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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就不错了,不要还我
虞睿祥亲自安排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送燕修延回府,车辇之后,跟着一排步伐稳健的宫人。
个个肩上扛着沉甸甸的木箱,箱角鎏金的“御赐”二字在日头下闪着光,惹得街上百姓纷纷驻足侧目。
燕修延却没急着回自己那空荡荡的宅子,反而让车夫绕了个道,径直去了监察司,叫来几十个手下。
刚进院门,他就指着西边那间空房,扬声道:“把这些箱子都搬进去,仔细着点,别磕着碰着!”
宫人们应声而动,小心翼翼地将木箱搬进屋里,码得整整齐齐。
燕修延看着他们额角渗出的薄汗,心里过意不去,伸手摸了摸怀里,翻了半天,只摸出一个小巧的银裸子。
他咂咂嘴,转身打开一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递给领头的宫人:“兄弟们受累了,这点银子拿去买点酒喝,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宫人连忙摆手推辞:“燕大人客气了,这是奴才们分内之事,怎敢收您的赏赐。”
“拿着吧。”
燕修延把银锭往他手里一塞,眉眼弯弯,“不过是杯水车薪,别跟我客气。”
宫人拗不过他,只得千恩万谢地收下,领着一众手下躬身告退。
燕修延又摸出一锭银元宝,掂了掂,朝着一旁看热闹的温瑞扔了过去。
温瑞眼疾手快地接住,元宝在掌心沉甸甸的,他咧嘴一笑,抛着银锭子,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头儿,人家搬一次就有一锭银子,我们这么多兄弟全天给你守着,就这点?未免也太抠门了吧。”
“有就不错了,不要还我。”
燕修延挑眉,抬脚作势就要踹他。
温瑞吓得一缩脖子,连忙躲到温泽身后,把银锭子死死揣进怀里,嘿嘿笑道:“要,怎么不要!我就是随口问问,头儿,你说我们能不能监守自盗啊?”
燕修延斜睨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危险:“你可以试试,但凡少一个子儿,我就把你打包送去边疆,让你去喝西北风,守一辈子的城门!”
温瑞瞬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不试不试!头儿给的够多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对了,这话是温泽让我问的!”
“你少来!”
温泽一把拽住温瑞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往外扔,“我人就在这儿,你还敢空口白牙污蔑我?看我不揍你!”
温瑞身子在空中一转,稳稳落在地上。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嬉皮笑脸地喊道:“头儿放心!我一定把这些宝贝看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偷敢来,我直接把他抓起来阉了,送到宫里去当差,让他一辈子吃官家饭!”
“贫嘴。”
燕修延笑骂一句,目光落在那几箱御赐的黄金上,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这些金锭子,让柳岚和岫儿亲自送去边关,镖礼一百两黄金,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他特地跟虞睿祥软磨硬泡,多要了一百两黄金,刚好用来付镖礼,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多少?一百两黄金?!”
温瑞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随即搓着手,腆着脸凑上来,“头儿,我想请个假,陪柳岚他们一起押镖去!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多个人多个照应不是?”
“滚!”
燕修延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你那点俸禄还不够你在路上挥霍的,老实在家给我看门!”
周围的人顿时哄笑起来,对着温瑞群起而攻之,闹得温瑞抱头鼠窜,满院子都是欢声笑语。
燕修延叫来的人里,有好几个擅长做饭的,他正想再拿一锭银子出来,让他们去买菜,转念一想,又把银子放了回去,冲着温瑞喊道:“温瑞,跟我去隔壁过点饭菜来!”
说罢,他抱起自己那个装着几百万两银票的紫檀木盒,脚尖一点,就翻上了墙头,朝着隔壁谢府跃去。
此时的谢府书房里,谢伟恒正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看得入神。
忽然,一阵震天响的敲门声传来,力道之大,仿佛要把门板给敲碎。
谢伟恒无奈地放下书卷,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整个谢府,能这么敲门的,除了燕修延,再无他人。
他起身去开门,门刚打开,就见燕修延抱着木盒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自来熟的笑意:“谢大人,你家这么多口人,厨房的菜肯定买得多吧?”
两家离得近,方才燕府门外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谢伟恒早已从谢伯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瞬间就猜到了燕修延的来意。
他侧身让燕修延进来,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纵容:“不必麻烦,我让厨房多做二十人的饭菜,直接送去你府上便是。”
“这多不好意思啊。”
燕修延假惺惺地客气了两句,脸上却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既用了你的人,又吃着你的饭,真是太麻烦你了。”
他转头冲墙外喊了一声,让温瑞先回府等着,饭点再过来取。
随后,燕修延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定没有旁人,这才拽着谢伟恒的衣袖,把他推进书房,反手关上了门。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谢大人,我问你个事儿,这聘礼,要是咱们以后和离的话,你会不会要回去啊?”
谢伟恒闻言,眸色骤然一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他看着燕修延那双清澈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笃定:“不会。”
不会有和离的那一天。
谢伟恒在心里默默补充道。若是未来燕修延执意要走,他会先帮他扫清所有障碍,完成他心中所愿,然后,再将他困在这方寸天地之间,让他只能与自己朝夕相对,再也无法离开。
燕修延没察觉到他话里的深意,只摸了摸后颈。
皱着眉嘀咕道:“嘶——怎么突然有点凉飕飕的?”
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啊。
改天得去庙里烧炷香,问问得道高僧是怎么回事。
严瑾川那家伙,就是个庸医!不对,是庸使!
他晃了晃脑袋,把那点异样抛到脑后,又凑近一步,好奇地问道:“对了,你自己的钱都藏在哪儿了?你这地方看着挺安全的,我也想藏个。”
毕竟这几百万两是聘礼,等成了婚再让柳岚带去边关也不迟。
咳,主要是担心成亲当日出什么幺蛾子,谢伟恒万一反悔,想要回聘礼。
那他就是把自己论斤卖了,也凑不齐几百万两。
谢伟恒没多说什么,直接领着他去了自己的卧房。
他走到床头,在床沿的暗扣上轻轻按了两下,只听“咔哒”一声,床头的木板竟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蔽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描金的木盒,看着精致小巧。
燕修延眼睛一亮,伸手拿起木盒打开,嘴里还念叨着:“这里面不会也藏着几百万两银票吧?”
他低头数了数,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下来。盒子里只有四张五百两、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外加一些零散的碎银子,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一百两。
“这就是你全部家当了?”燕修延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谢伟恒颔首,神色淡然。
燕修延看着那点银子,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谢伟恒自己就这么点积蓄,那几百万两聘礼,定然是谢家的家底。
日后若是和离,他会不会反悔,想要回聘礼,甚至打上自己那十几箱陪嫁的主意?
他会这么想,纯粹是以己度人。
毕竟,燕修延自认就是个小气抠门、视财如命的主儿。
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紫檀木盒塞进暗格里,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拿了出来,转头看向谢伟恒:“你给我一把锁。”
谢伟恒依言而行,让谢伯取来一把全新的铜锁,还配了两把钥匙。
燕修延亲手把暗格锁好,将钥匙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反复确认了几遍,这才放下心来。
他抬眼看向谢伟恒,一本正经地说道:“先说好啊,这个钱以后归我自由支配,你不许过问——当然,你要问也行,我不一定会告诉你。”
谢伟恒看着他那副护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满是宠溺:“随便你花,我绝不过问。”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但不许拿着去青口。”
青口那地方,龙蛇混杂,多的是风月场所,他可不想让燕修延再往那种地方跑。
“谢大人真肤浅。”
燕修延撇撇嘴,一脸不屑,“我又不是什么好色之徒,那种地方我才不去呢。”
话虽如此,燕修延心里却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谢伟恒的品性,他还是信得过的。
这时,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说厨房的饭菜已经备好。
谢伟恒让人把二十人的饭菜送去隔壁燕府,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他们是在替燕大人看守嫁妆,若是过来吃饭的时候,被小偷钻了空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燕修延一听,觉得这话有理。
他原本也想跟着去自己府上吃饭,可转身看到谢伟恒的书桌上,摆着几道自己最爱吃的菜,旁边还放着一壶醇香的美酒,脚步瞬间就迈不动了。
送去隔壁的饭菜里,可没有这几道菜,更没有这壶好酒。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好酒好菜。
这选都不用选!
燕修延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到谢伟恒旁边的椅子上。
“我看今儿的菜做得多,你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我帮你吃点,免得浪费。”
谢伟恒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带着笑意。
一旁的谢小厮看得牙痒痒,却不敢多说什么。
谢伟恒心领神会,朝他使了个眼色,谢小厮只得悻悻地退了下去。”
燕修延压根没在意这些,他的眼里,此刻只有桌子上的菜,还有杯中的美酒。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散开,让人回味无穷。
燕修延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美啊!这真是好酒!”
“这酒性烈,我喝不习惯。”
谢伟恒说着,又给燕修延斟了一杯,“你若喜欢,我让人送去你府上。”
“不用不用。”
燕修延摆摆手,笑得眉眼弯弯,“反正我很快就要嫁到你家住了,而且两家就隔一堵墙,没必要费这个功夫,我想吃想喝,直接翻墙头过来就是了。”
谢府厨子的手艺,确实没得说,每道菜都合他的口味。
燕修延一边吃一边想,成个亲好像也不错,白得几百万两白银、一千一百两黄金、一套宅子,还有十几箱陪嫁,以后还能天天来这儿白吃白喝,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等成亲以后,他就天天从谢府大门进来吃饭,吃完了再翻墙头回自己家住,完美!
“好。”
谢伟恒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他见燕修延的酒杯空了,便又给他满上,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轻与他碰了碰。
燕修延心情大好,仰头就喝了半杯。
一杯接一杯下肚,酒劲渐渐上头,他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压了压酒意,含糊不清地问道:“谢大人,陛下赐婚的时候,你当时就没什么想法啊?”
谢伟恒执起酒壶,继续替他斟酒,语气平淡:“没有,又不是尚公主,有什么好想的。”
“哈哈哈!”
燕修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到一半,却又皱起眉头,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那……那如果赐婚的对象是别人呢?你也会答应吗?”
谢伟恒抬眸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陛下赐婚,为的是通过我拉拢谢家,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资格的。”
燕修延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因为满朝文武,只有我总是气你,对不对?”
谢伟恒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嗯,也只有你能气到我。”
“那是!”
燕修延顿时骄傲起来,拍着自己的胸口,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不是我吹,我干娘那么慈祥、那么温和的一个人,都被我气得拿着竹条追着我抽!那场面,啧啧……”
“你醉了。”
谢伟恒伸手按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倒酒的动作。
燕修延没有抽回手,反而用空着的那只手抢过酒壶,拧开壶盖,直接往嘴里灌:“我没醉!我还能喝!”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多余的酒顺着他的嘴角溢出,划过线条流畅的下颌,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把空酒壶往桌子上一扔,“砰”的一声,震得碗筷都微微作响。
燕修延猛地站起身,拍着桌子,朗声道:“且看着!等到兵强马壮的那一天。
我一定要把那些蛮人全都赶走,还边疆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喊完这话,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眼神有些涣散,盯着桌子发起了呆。
谢伟恒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酸涩,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坚定:“这一天,不会远。”
他跻身中书省,步步为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当燕修延踏上战场时,能替他挡住朝堂上那些明枪暗箭,不让任何人弹劾他,绊住他的脚步。
燕修延似乎没听清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嘟囔着:“我要把所有欺负过虞朝的人,全都吊起来打!”
“嗯,都依你。”谢伟恒低声应和。
“把他们都赶走!赶得远远的!”
“嗯,都赶走。”
“谢伟恒,你其实挺好的。”
燕修延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朦胧,“就是太古板了,一点都不好玩。”
“嗯,我改。”
谢伟恒毫不犹豫地应下。
燕修延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见着就要和桌子来个亲密接触。
谢伟恒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人横抱起来,放到旁边的矮榻上,又拿起一旁的毯子,轻轻搭在他的腹部。
“去让厨房煮些醒酒汤来。”
谢伟恒打开房门,就看见谢小厮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几分踌躇和纠结。
谢小厮连忙应声,转身正要走,却听见谢伟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今日你在门外听见的话,不许说出去。他是怎样的人,我自有判断,无需旁人置喙。”
谢伟恒已经回到了矮榻边,侧坐在榻沿上。
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燕修延柔软的下唇,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谊,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半晌,他俯下身,在燕修延的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谢小厮的身子猛地一僵,脸上露出几分羞愧之色。
少爷很久以前就跟他说过,看人不能听旁人的闲言碎语,要自己用心去感受,不能人云亦云。今日他却差点犯了错。
谢小厮低着头,快步朝着厨房走去,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好好护着燕大人。
他走得太急,在转角处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竟是谢伯。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谢伯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却看向书房的方向,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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