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琴师」

　　第二十三章
　　进到屋里，宣行楷竟少见地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依旧是那张白玉似的脸庞，依旧是那种冷冷淡淡的神情。
　　什么都没变。
　　宣行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双手在身后紧张地握来握去。
　　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表达，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想自己一样的满心思念。
　　就仿佛一件自己期望了很久的事情，思念了很久，日思夜想，夜不能寐。但真正得到时，却不敢伸手去碰。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眼前就会瞬间风化成灰，万劫不复，不再回头。
　　姬欢本来是挺自然的，可被传染的竟有些不自在。往时都是宣行楷乱七八糟说个不停的，他只需要适当点个头或说句什么宣王爷就可以畅通无阻地一路唠下去。可宣行楷这一尴尬就给他带的没什么话可以说，气氛也就僵了下来。
　　最后姬欢觉得这是自己的地盘得自己做主，就清了清嗓子，道，“坐吧。”
　　宣王爷摸着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姬欢见挑话题无果，索性倒了杯茶，也坐了下来。
　　宣行楷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悲催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又听见姬欢问道，“阿陵最近怎么样？我来没来得及去看他。”
　　“不用去看他。”宣行楷摆摆手，道，“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连点口水都不流，睡得都快死了。”
　　姬欢淡淡笑道，“那你还指望他起来抻个懒腰不成？”
　　“最好是别起来。”宣行楷恶狠狠道，虚空地握了握拳头，“不然爷把他打残！！”
　　姬欢暗道你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那你呢？”宣行楷眼睛不敢直视姬欢，只是看向姬欢脑袋顶上，嘴里却是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过得可好？有没有受气出丑？”
　　姬欢已经懒得翻白眼，点头道，“一切正常。”
　　宣行楷本想问问姬欢“那你有没有想我？”，可开始的字符到了嘴边却转了两转，硬生生地勒到了脖子上，发不出声音。
　　宣行楷抿了口茶水，又试着开口，却还是一样。
　　蹦蹦蹦的心跳声大得好像整个屋子都能听见，耳朵里充斥着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潺潺潺潺地。
　　姬欢看着宣行楷突然安静了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宣行楷徒劳的张了张口，放弃了。
　　“这十几天，我很想你。”姬欢道。
　　宣行楷讶异地睁大眼睛。
　　什么？他是不是耳朵没掏干净出现幻听了啊啊啊啊啊！！姬欢居然说想他？？姬欢！！想他！！
　　姬欢一说出这话就后悔了，开始拼命挽回，语无伦次道，“不是想你过得好不好，是怕你闯祸然后连累我......”
　　随着宣行楷脸上越来越明显的欣喜之情，姬欢越发地想抽死自己。
　　“真的不是想你啊是想阿陵......”
　　宣行楷咧嘴笑。
　　姬欢绝望地想，得，越抹越黑了。
　　宣行楷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那种喜悦之情冲上脑袋，把理智冷静什么的冲得一干二净。
　　“姬欢。”宣行楷双手握住姬欢的肩膀，双眼直视他，眼睛弯弯地眯成一个月牙，“我也很想你。”
　　姬欢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睛别开道，“什么想不想的，你一个大男人说这些别不别扭啊？”
　　宣行楷见姬欢并没有否认，更是高兴地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喂，我要跟你说件事。”
　　姬欢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只得安安静静听下去。
　　宣行楷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这几十天，我很想你。”宣行楷低着头，额前的碎发盖住了眼睛，但脸却是夜色都掩盖不住的红色。“是非常想。”
　　姬欢看他，淡淡道，“你刚刚说过了。”
　　“......刚才说的不算。”
　　“这几天我很暴躁，心神不宁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你。”宣行楷松开姬欢，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地传出，“一直在想要是你出事了怎么办？要是你回不来了怎么办？要是你像阿陵一样醒不过来了怎么办？我快疯了，小东子也快被我弄疯了。”
　　姬欢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阿陵说得对。”宣行楷把脸抬起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缩了回去，“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你。”
　　姬欢在黑暗中不满地挑起了眉毛，好像？
　　宣行楷豁出去了一般继续道，“我知道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男的我明明喜欢漂亮姐姐跳舞漂亮妹妹弹琴的。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男的，是喜欢漂亮姐姐还是漂亮妹妹。反正我是喜欢你，你要是也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吧，要是不喜欢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咱们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安静......
　　沉默......
　　什么动静也没有......
　　宣行楷不敢抬头。
　　万一姬欢生气了怎么办？万一姬欢不理我了怎么办？万一姬欢睡着了怎么办？不不不......睡着了还好什么都没听着可万一他是醒着的怎么办？当他是变态混蛋加脑残？他男人气概是没有噼里啪啦可他的人品已经噼里啪啦轰了！！！！！！
　　姬欢看着宣行楷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拍了拍他脑袋。
　　宣行楷一个哆嗦，也没敢看他，只是把脸往前凑了凑。
　　姬欢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警惕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宣行楷连眼睛都不敢睁一下，小小声道，“打脸不要只打一边......”
　　“我为什么要打你”
　　出乎意料地平静。
　　宣行楷抬起头，，偷偷地瞄了瞄姬欢，又迅速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道，“突然被一个男人说喜欢，谁都会生气的吧......”
　　不过，既然你没怎么生气，那这是说不定还有门儿......
　　宣行楷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这句话憋回去。
　　说实在的，姬欢在听到宣行楷说喜欢的时候就感觉整个人处于一种不真实的状态，好像灵魂微微抽离，浮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幕。
　　看着宣行楷表白。
　　看着自己强装镇定但双腿却在微微战栗。
　　看着他眼中的小小期待。
　　也看着自己心中名为喜欢的种子慢慢发芽，抽枝，直到占据整个心脏。
　　......喜欢？
　　姬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点点滴滴。
　　由最初的憎恨，到浓浓的怨恨，再到勉强的释然，还有面对他的无奈，百里陵说行楷喜欢自己时的不知所措，在祭祖时的不愿承认可以回避的挂念，最后是喜欢......
　　原来，我也喜欢你啊......那不就好办了么。
　　姬欢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宣行楷身体一震，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像犯人听审判一样的紧张，咚咚咚的心跳好像伴奏一样，随着姬欢的口型，描画出绚烂的痕迹。
　　什么？刚刚他说了什么？
　　见宣行楷一脸“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姬欢伸出手像摸小狗一样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重复道，“我说，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身后恍若绽放出烟花，各色的缓缓炸开，映着彼此的面容，忽明忽暗，做梦一样的不真实，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地点，不知道所有，只知道眼前的人，是要在一起的人。
　　宣行楷径直扑了上去，把姬欢撞得几个趔趄，勉勉强强保持住了平衡。
　　因为是第一次被人抱住，姬欢本能地挣扎。宣行楷感觉到他的挣扎，便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远远地退到一边。
　　姬欢看见宣行楷松手还疑问了一小下，但立刻明白他是怕自己不愿意。
　　姬欢走了过去，看他。
　　宣行楷用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看他。
　　姬欢愣了一下，心中立刻泛出“他这样好可爱好想掐一把”的想法，然后就开始拼命唾弃自己。
　　宣行楷有些自嘲地挑唇笑笑，“果然是我自己听错了，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同意嘛。明明很讨厌我怎么可能愿意和我在一起。”
　　姬欢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听宣行楷低低地说下去。
　　“今天晚上我真是疯了，竟然跑来这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之类的鬼话。”宣行楷站起来，手放在姬欢面前晃啊晃，嘴里念念有词道，“忘了吧......忘了吧......”
　　姬欢好不容易激起的伤感之心一下子就熄灭了。
　　居然会为这个笨蛋心疼，他才笨到极点。
　　“那啥，我走了哦......”宣行楷赶紧往门口溜，“你睡个好觉啊。”
　　姬欢看着他一步步往门口走，知道自己若再不挽留今后就只有做普通的朋友了，但怎么开口？应该怎么说？
　　姬欢处于迷茫状态。眼看宣行楷就要推开门了，姬欢已经紧张的说不出来话了。
　　咳了咳，宣行楷果真停下了脚步，但只是停下了，并没有回头。
　　“王爷。”姬欢豁出去了，如果现在他自己可以看得到自己的表情，那姬欢一定会用四个字来形容自己：视死如归。
　　宣行楷道，“怎么了？”
　　“我......”姬欢咬了咬牙，“我......”
　　“不用说对不起。”宣行楷背对着姬欢洒脱得挥了挥手，“这跟你没关系，是我惹人厌了。”
　　“不是......”姬欢很想上去一巴掌抽死他，“我是说......”
　　宣行楷挥动的手僵硬地顿住。
　　“你没有听错。”姬欢已经没了不好意思的感觉，挺了挺腰板，道，“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宣行楷的眼睛讶异地睁大，猛地回过头，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你说什么？”
　　姬欢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了，“我什么也没说，王爷回宫吧。”
　　“不不不不不不......”宣行楷自打生下来嘴皮子就没这么溜过，“你刚刚说了吧说跟我在一起一定说了吧肯定说了吧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是王爷你听错了。”不好意思的感觉立刻回灌回来，姬欢的脸迅速变红。
　　要是没有耳朵挡着，宣行楷的嘴巴绝对可以绕脑袋一圈。“我才不会听错，你说了会跟我在一起。”
　　姬欢嘴硬道，“没有。”
　　宣行楷哈哈哈笑了三声，宣誓般庄严地道，“姬欢，我会对你好的，跟我在一起吧。”
　　姬欢别过脸，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见此，宣行楷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姬欢，感受着怀中的骨骼，心跳，呼吸，“这回我可是绝对不会松手的。”
　　姬欢呼吸着宣行楷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伸手回抱住对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好。”
　　好像是回答一般，宣行楷又紧了紧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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