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旅途

　　楚崎睁开眼睛。脑中闪现不停的画面终于消失，重又恢复平静。他觉得头痛不堪，浑身无力。他剧烈地喘息着，透过自身所处金属机器的透明墙壁仰视这个房间的上方的人群。

　　他很快被人扶起来，被涌进来的人群围绕起来，被小心地、安静地观察。这与三周前他被关进基地牢房时不同，此刻的人群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人类的希望、一次对造物主的超越、一个……新的物种。

　　体内新生的力量告诉楚崎他成功了。他抬起右手，这个动作在他人眼中就像假装手里握着一颗看不见的苹果一样可笑。只有他自己看得见手中颤动着的、紫色的光球。这种力量让他熟悉、愤怒和震撼。

　　他想那只二级-塞克托德的外星生物就是这样控制自己的。人群在楚崎的周围欢呼，庆祝。人类的智慧让造物主惊叹。那只被活捉的二级-塞克托德在被分析、解剖后，终于被人类理解、掌握，创造了新的机器，以及……新的人。

　　楚崎是第一个。

　　****

　　野崎半卧在病床上。他的右腿打着绷带，气色却很不错。他很敏捷，捕获那只二级-塞克托德并没有让青年付出太多代价。他准备过承担更多的危险，而现状让他十分满意。

　　他刚吃完午餐，给床边的那小盆植物浇了水，并礼貌地拒绝了李青的入队邀请。

　　这并不令人意外，毕竟野崎想要加入楚崎的队伍是很多教官都知道的事。这个年轻人冷静，理智，有时候却又让人哭笑不得地执拗。李青叹了口气，跟刚进门的楚崎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今天怎么样？”楚崎低着头在床边坐下，低声询问。他在进门时匆匆看了一下兄长的脸色，还是不太放心。

　　“不错。你呢？超能力测试的结果怎么样？”

　　基地在野崎所在的小队捕捉回新型外星物种后就开始科研，现在终于有了成果。

　　“……成功了。”

　　关于测试时脑海中混乱驳杂的思维，神经撕裂般的痛苦，楚崎只字不提。沉默片刻，他开口道：“哥哥，我收到了你的申请……”

　　“唔。”楚崎一直没抬头，只听到兄长的有点戏谑的问句：“我这个侦察兵候选怎么样？”

　　“我……”不想让你入队。

　　野崎看着弟弟低着头的样子。这让野崎恍惚想起小时候，那时候楚崎闯了祸，或者将要闯祸，就是这个表情。他现在长高了很多，可还是保留着很多以前的习惯。

　　野崎知道楚崎想说什么。迄今为止，也有意志坚定的士兵免疫外星物种的精神控制。但那是极少数，就像一个奇迹、一个意外。楚崎的自我怀疑不应该继续下去，也不能成为拒绝自己入队的理由。

　　“——那就锻炼你自己。坚定自己的意志。”野崎看着弟弟，就像小时候那样命令他，鼓舞他：“竭尽全力，承担我托付给你的性命。如果这样，”野崎看着楚崎张大的眼睛，沉声承诺：“如果即使如此还事不可为，楚崎。在我死亡以前，我会终结你。”

　　****

　　楚崎当天晚上发了一场高烧。他被紧张的科学家和医学家包围，被观测看护了整晚。年轻人高烧昏迷时的梦呓没有人听得清楚，折磨他最深的那个名字被他守护得很好，很小心。

　　第二天楚崎清醒的时候，原本明亮的双眼变得冷静、沉默。

　　——他觉得痛苦，也觉得快乐。

　　****

　　之后的兄弟二人的几次小队任务颇为顺利。基地研发的精神护甲使士兵具备了基础的针对性防护。被正式命名为二级-塞克托德的外星物种也被各支小队列为首位的抹杀目标。人类的韧性与智慧克服了绝境，创造着的奇迹。

　　频繁高压的任务间隙，士兵们有时候会聚在一起，喝一点啤酒，玩一点无伤大雅的游戏。这些游戏粗糙，充斥着雄性、力量和对抗，也因此大受欢迎。

　　“等离子枪？”亚当喝了一口酒，感兴趣地问道。

　　“YEAH，射程是镭射枪的两倍，破坏力2.5倍——”雷多兴奋得双眼闪闪发亮，举手做了一个射击的姿势。

　　“那也是给队里的狙击手优先配置吧。”真士冷冰冰地说出事实。

　　亚当皱了皱眉——最近真士和楚崎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一些，冷嘲热讽还是不少的。不过小队像现在这样全员聚在一起已经十分难得啦，他安慰自己。

　　楚崎坐在野崎身边，闷声不吭。

　　坐在轮椅上的张灵挑了挑眉，把灌满啤酒的玻璃杯‘碰’地一声贯在桌上，粗着嗓门打破了有些紧张的气氛：“嘿——伙计们，老子明天就退役啦，最后疯狂一下！！！”

　　“搏斗！！！！”他喊道。

　　——这的确是第六小队的保留节目。自从里尔死后就再没有玩过了。尽管气氛并不热烈，也没几个人出声响应，游戏的进行却并没有受到明确的阻碍。

　　亚当和真士把几张桌子重新排列，在中央圈出一大块空地。抽到三号的雷多和五号的野崎脱掉上衣，军靴，只穿着一条军裤，撑过桌子，跳到空地中央，面对面地对持，然后在亚当示意的同时迅速地搏斗在一起。

　　这种拳拳到肉的格斗充满雄性力量。

　　与魁梧高大的雷多不同，野崎的身体修长匀称。他的移动准确而高效，每一次躲闪之后的出拳都致命而危险。男人流畅的肌肉就像包裹在绸缎下的钢铁，汗湿的皮肤就像镀过油的铜。他那双黑沉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既平静，又疯狂。

　　“嘿——”亚当看着野崎一拳轰在雷多下巴上，让那头澳洲大熊失去平衡向后倒去，舔着上唇轻声自语：“他这个样子，让我都想上他啦……”

　　楚崎和真士的对决也很精彩。

　　一开始还算冷静的楚崎在中了真士一拳之后也慢慢失去了理智，两个人像疯了一样打在一起。与野崎不同，楚崎的打法就像一头孤狼，好像是没有退路，或者身后有必须保护的东西，让这个平日里沉默的狙击手突然放弃掩饰，变得尖锐而凶狠。

　　两个人同时被对方的拳头击倒，并排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喂……”真士眯眼看着灯光里闪闪发光的烟尘，沉默片刻开口：“抱歉。”然后在胸膛被楚崎抬手打了一拳的时候微笑起来。

　　****

　　“嘶……”楚崎轻吸口气。

　　“忍一下。”野崎停顿片刻，却并没有放轻手上的动作。

　　楚崎腹部的淤青很明显，被涂抹上粉色药水后更是有些滑稽。原有的钝痛和药水的刺激让楚崎觉得又痛又快活。他俯视着兄长的发顶，光裸健美的肩颈、背脊，觉得特别地赏心悦目。他的脸在发热，可他又说服自己这是因为快乐，因为真士的和解。这样想着，他盯着兄长的单发漩，大脑空白，只觉得那个漩涡实在有点可爱。

　　“——好了。”野崎站起来，把棉签和药瓶递给楚崎：“礼尚往来。”

　　“……”

　　“楚崎？”

　　楚崎的脸很红。野崎皱眉，手背贴上楚崎的额头。

　　——倒不是很烫。

　　他放了心。

　　——楚崎小时候喜欢发呆的这个毛病，原来现在还有。野崎觉得楚崎发呆的样子确实挺好玩儿，随手用终端给他拍了张照，便不再理会，自己上了药。

　　“……啊，”楚崎回过神，见兄长已经上完药，穿好了上衣，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连刚才本应帮忙上药都在走神，实在有些混账。

　　“恩？”野崎合上书，抬头看向楚崎。他的目光很温和，就像楚崎还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孩子一样地看着他。而他自己和也很多年前的那个小哥哥一样，停在原地，耐心地等着楚崎说话。

　　楚崎却在这样的目光和问句里兀地红了脸。他清楚地感觉自己整张脸就像烧着了一样，一股酸涩的，感慨的，朦胧的情绪在胸腔里陡然上升，让这个年轻人惊慌，不知所措。

　　他只能低下头，在越来越快的心跳里沉默，绞尽脑汁地要说出一句话，随便什么，可以让自己摆脱这个处境的话——

　　“真士和我和好了。”

　　——他觉得说话从来没有这样困难过。

　　之后野崎的微笑和那句温和的“太好了”让楚崎知道自己成功了。然而年轻人和解时的快乐早已消失不见，相反，他整个人都被电光火石间的恍然大悟惊得如坠冰窖。

　　超能测试时闪现那些灰暗模糊的记忆和思绪在此刻突然变得鲜明，占据楚崎的脑海，让他不得不正视，惊讶，愤怒，恍然，心酸——

　　沉寂。

　　——哥哥。

　　——原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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