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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你家真不是兔住的
有一种冷,叫做“我觉得我快要裂开了”。
这不是修辞手法,而是黎子书此时此刻最真实的生理感受。
“皮皮虾号”在越过“灰烬平原”与北境交界线的那一瞬间,就像是从热带雨林的桑拿房直接瞬移进了液氮冷冻库。空气中的水分仿佛在一秒钟内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燥、锋利、吸一口就能把肺叶割得生疼的冰渣子。
“阿嚏——!!!”
黎子书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感觉鼻涕流出来的瞬间就已经结成了冰棍。
他现在裹得像个球。
真的像个球。
最里面是南黎特产的暖绒内衣,中间是鲛人族送的防风鲛纱,最外面则是二姐黎子雁临走前那是含泪缝制的、足足有三寸厚的极地雪狐皮大氅。
但这依然挡不住那种无孔不入的寒意。
“这不科学……”黎子书缩在船舱最避风的角落里,牙齿打战的声音就像是在发报,“不是说全球变暖吗?为什么异世界的北方能冷成这样?这是物理攻击还是魔法攻击啊?”
苍墨站在船头,身上依旧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劲装,外面披着那件在此刻显得格外拉风的猩红披风。
狂风吹乱了他金色的短发,却吹不散他眼中那种回家的……复杂情绪。
听到身后那个球的抱怨,苍墨回过头,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作为本地人的“优越感”。
“这才哪到哪。”苍墨走到黎子书身边,伸手按在那个毛球的头顶,“现在只是外围的‘凛风带’。等到了皇都‘凛冬城’,那里的风能把石头吹裂。”
“把石头吹裂?!”黎子书从毛皮里探出两只长耳朵(现在已经被冻得有点发紫了),震惊地看着苍墨,“那你确定那地方能住……生物?你是企鹅变的吗?”
“我是狮子。”苍墨纠正道,“还有,那是我的家。虽然……确实不太适合没毛的兔子。”
“你才没毛!你全家都没毛!”黎子书悲愤地抗议,“而且你们北苍就没有暖气吗?地暖?空调?哪怕是火炕也行啊!”
“暖气?”苍墨对这个词很陌生,“我们靠体魄。还有……火系晶石。”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充当动力的幻突然发出了警报。
“警告。温度……过低。船体……结冰。动力……下降20%。”
黎子书往外一看。
好家伙。
原本威风凛凛的“皮皮虾号”,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冰镇皮皮虾”。
船身上覆盖的青黑色虾壳上挂满了冰凌,那几根原本灵活摆动的银色藤蔓也被冻得硬邦邦的,像是老爷爷僵硬的关节。就连船尾喷出的蒸汽,还没来得及消散就变成了白色的冰雾。
“不行,再飞下去这船要散架了。”黎子书凭借着“植物亲和”感知到了船体木材发出的痛苦呻吟,“热胀冷缩懂不懂?这温差太大,木头结构在变脆。”
“降落。”苍墨果断下令,“前面就是‘黑铁关’。我们从陆路走。”
“黑铁关?”黎子书念叨着这个听起来就很硬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有好招待所的地方。”
……
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皮皮虾号在一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荒原上硬着陆了。
“咚——”
船底的虾壳滑过坚硬的冻土,激起漫天雪尘,滑行了足足几百米才停下。
黎子书是被苍墨像拔萝卜一样从雪堆里拔出来的。
“噗——”黎子书吐出一口雪,抬头看向前方。
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在南方长大的孩子,彻底失语了。
那是一座城。
或者说,那是一座由黑色钢铁和岩石堆砌而成的……战争机器。
高耸入云的黑色城墙上布满了狰狞的尖刺和暗红色的锈迹(或者是干涸的血迹)。城墙上并没有南黎那种精美的花纹,只有粗犷的铆钉和巨大的齿轮。寒风呼啸着穿过城垛,发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而在城门口,两尊高达五十米的巨型兽人雕像(分别是一头熊和一只虎)手持巨斧,冷冷地俯视着大地。
一种原始的、野蛮的、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北苍?”
黎子书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转筋。
这哪里是国家啊?这分明就是魔兽世界的副本门口啊!
“这叫审美差异。”苍墨整理了一下披风,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回到这片土地,他身上的那种属于皇子的霸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走吧。让他们看看,究竟是谁回来了。”
三人一行(一人一狮一豹,虽然都化作了人形,但黎子书那对怎么也藏不住的兔耳朵在风中瑟瑟发抖,显得格格不入)向着城门走去。
城门口的守卫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士兵,而是两队身高超过两米五、浑身肌肉像花岗岩一样的熊族兽人。他们穿着厚重的黑铁铠甲,手里拿着狼牙棒,正在盘查过往的商队。
这里的路人也大多长得奇形怪状。
有满脸横肉的野猪人,有眼神阴鸷的狼人,甚至还有身上挂着冰碴子的冰原巨魔。他们看到黎子书这个白白净净、一看就是“食物”的小东西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贪婪或者戏谑的眼神。
黎子书下意识地往苍墨身后缩了缩。
“大毛……我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盘会走路的红烧肉。”
“放心。”苍墨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除了我,没人敢吃你。”
“……这安慰并没有让我觉得好受点。”
很快,他们就被守卫拦住了。
“站住!”
领头的一个独眼熊族守卫把狼牙棒往地上一顿,震得地面一抖。他低下那颗巨大的头颅,喷出一口带着酒气的白雾,怀疑地打量着这奇怪的三人组。
“通行证呢?哪来的?那个白毛的小东西是什么品种?宠物?”
说着,他伸出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想要去捏黎子书的耳朵。
“挺可爱的嘛,正好老子缺个暖手的……”
黎子书吓得就要掏出那个“全频段干扰哨”。
但有人比他更快。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只伸向黎子书的大手,在半空中被一只看起来并不强壮、却修长有力的手给截住了。
苍墨只是微微用力一扭。
“嗷——!!!”
熊族守卫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顺着那股巨大的力量跪在了地上,膝盖把冻土都砸裂了。
“想暖手?”
苍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兜帽滑落,露出了那头标志性的金发和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金瞳。
“把手砍下来放进火炉里,够暖吗?”
周围瞬间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守卫,所有的路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金发少年。
在北苍,金色是皇室的专属。而这股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顶级掠食者威压,整个北苍只有几个人拥有。
“三……三殿下?!”
那个跪在地上的熊族守卫顾不上手疼,整个人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是三殿下!”
哗啦啦——
原本不可一世的守卫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苍墨冷哼一声,松开手,像是丢垃圾一样把那个守卫丢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黎子书给他的),嫌弃地擦了擦手。
“滚开。”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圣旨。
人群迅速让开了一条宽阔的大道,直通城内。
黎子书躲在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戳了戳苍墨的腰:“可以啊大毛,这排面,杠杠的。比我在南黎那种‘吉祥物’式的欢迎仪式霸气多了。”
“这叫实力。”苍墨把擦完手的手帕塞回黎子书怀里(黎子书:???),“在北苍,道理是讲给拳头大的人听的。”
“那完了。”黎子书看了看自己那双连瓶盖都拧不开的手,“我在这里岂不是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有。”
苍墨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黎子书。
“你有我。”
“谁敢不听你说话,我就把他的牙全拔了。”
“不错,很有保镖的觉悟啊大毛。”黎子书费力的伸手拍了拍苍墨的肩,一脸欣慰。
苍墨拨开他的手。
蠢兔子。
……
进了城,黎子书才发现,北苍的“硬核”不仅仅体现在城墙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石头做的。
石头的房子,石头的路,连路边的装饰品都是各种野兽的头骨雕塑。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朵花。唯一的颜色就是黑色的岩石和白色的雪。
“大毛,你们这儿的绿化率是负数吧?”黎子书看着这满眼的黑白灰,感觉自己的审美都要抑郁了。
“植物在这里活不下去。”苍墨带着他们走进了一座看起来像是堡垒的建筑——那是他在黑铁关的行宫,“除了铁棘草和冰苔,什么都冻死了。”
行宫内部。
黎子书原本以为外面够冷了,没想到里面更冷。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狭窄的通风口。墙壁是巨大的黑曜石砌成的,摸上去像冰块一样。大厅里虽然点着几个巨大的火盆,但那点热量在空旷的空间里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黎子书牙齿打战,“这就是个大号的冰箱啊!还是冷冻室!”
苍墨皱了皱眉。他从小习惯了这种环境,皮糙肉厚也不觉得冷,但看着黎子书那张冻得发青的小脸,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来人!”苍墨吼道。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狼人跑了出来,哆哆嗦嗦地跪下:“殿下,您回来了!”
“把火烧旺点!再加十个……不,二十个火盆!把所有的兽皮都拿出来!”
“可是殿下……库存的火云炭不多了……”
“那就把家具拆了烧!”苍墨不讲理起来简直就是个暴君。
黎子书赶紧拦住他:“别别别!败家也不是这么败的!烧了家具我坐哪?坐地上不得得痔疮啊?”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大厅中央那个巨大的、已经熄灭了的壁炉上。
“这设计有问题。”黎子书吸着鼻涕,职业病又犯了,“这房子的热循环系统完全是零。热气全从通风口跑了,冷气全从石头缝里钻进来。”
“幻,把工具箱拿来。”
黎子书搓了搓手,眼神里闪烁着“基建狂魔”的光芒。
“既然要常住,那就得改造。不然没等我有命花钱,我就先冻成标本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株“银髓”幼苗(这小家伙现在长得更大了,已经有半米高了,被黎子书随身带着取暖)。
“苍墨,让你的人去准备石头。那种能导热的黑曜石。”
“你要干什么?”苍墨问。
“盘炕!”黎子书大手一挥,“我要在这个异世界,复刻东北最伟大的发明——火炕!”
……
两个小时后。
苍墨的寝宫里(也是这里最暖和的房间,虽然也就只有零度左右),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张巨大的、用黑曜石板搭建的床。床底下是中空的,连接着那个壁炉的烟道。
黎子书利用“银髓”那种超强的导热性和可塑性,在石板内部“生长”出了一套复杂的金属网格,将热量均匀地分布在整个床面上。
“点火!”
随着火盆被塞进床底。
没过多久,那张冷冰冰的石床开始散发出一股令人感动的热气。
黎子书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上面。
“啊~~~~~~~”
一声满足的呻吟。
“这就是天堂……这就是文明的光辉……我觉得我可以死在这张床上……”
苍墨站在床边,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床面。
温热。
不烫手,却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这种热量不像火盆那样烤人,而是一种温润的、从下往上包裹全身的暖意。
“怎么样?厉害吧?”黎子书翻了个身,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得意的眼睛,“大毛,快上来试试!这叫双人炕,够大!”
“……”
苍墨看着那个在床上滚来滚去、毫无形象的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不冷。”他嘴硬道。
“少装了,你耳朵都冻红了。”黎子书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到了床上。
苍墨半推半就地倒了下去。
后背接触到温热石板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常年在北境积攒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都被逼了出去。
舒服。
真的很舒服。
“大毛,你家真不是兔住的。”黎子书在他旁边嘟囔着,“不过没关系,只要有我在,我就能把它改成……能住人的样子。”
苍墨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火光映红了黎子书的脸,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
“嗯。”苍墨低声应道。
“随你改。”
“只要你别拆了房子就行。”
……
晚饭时间。
这是黎子书面临的第二个巨大挑战。
长长的石桌上,摆满了北苍的“美食”。
一大盘带着血丝的生牛肉(还在滴血)。
一盆黑乎乎的、硬得像石头的冻梨(据说要没牙老太太才能吸动)。
还有几坛子名为“烈火烧”、实际上就是工业酒精兑水的烈酒。
没有蔬菜。没有米饭。没有炒菜。
“……”
黎子书拿着那把沉重的铁叉子,对着面前那块比他脸还大的生牛肉,陷入了沉思。
“大毛,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这是最好的雪牛脊肉。”苍墨切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只有皇室才能享用。”
“可是它是生的啊!上面还有红血丝啊!这是在致敬吸血鬼日记吗?”黎子书崩溃。
“生肉才有力量。”坐在下首的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虎族将军粗声粗气地说,“只有娘们和南黎那种软脚虾才吃熟的!”
这话一出,全场的武将都发出了哄笑。
他们看黎子书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在北苍,不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都不算男人。
苍墨的筷子(为了配合黎子书特意换的)停在了半空。
大厅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雷虎。”苍墨的声音很轻,却让那个大笑的将军瞬间闭了嘴,“你是想变成这盘牛肉吗?”
“殿、殿下恕罪!”雷虎吓得一身冷汗。
“没事没事,不知者无罪。”
黎子书笑眯眯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桌子中央,那是那盆巨大的火盆所在的位置。
“各位将军觉得生肉有力量是吧?”黎子书拿起那坛“烈火烧”。
“那是因为你们没吃过更有力量的东西。”
他从怀里(又是那个百宝袋)掏出了几个小瓶子。
那是从南幻海国顺来的辣椒面、孜然粉,还有从南黎带来的秘制酱料。
“幻,把那块牛肉切片!要薄如蝉翼那种!”
幻手中的机械刀光一闪。
那块巨大的牛肉瞬间变成了整整齐齐的薄片。
黎子书把牛肉片铺在烧热的铁板上(临时征用的盾牌)。
“滋啦————”
那一瞬间,油脂爆裂的声音像是一曲美妙的乐章。
紧接着,他撒上了辣椒和孜然。
一股从未有过的、霸道的、直冲灵魂的焦香味,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盖过了所有的血腥味和汗臭味。
“咕咚。”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一口口水。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吞咽声。
那些刚才还在嘲笑熟食的糙汉子们,此刻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鼻子不停地抽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块铁板。
“这……这是什么味道?”雷虎忍不住问,“怎么……这么香?”
“这叫‘铁板烧’。”黎子书夹起一片烤得滋滋冒油、卷曲焦黄的牛肉,在空中晃了晃,“也就是……文明的味道。”
他把肉塞进苍墨嘴里。
“尝尝?”
苍墨嚼了两下。辛辣、焦香、鲜嫩……那种丰富的口感在舌尖炸开,瞬间秒杀了他吃了二十年的生肉。
“……好吃。”苍墨诚实地点头,然后迅速夹起第二块。
“想吃吗?”黎子书看着周围那一圈绿油油的眼睛。
“想!!!”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齐声吼道。
“那就别废话!把你们的盾牌都拿出来!洗干净!今晚……全军烧烤!”
“嗷————!!!”
欢呼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看着这群刚才还凶神恶煞、现在却围着火炉像乖宝宝一样等肉吃的北苍战士,黎子书得意地擦了擦鼻子。
“呵,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苍墨看着黎子书。
火光映红了少年的脸庞,他正指挥着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刷油、撒料,那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居然并不突兀。
相反,他好像……天生就该站在那里。
用他的方式,融化这片坚冰。
……
深夜。
喧闹散去。
黎子书趴在暖烘烘的热炕上,舒服得直哼哼。
“苍墨。”
“嗯?”
“明天……我们去哪?”
“去见一个人。”
苍墨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眼神变得深邃。
“我父皇。”
“那个……快被苍烈逼死的老皇帝?”黎子书翻身坐起,“那得赶紧的。去晚了就只能吃席了。”
“还有……”
苍墨转过头,看着黎子书。
“黎子书,你怕吗?”
“这里是北苍。是狼窝。苍烈的人随时可能杀过来。”
黎子书眨了眨眼。
他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
“怕啊。”
“但是……这里有炕了,有烧烤了,还有……”
他指了指苍墨。
“还有一只大猫给我当靠垫。”
“所以,我觉得……”
黎子书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家,虽然破了点,冷了点,硬了点。”
“但稍微装修一下……兔子也不是不能住。”
苍墨看着他,良久,轻笑了一声。
他吹灭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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