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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四)
何牧满面凄怆,咬着银牙,强忍着极大的痛苦,扯下身上纤薄白裳,露出白皙的右肩,肩上紫青斑斑,还有一个极明显的咬痕,他痛苦的说: 「他将我压在行头箱子上……我无力反抗,呼天喊地,可班子里的兄弟全让他喂了迷魂药,我只能眼看着他,痛苦不堪,又能如何。」
宋莱听了一惊,难怪那天夜里一直觉得困乏,原来是被下了药……对了!是夜宵,长久以来,何牧必须保持但觉得轻盈身材,东西吃得很少,夜宵是万万不会碰的。陈绍者王八羔子,居然对小牧……做那样的事,要让我知道一定砍了他脑袋。
何牧的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愤怒了,许是说出了积压在心头之事,显得轻松,他又说:「天快亮之时,那人才睡去,我挣扎的起身,想洗去一身污秽。那厮竟然拽着我身上残破不全的戏服,不让我走。还嚷着要在所有兄弟面前……。」
堂上众人听了,全都缄默不语,谁能想像,这外表温文儒雅的陈绍,是如此丧心病狂。
何牧抬起头继续说:「当时我怒极攻心,抽出压在箱底匕首,对着他就一阵乱砍,只听见他惨叫了几声。我怕极了,转身就跑了出去。」话说完了,他只是茫然的低着头,恍恍惚惚地想着过往,想起自己短暂又跌宕的一生,五岁拜师学艺,七岁登台卖唱,十三岁独挑大梁,可却过不到十六岁了。
苏梓沉默了半晌,全然没有昨夜初堪破此案,连苏平打破盘子都笑容满面的欣喜,有得只剩浓浓哀伤与不舍。这孩子……今年还不到十六啊!
坐在一旁陪审的苏平很是同情的说:「师叔,他好可怜喔!我们不要杀他好吗?」
案子还是要判,杀人就算不偿命,也要付出代价,他清了清喉咙说:「谅在其情可悯,死罪可免,但是发配边疆充军,是免不了的。」
宋莱情绪激动难平,爬向前,抓着苏梓衣角,苦苦哀求:「苏先生,我愿意替我弟弟承担一半罪责,行不?」
「宋哥~」何牧看着宋莱的样子,潸然泪下。
苏梓看着宋莱,转头对着何牧说:「犯了错不是不能原谅,可想将罪过推给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望你仅记这次教训,重新做人吧!」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唱吗?」师叔看着伫在窗边发呆的宋莱,难免唏嘘。
宋莱苦笑,摆手摇头,全没有初见那凌人的霸气,猫着腰,宛如一只没了毛的老虎,正低头舔舐伤口:「不知……。」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气息流转间,满是自责与无奈。
能言善道的苏梓头一次无话可说,一起长大一起学戏的兄弟,居然在犯下大错之后,还想着让宋莱替他顶罪背黑锅。在宋莱数次毫不犹豫的袒护之下,才幡然醒悟,怎让人不唏嘘感叹。
苏梓心想,只是这陈绍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竟以剧团存亡来威胁小旦。逞欲不成,反被身材弱小的何牧拿护身小刀当场刺死,后来这事儿,也让一偷溜进院子里睡觉的乞丐给证实了,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边疆……很苦吧……小牧他受得住吗?那里的人会不会欺负他?」薛县官和一干衙役,正押解着何牧回县衙,经过他们面前时,宋莱叫了何牧一声:「小牧……你要好好保重,宋哥我在这儿等你,咱们七年后再相见,一起过日子!」
「嗯!等我回来!」除去了浓妆,何牧脸上,回复了少年该有的天真稚气,耀眼夺目。
「他没事的,他是去充劳役,帮保守水患之苦的百姓挖水圳,又不是去充军,除了体力上劳累点,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
「可他连行头箱子都抬不起来,怎么搬砖呢!不行,我得跟去。」宋莱紧接着要追出去。
就在一行人兵荒马乱之际,那日在茶楼外撒泼的妇人居然闯了进来,对着苏梓就拜:「王爷!王爷我看见凶手,陈绍不是他杀的。」怀里还抱着强褓中的小孩,小孩睁大了眼,两只肥肥短短的小手不停的在空中比画,看起来像极了在帮泣不成声的母亲声援,倒也逗趣。
苏梓让妇人先起来:「嗯!你慢慢将事情说清楚。」妇人咽了口水,上气不接下气,看来是听了风声之后,抱着小孩就跑过来了。
妇人说:「我是那院子主人请的扫地妇,那天早上,因为小孩闹肚子,弄得我心烦气躁,一夜没睡。想着先去院子将工作完成,再带孩子去医馆。谁知,刚进了院子,就撞见他满身是血的跑了出来,正好与我撞了满怀。他当时可能是极为慌乱,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就这么走了。」妇人指着何牧。
「那时,我想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儿,我又惊又怕,想着从后院小径绕过去,看一眼就走。谁知,正好让我看见了王乞丐正翻陈绍的衣服。 」妇人肯定地说。苏梓暗忖:这王乞丐不就是刚刚主动出来作证的乞丐吗?看来他真是财迷心窍,连死人身上的东西也敢拿,就不怕惹祸上身。
妇人接着说:「翻着翻着,陈公子居然诈尸了,蹦地一下坐了起来,后来还站了起来,胸口直晃晃地插了一把刀,嘴里直说:帮我之类的话。我见王乞丐似乎也吓着了,用力地往前一推,陈公子面朝下倒在软塌上,抖了两下,就不动了。」
「诈尸?」众人听了全倒抽了一口气。
妇人怕大家不信,还伊伊呀呀地又笔划了一次:「真是这样!我后来想了一晚上,让我想出了真相,这陈公子不是诈尸。」
薛县官听了模糊,焦急地问:「你倒是说清楚呀!一会诈尸,一会儿不是。」
妇人看县官老爷针对她,心理很是不平,愤忿地说:「我说给王爷听得,你插什么嘴啊?我可是去县衙等了你,你不见我我只好来找王爷升冤。呸!什么狗屁倒灶的县官。」
「你这疯妇,你说什么呢!」薛县官气炸了,抡起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
苏梓点点头对着妇人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何牧捅了陈绍一刀,陈绍当时可能是痛晕了过去,何牧以为自己杀了人,于是低着头跑了。后来,王乞丐财迷心窍欲偷盗陈绍身上的财物。陈绍本未死,转醒之后,起身求援。王乞丐吓坏了,以为陈绍诈尸,推了他一把。陈绍体虚,兼之正好撞在刀上,于是就真死了。」
「是哩!跟我想得一个样儿,可我不会说,还是王爷说得清楚。」妇人笑了,悬荡在心头的大事终于能说出口,她显得很轻松。即便她自始至终都没搞清楚,到底谁才是王爷。
可除了妇人之外,所有人的脸上全都写满了惊骇,毕竟案情,可说是峰回路转。
「王乞丐呢?」薛县官对着衙役大喊,这才发现,本来还等着领赏的王乞丐早就跑得不见人,看来果然是做贼心虚。
苏梓转头对薛县官还有何牧说:「是我太过自负,未能查明真相。」
何牧自己也说:「先生无需在意,连自己都不晓得的事,如何能怪先生。」
苏梓笑着说:「那既然如此,但你伤人之罪还是不可免除,就罚在这土地庙里闭门洒扫思过五年。」
「谢谢先生!」宋莱抓着何牧的手,满脸喜悦。
夕阳西下,延宕多日,终于能踏上归途。出外玩了几天,又参与的一个案子,众人不免有几分疲惫。一个个缩在车子里,懒洋洋地。
向晚微风,吹起马车上飘扬的布帘子,如瑞雪般飘逸绝尘。落日埋在一片绯红桃花之中,透出悠悠淡香。如此美景,本该吟赏一番,只可惜师叔的身边,只跟了三个小屁孩。
「师叔,我饿了!」这是苏王爷说的,伸出手戳了戳,正附庸风雅倚窗看斜阳的苏梓。
「师父我也饿了,想吃鸡!」小小如是说。
俩小孩这么一说,苏梓也觉得肚里饥虫怨声载道,偏偏回到王府还需一个时辰,于是跟几个小孩,胡乱吃了些糕点,干面饼。
这干面饼是妇人烙的,面香酥脆,非常美味。幸好以后可以常吃到,苏梓心想。
苏平咬着饼,含糊地说:「小宝宝也要跟我们回去吗?」
「是啊!师父说小宝宝的娘亲要到王府里当绣娘,当然跟我们一起回去。」小小一想到他要当哥哥了,心情十分欢畅,愉快的说。
是的,在我们师叔得知了妇人的丈夫砍柴时不慎摔死,母子俩就靠妇人四处打扫和一点针活维生,顿时同情心泛滥。加上府里也正缺一个绣娘,就让他们母子俩跟着回去了。
哎呀!这未来的日子,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苏梓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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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结束了一个小单元~欢呼~
下篇开始是新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