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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一样的油画
肖家共有五间房。
对着小院大门的是正房,进门是客厅,左右两间卧室,一间是肖思凯夫妇的卧室,一间原是肖杉和妹妹的卧室,现在由肖杉带着小冬居住。
小院左侧是书画室,右侧是厨房。
书画室约有三十平米,进门左侧放着一张很大的红木书桌,桌上有台电脑,靠背椅后面是一排书架,右边那一半空间都放着画架,上面存放着肖思凯的作品。
宋浩立带李先生到肖家的时候,肖思凯已经把自己比较满意的画从画架上搬了出来放到书桌前面的拼木地板上。一进门就看见琳琅满目的油画摆了一地,那些加了画框的作品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摆放的顺序,然后就拉着宋浩立去客厅聊天,好让李先生一个人安静地看画。
两个小时后,宋浩立叫李先生出来吃午饭,却被他赶了出来,徐怡凤只好盛上饭菜送到书房。
李先生在书画室一直呆到天黑,吃晚饭的时候宋浩立三催四请、连拉带拽才把他请出来。很显然,欣赏肖思凯的画已经让他如痴如醉。
肖思凯的画对色彩的运用和光线的把握娴熟生动,画面不但形象饱满,而且充溢着动感。从绘画手法上看,他受印象派的影响最深。
不过他并非单纯地继承印象派,而是有自己突出的个性,他的每一幅画都体现出深邃的思想和优美的意境,令人回味无穷。
形象一点说,他的画就像一首首诗,而他是个很有思想的画家.
那幅《耕耘者》,描绘了阳光照耀下一片碧绿的田野。画面右侧,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农夫正在用自己脱下的衣衫檫拭着前额,他古铜色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着光亮,汗正从皮肤里渗出,肩臂上的汗粒清晰可见。此刻,他正站在一个土坡上眺望着肥沃的田野,脸上隐约有一丝倦意,眼神却透出兴奋和欣慰。一只赭红色的瓦罐和一把锄头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瓦罐上有几处带泥的指印,锄头上粘着新鲜的湿泥。田野上,阳光的光斑在四处跳动闪烁,田埂上低矮的桑树投下的阴影被拉长了,覆盖了庄稼的一角。
画面是如此的生气逼人,在描绘田园景色的同时,也生动地刻画了耕耘者勤劳朴实的个性和充实乐观的心态。
李先生觉得这个农夫其实就是肖思凯自己.
而《莲池夜色》描绘的又是另一种美妙的意境。宁静的点缀着白色睡莲的湖面上,漂浮着零零星星的几片莲叶。莲池左边是夜色中模糊的树林,尽头是隐约起伏的小山丘,岸边有一对情侣坐在湖边的石凳上,仿佛正在窃窃私语,他们身后三三两两的行人正在悠闲地漫步。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月光悠悠地泻在水面,照着树林、闪烁在行人身上,池中的莲花似乎在安然入睡,同时惬意地享受着月光的爱抚。
这幅画描绘了人间宁静美好的夜晚,体现了人类和平与大自然的和谐,像一首优美的小夜曲细腻而隽永。
最令李先生爱不释手的是那幅叫《日出》的油画。
这幅画,肖思凯几十年来反复作过多次,至今仍感到不如意,觉得自己没能完美地体现当初所见到的意境。
然而,李先生却发自内心地赞叹不已,认为它气势磅礴地展示了江上日出的壮丽景观。
对阳光的描绘用了火红、金黄、浅黄、紫红一系列微妙变化的色彩。薄雾缭绕的江面上,初升的太阳就像一位神秘的魔术师,把玩着各种美妙的色彩。
江心的芦苇摇曳着,江水撩拨着阳光洒在水面的光斑流淌着。岸上的搬运工装卸着码头上的货物,三三两两的小孩正在岸边奔跑、嬉戏。
这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活力。
几只小渔船却一动不动地停靠在岸边,显得那么安详宁静,仿佛还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对比之下,更衬托出画面的动感。
这幅画无疑是一首激越雄壮的赞歌,自然的伟大壮观和生命的顽强美好同样令人震撼。
李先生从画室出来,表情异常严肃,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大吃了一惊。他说:“肖先生啊,您根本就不是一位画家。”
肖思凯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一颗心直往下沉。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绝望的边缘。
李先生却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您不是画家而是个诗人,只不过您的工具不是文字而是画笔。”
肖思凯的心沉下去又浮了起来。刚才在失望之余他仍有些不甘心,他无法想象自己一生追求的梦想就这样轻易地像泡沫般破灭了。现在听了李先生的话,才终于缓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他所刻画的“耕耘者”那样欣慰的笑容。
肖杉此时已经下班回家了,她也为父亲感到由衷的高兴。
一家人和李先生坐下来吃晚饭。然而,很明显,李先生的心思并不在吃饭上。
“肖先生,以您如此高的艺术造诣,难道看不出自己作品的价值吗?”李先生很困惑。
“哈,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当局者迷吧,”肖思凯不好意思地笑了。
“很难想象,以您这样的人才,至今还在这个偏僻的城市里默默无闻地教学,”李先生感叹道。
肖思凯有点吃惊地望着李先生,这话说得有点像个精明的商人,这与李先生留给自己的印象可是大不相同啊。
李先生笑了:“您觉得我这样说太世俗了吧?不过依我看,当今时代,只要处理得当,艺术与世俗并不矛盾。”
“这倒要请教您的高论了,”肖思凯说,觉得李先生的话似乎有他特殊的含义。
“就拿您来说吧,您的画一旦出售,一定会获得不小的经济收益。您用这些钱建一座画室,一方面可以方便自己作画,另一方面还可以专门培养一些有才华的青年,甚至建立自己的画派,弘扬自己的艺术理想。于人于己于社会都是有利而无害的,”李先生目光炯炯地看着肖思凯。
“可我觉得能否画出好画与画室无关,我的画几乎都是在户外作的,而且我自己的艺术思想远不够成熟和完美,也没有必要建立画派,”肖思凯依然很固执。
“我承认您有您的道理,”李先生耐心劝导说,“但您要明白有些交流也是可以让画家进步的。虽然每个画家都有他自己作画的习惯,而您的画之所以那么生动逼真,能灵巧地捕捉阳光下光和影以及色彩的变化,就是由于您长期在户外作画的原因。但是,一间好的画室对任何画家都是有益的,而与同行交流创作心得和艺术思想可以让您眼光看得更远,从而向更高的境界迈进。”
“这么说,李先生支持我爸爸办画展咯?”宋浩立迫切地问。
“岂止支持,我对你爸爸简直是相见恨晚哪,”李先生感慨道,“想当年我也是学画的,遗憾的是我没有你爸爸这样的才华。但我自信看画的眼光还是不会错的。依我看,肖先生太淡薄名利了,以他的造诣,换作是别人,早就成名成家,名扬天下了。”
“您过誉了,”肖思凯连忙说。面对如此盛赞,他诚惶诚恐的同时又被李先生的真诚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诚恳地说:“承蒙您的厚爱,画展之后我会送您两幅拙作,以慰相知之情。”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历来不接受馈赠。不过,如果您肯卖两幅给我,我倒是很乐意,”李先生说。看来,他的确是位君子,虽然精明,却一点也不市侩。
肖思凯拉着李先生的手说:“您太见外了,要知道我对您也是相见恨晚,如果您不肯接受,就是看不起我老肖了。”
两人说起话来竟像多年的老友一样投缘。肖思凯要李先生留下来和自己同睡,说是要和他彻夜长谈。他吩咐妻子带着外孙去肖杉的房间休息,把宋浩立和肖杉赶到宾馆去住。
李先生也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一来他的确有许多话要和肖思凯说,二来也可以成全宋浩立夫妻久别后的团聚。
宋浩立却有点不知所措。他完全没有想到会突然生出这种变故。他尴尬地望望肖杉,只见她坐在沙发上低头不语。再看看岳母,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仿佛在洞察着什么。他只好站起身来对肖杉说:“杉杉,咱们走吧,免得打扰了二位长辈的雅兴。”
肖杉站起来回房间拿了件外套,和父母、李先生打过招呼之后,跟着宋浩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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