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流年不媚

　　青木千绘握住手机的手有些冰冷，她听着酒井千春继续说了下去。

　　“藤川美惠子想让我们过去一趟。”

　　青木千绘觉得，藤川纯子估计难以接受这些变故精神受了刺激失忆后藤川美惠子也咽不下这口气，算是做鬼也不放过她俩。酒井千春有孕在身，自然打电话来找她走一趟了。

　　“她让我们去就去了？不是已经没关系的两家人了么。”青木千绘的语气不太好听。
　　“这次藤川美惠子是半夜冒雨前来找你酒井叔叔的，还蛮着急的样子，总之不像是假的。”

　　青木千绘听了后联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藤川纯子时她眼里的空洞，似乎确有其事。不过那又如何：“妈妈，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反正我没有圣母情结。”

　　“千绘，别这么不懂事了。就算你搬出去了酒井叔叔还在供养你，你也要为我们分担些吧。藤川家族还是有些旁系在社会上有影响力的，藤川美惠子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不闻不问别人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呢。”

　　青木千绘听着酒井千春一口一个酒井，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为着这些鸡毛蒜皮，名节，闲话之类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她为自己的母亲感到深深的悲哀。

　　酒井千春曾经说过，青木千绘她太幼稚了。人和人之间的社交网千丝万缕，想要清心寡欲独善其身何其难，她能一走了之活得潇洒说到底还是酒井千春的资助，有时候青木会觉得自己才是最狠心的一个，所以她对酒井千春的很多要求都拒绝不了。这世界上你可以抗拒命运，但很多时候人情才是让人无可奈何的。想要独善其身，何其之难。

　　“好，我去看看她，你身体不方便就别跑了。”青木千绘最终还是应下。

　　……

　　青木千绘决定去看望藤川纯子的那天一大早就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婉谢了仁王陪同的好意，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不想不相干的人也牵扯进来。一路上先乘坐新干线再换成电车，虽然千绘很适应没有专车接送的生活，但她的心情就和外面有些黑压压的乌云一样，压抑而沉重。

　　回首过去的日子，她没好过的时候藤川纯子也没什么好日子。她甚至有些同情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姐姐，她和酒井千春第一次被酒井川仁带回家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八岁，可还清晰地记得藤川纯子震惊中朦胧的泪眼。彼时，她还是酒井大小姐，天真浪漫，不知人心险恶，也是在那样豪无防备的年龄遭受的变故才给人最大的打击。所以后来酒井纯子性格逐渐高傲，凡事要压她一头她也逐渐能理解了。

　　斗了那么多年，其实她比谁都理解藤川纯子，说到底，藤川纯子也是个可怜人。青木不圣母，可她有理智。于情于理，她和酒井千春才是拆散他们一家的罪魁祸首，青木千绘其实于心有愧。所以在听到藤川纯子失忆的那刻，她的心里没有多好受，她真没想让藤川纯子受那么大伤害，可理智又告诉她其实忘记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她真心什么都忘了，青木千绘也不介意和她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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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青木千绘便来到了藤川家的祖宅，从外观看藤川家族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败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这个道理。眼前的是个有底蕴的和式建筑，高高的围墙让人只能瞥见建筑的一部分，不过也已经足够气派了，颇有低调奢华之感。和酒井家奢华显摆的欧式庄园有强烈对比。这就是有历史沉淀的世家和暴发户的区别了。

　　青木千绘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藤川美惠子当年一定是和酒井川仁爱得死去活来才让不顾身份上的云泥之别，而当初义无反顾离开家，现在却灰头土脸地回来。真是讽刺。

　　千绘刚在门禁的摄像头前出现，厚重的铜门就自动一点点打开。一位寡言却礼仪周全的女仆已经等候在旁，她指引青木千绘走入主建筑入口。千绘更换上木屐，又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很安静，地板是原木的，两侧是更是紫檀木和不透明的白纸制成的推拉门，看外表都没什么区别。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女仆在一扇全紫檀木上面还镶贝雕花的木门前停住，侧身鞠躬道：“藤川夫人和小姐已经在里等候了，请进。”

　　青木千绘稳住心神，推门而入，这居然是间茶室，茶室一般都是招待贵宾的。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今天来能被礼遇就不错了。而现在桌上还真的就有茶具，茶香袅袅，清淡悠远，显然是招待她的。藤川纯子跪坐，垂眸，仿佛没有看到她进来，专注地在沏茶，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像茶道表演。但一旁的藤川美惠子可没失忆，只见她嚯地站了起来，眉毛一横，赫然是开骂的架势。

　　可预料的尖利话语并没有出现，只听到一阵好听的娇笑：“呵呵，妈妈你还是这样为纯子操心呢，可是再急也没用。千绘妹妹来了就是客，妈妈可别把我的客人吓走了啊。”
　　青木千绘被一声千绘妹妹惊得止步在门口，鸽子灰的眸子难得不平静了，探究地望着认识了七年的人。藤川纯子里里外外，就连面容都随表情也变了不少。过去的她总是吹鼻子瞪眼，拿下巴看人，表情就没放松过。而今天的藤川纯子如此这般和颜悦色，不仅沉得住气，还那么有雅兴表演茶道。这还是同一个人么。青木千绘觉得自己大概在做梦，或者藤川纯子不是失忆而是精神分裂。
　　“呐呐，说好的，母亲，让我一个人处理这些事吧。”藤川纯子语气温和却暗带着不可反驳的口吻。

　　藤川美惠子狠狠嘌了一眼青木千绘这才离开。

　　门关了，世界安静了，青木千绘灰色的眸子更加冰冷了，带着七分疏离三分警惕望着浅笑连连的藤川纯子。她觉得自己就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现在的藤川纯子虽然很友好，可也很陌生，冰蓝的眸子波光连转间轻轻拂过千绘的面庞，客气地没有过分停留，让人如沐春风。可青木千绘第一次无法在她眼中读出任何情绪。这就是千绘没放下警惕的原因，就算她忘了自己，可相信藤川美惠子肯定添油加醋说了不少事情了，她就不相信藤川纯子面对过去的死敌一点情绪，哪怕是好奇。

　　“请坐，别拘束，不管我们曾经发生了什么，今天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事。”藤川纯子笑着说，动作娴熟地为青木千绘泡茶，双手递上羊脂白玉杯里泡好的一杯。

　　青木千绘接过并没有喝，她不会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这是常识。其实说心里话，要是曾经的疼川纯子想和她冰释前嫌递茶她一定会干脆地喝下，而如今这个藤川纯子，太诡异了。

　　藤川纯子嘴角还是保持完美的15度笑容，好像并没看出她的谨慎。自己先呷了一口。
　　青木千绘作势碰了碰杯沿就放下正色道：“藤川小姐，今天请我来不是喝茶的吧。”
　　“藤川小姐，这叫法很生分呢。日本人礼节真是麻烦，我刚刚还叫了千绘来着，这么说我也只能叫你青木了可以么。”
　　青木千绘终于知道违和感哪里来的了：“你不是失忆了么，连日本的这些礼节都感到陌生，茶道怎么还这么熟练。我不记得你以前喜欢这些。”
　　“你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聪明呢。只是，你不知道大脑管理语言管理记忆和管理动作的区域不同么。我的大脑只是失去了部分功能罢了。你说，如果我没失忆，我大费周章把你叫来喝茶又有什么目的。我是真的想重新认识青木桑呢。”这话说得情真意切。
　　可青木千绘还是感觉不舒服：“你现在对我来说最多是个陌生人，说实话，我是为了过去的藤川纯子才来这里。”青木千绘看着笑容丝毫没有变化的藤川纯子说道，她宁愿看到会生气会嫉妒的人也不愿看到笑容的角度都是相同的面具人。

　　“青木桑真是无情呢。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不认识，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除了生活的常识其他一切都不知道，就像工厂批量生产的机器人，带着空白的内存槽。无论你喜欢不喜欢现在的我，这一切你脱不了关系呢，所以，就算帮帮我可以么。”说着藤川纯子的手就握上了青木千绘的。

　　青木千绘感受着那双冰凉的手覆盖着自己，感觉好像被蛇缠住了，如果还是同一个人，那她的战斗力可谓三级跳。示弱中带着要挟，很难缠。

　　“我知道说矫情的话没用，再动听你也不会在乎，因为你是个怕麻烦的人嘛，你拒绝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亲人包括爱人。酒井千春，忍足侑士，你不都抛弃了么。”藤川纯子的笑容突然一点点收敛，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青木千绘还是没有答话，只是不知不觉就她被握住的手也开始和藤川纯子的一样冰凉。
　　“你其实很自私很自私呢。我说了，无论我是谁，我今天这样和你有关，是你的责任。”妖娆的笑容重新出现在藤川纯子脸上。青木千绘第一次在藤川纯子眼里看到真正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那不是她倨傲时的目中无人。那是种笃定，甚至戏虐，好像自己渺小可笑得不值得藤川纯子认真一般。
　　“好啦，你不用太担心，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很多学校上的事情妈妈不知道。而且我很多功课都忘了，如果可以还要麻烦你来帮我补一下。仅此而已，不会太为难吧。”这会藤川纯子眼睛里又变成了单纯的期盼。

　　青木千绘放弃了对这个陌生的藤川纯子的探究，也不再看她比翻书还快的变脸表演。反正她提出的要求不算很过分，那答应了也没什么。

　　“我没想逃避我的责任，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只是补课，那没什么。我回去整理下资料明天开始吧，只是你最好认真些，神奈川和东京不远也不近，开学了我就帮不了你了。”青木千绘想，反正也就一个春假两个月而已，算是和藤川纯子最后的纠缠了吧。
　　“以后我们还是各过各的吧，反正都不在酒井家了。”青木千绘又补充道。
　　“希望如此。”藤川纯子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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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自把青木千绘送走，已经成为藤川纯子的刘颜如得意地笑了。她前世没接受什么教育长大了一直是她的心病，现在她终于能有机会充实自己了。

　　在她看来，青木千绘是个聪明的人，面对她的演技也能心有提防并没尽信。只不过她知道青木其实是想独善其身不想掺和到家事里来。不过因为对旧主的愧疚还有对她妈的关心才走这一趟。总之这个小姑娘还嫩着呢，藤川纯子心里给青木千绘下了定论。

　　以前的藤川纯子最出格的事不过是想雇人绑架青木千绘吓唬下她，如果换做她，绝对不可能让她们母女安稳过到今天，也不会让酒井千春怀上酒井川仁的孩子，甚至被逐出家门。但现在的她势单力薄有些事要从长计议，不过总体上，藤川纯子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挺满意的，这一次至少有爹有娘，还有家产，那些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迟早都是她的。这一次，她出身不再卑贱，她一定要站在金字塔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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