老大叔边说边开了门,“不过怪了,你们今天怎么都回家?连二少爷都这么稀奇地在家呆着,那欢喜劲儿可真少见。发生什么好事了,跟大叔说说,小阶?”
“别叫小阶,听起来像什么一样……”顾阶有种不好的预感,挺想回去的,“夏哥的主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沧爷不在家?”
“二少爷一回来就警告我不许多嘴了,我哪儿敢告诉他啊。家里的电话线早就被那个混世魔王拔了。”
顾阶想了想,不行,还是回去。
这时,沧海贴心地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身子,笑眯眯地大声打着招呼。顾阶抬头一看,窗户的一角,于乐正苦着脸看着他。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到处是黑色牌照的车的地方。”顾阶站在这间名义上属于沧海、实际本人基本不用的巨大的豪华卧室正中,头昏脑涨。
“你以为我喜欢?”沧海嘴上说着,还是欢欢喜喜地站到更衣室门口,摆好了pose,“这不是飞来喜事么!我们家是我哥的,这房子是我哥的,说白了,我也是我哥的,我爸妈挂的时候就TM留给我这间卧室。”
“嗯,那年你还在睡婴儿房。按等比例计算,你爸妈要是现在仙逝,大概得留给你一座紫峰大厦。”顾阶越发地面色阴沉。
“紫峰大厦算什么,等我哥死了,整个沧州广场都是我的,真特么瘆人。”
“既然没什么事儿,我们回去吧?这可是军区,别给我们当间谍抓了。”于乐悄悄问。
顾阶也没空和沧海耗,招呼于乐一起走。每次走进这个市中心的钱权结合部,他都没安全感,所以当初才回特别同情地接收了离家出走的沧海少爷,当时这货患有贵族恐惧症,很喜欢和他们一起挤在工作室的狗窝里。
“CAO,你们有这么鄙视我么,这么仇富!”沧海抓住两人往回拖,“我们今天就是来劫富济贫的。七点给你们打电话,竟然凌晨一点才来,什么效率!”打开塞满衣服的更衣室大门,沧海随手往里掏,不管黑的白的主流的非主流的就往顾阶和于乐怀里塞,“能抱多少抱多少,床上还有两袋子也要拎走。”
崭新的吊牌挡住于乐的眼睛,手忙脚乱不知道踩中了什么,“哐”一屁股坐在地上,“夏哥,你找个搬家公司成吗?钱多也不是这么买衣服的啊。”
“屁钱!这里塞的衣服都是别人送我哥的,可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穿得上?董事会都是一帮无趣的老男人,我哥索性就都给我了,反正我也不介意。”沧海扶起于乐,一件件从衣服堆里拿出来给他们看,“我还以为什么烂大街的货,竟然是什么大名牌。看到没,据说这件睡衣值一个森海塞尔416枪麦,这件短袖就是MAC,这裤子就是我们的新工作台。”沧海摸出来一件貂绒皮草,“这件牛了,等值欧美陆军坦克水准的摄影机外配陀螺稳定器!还有这件,”沧海把一件疑似苏格兰男裙披在顾阶肩上,“你的分屏幕后期录音室。”
“你想把这些都卖了换、设、备?那你以后穿什么?”于乐欲哭无泪,“而且这些这能这么值钱?你穿起来的效果可是很吓人的。况且这是你哥的东西吧,卖了不好,好想又是从你哥手里抠到……”
“你错了。”顾阶幽幽地坐在地上,凝视着被扫荡一空的更衣室,“这是个好办法。任何从零开始的事业,起步都需要一些投机取巧的手段。”
“可是,他的衣食住行真的都得靠我们了!”于乐忍不住提醒他。
“就凭哥这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和这巨有型的身材,信不信地摊货也能穿成国际一流?”沧海把衣服扛上肩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遇到我这种连兜裆布都恨不得拿出来资助事业的boss,你就知足吧。”
“可我们这大半夜去卖衣服,怎么想都不对吧。”于乐心虚地扛着背上的大包,完全不敢接触门卫大叔狐疑的目光,转头看到身旁的顾阶,站得笔直,正困倦地打着哈欠,好像肩上扛的一团轻似鸿毛。
“根据我徒弟的说法,要去N市最贵的街。不过……”沧海使劲踩了两下地砖,“N市还有哪条街比我脚下这条更贵?”
顾阶冷笑着,毫不迟疑地走出去,“沧州广场,上海路步行街。”
还有一个月就是期末。十二月余热散去,该换上小棉袄了。颜七坐在温暖的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慢慢敲完《蛇蝎》第一版定稿,给音频怪物发了过去。[天国]还有三首歌没完成,MIDI也迟迟没有消息,颜七可以理解,毕竟青城同时也在做自己社团的周年专辑。哎,实在不知道天阶一顾活得有多忙碌。
颜七探头看向窗外图书馆旁的常绿松林,一个熟悉的身影落进眼里:顾阶正慢慢爬上小坡,在一棵树荫下不慌不忙地躺下了。
因为蛇蝎是冰冷的,如遇这种景色,必定将目光交缠成蛇,盘旋于他头顶那一盖青色之中,将毒熬烂,饮其入喉,甘甜入骨,以此铭记,是为蛇蝎。
“这样看亲切多了。” 颜七就那么看着入戏了。
一瞬醒来,将题敲下,发送。
七言难书:妖哥,可能作者笔名需要换成不熟悉的。
音频怪物:为什么,这不挺好的?
七言难书:前一段时间卷进纠纷中,至今被人铭记。
虽然事情过去好久,老腰子也再没有什么动作,但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这么个小透明人物,令他为难就不好了。强者会向强者挑战,弱者只会把手伸向更弱的人,以此获得心理满足。这种把戏,她都倦了。颜七只能大略的提醒,他混圈子这么久必定能理解。
这世上的确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有无缘无故的恨。
音频怪物:把心敞开给对你好的人就对了。
毕竟比我多活了十年。颜七承认内心清透的她,天阶一顾那种能同时玩转黑白的太极,她实在打不起来,笑着打开DEMO,颇为紧张地又最后扫了一遍词作。
音频怪物:对了,词作再修改的事,你和编曲商量下,这是他的QQXXXXXXX。
竟然这个时候惊现编曲!颜七数着□□号添加。他那做事风格和唱歌气质挺接近的,大气粗放,比起洁癖的天阶一顾来,他做的DEMO相当粗糙,而且竟然不挑词!可能是不管什么样的搞笑的词都可以唱得很好……遇到这样适合合作的歌手,颜七写得通体舒畅。
七言难书:这是谁啊?
音频怪物:加了你就知道了。他加□□反应比较慢,特别挑剔,你做好心理准备。
原来挑剔的在这里等着呢。颜七搜到□□号,定睛一看,怎么马甲名字叫……大H……?!她想破了头,也不记得古风圈有个编曲叫大H啊?这算名字?添加好友,发送。然后缩在椅子里,打开网页,看了一集《吸血鬼日记》,竟然还没有对方添加的消息。
七言难书:悄悄问一下,他的反射弧多长?
音频怪物:两天吧。
两天,体内循环已经完成了六次,再难以完成的色素提纯也该结束了。颜七打着哈欠,乖乖关闭网页,收起书包,又去了琴房。
还有一个月上映,至今没有来得及走全场,舞女们的由于自身特殊的舞台效果,基本被嘉哥腾出一只眼睛狠狠盯着。当然总有崩溃的时候,比如:
舞女X:“导演,我受不了了,你再逼我我就哭了!”
嘉哥会挑起兰花指:“你哭,你哭,谁上台之前不哭几场?”
颜七是特殊情况,别人越来越萎靡,她越来越振奋。脚差不多好了之后就爱上了跳舞,看着镜子里自己在飞舞,就算只是自由的幻觉也美得难以言表。有时候和顾阶一起飞,不过远远赶不上她,在某些方面能遇到一个领路人、同时又能追赶着一个高的目标,她感到充实。
她常常独自留下来练习。她就是这么容易努力过头的人,有时候看起来很傻,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好。
顾阶总是欲言又止,但是多次经验让颜七学乖了,懂得闭嘴。她从不想他提舞蹈之外的问题。从那天一起练舞之后,她终于能保持让自己和他在一个相当好的平衡点。她看不懂顾阶的面无表情。
这如走独木舟式的平衡还要走多久?
那晚练习散场后,主创几位又去了KTV,颜七和一姐留下来借镜子学习伦巴。顾阶无法离她们那么近,慢慢收起东西走出去,走到咖啡馆,联想起某件事,忽然想到了她最近对待自己渐渐冷淡和不对劲开始的时间地点。
顾阶走回琴房,只手推开一道门缝,镜中舞动的女子这么认真,已经不忍心去打扰。
如果她执意要飞,必定会离他越来越远。
那晚颜七浑身酥软地躺在床上,盯着大H给回复,左等右等,反射弧已经绕了地球三圈,还是没等到。
“叶枫愿意让你陪他去年纪舞会?”八哥好像听到什么旷世新闻,连小四都摘下耳机竖起耳朵听。
“你的表情禁止播放!”一姐的笑容让颜七不忍直视。从今晚跳伦巴开始,不管多么悲伤悠扬的曲子,她都能扭成东北秧歌。
但是右下角的□□动了,是1900的双手。颜七虎躯一震,立刻坐起身。难得他这么久才出现,还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天阶一顾:接DEMO。
颜七接过曲子,快速加载,点开前奏刚一听完就一头雾水。她可不记得[天国]哪个古老的门派能配上这么澄澈的现代流行风的歌啊。
天阶一顾:这是青城周年专辑的一首现代歌。
七言难书:[天国]怎么办?
天阶一顾:反正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也有道理,但这是自暴自弃啦?颜七偷偷笑,慢慢听着DEMO的音乐,一种极易唤醒的、有关于未曾溃烂的青春的美好感觉浮上心头。想不到天阶一顾也可以编这么青葱朦胧风格的曲子。果然千面才是高手。
七言难书:就叫《世界上最遥远的你》吧。
他竟然稀奇地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O(∩_∩)O~颜七从不知道他会用表情。要是截图发给染花纤影,估计她会打开美图秀秀裱了个画框。其实颜七也没想过太多,只是曾经某种错乱中的美好心情正好与浅唱般气质的曲子契合,于是脱口而出了而已。
既然已经成为过去,未尝不可以作为怀念。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但是颜七念出这句诗后,不光宿舍里剩下的三人,自己也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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