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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逢对手
淮安之行虽暂解漕运之危,姚仲墨却知此事绝非了结。
冼怀远出手狠辣精准,此番未能一举扼住姚家命脉,必有后招。
回京后,他一面着人严密监控冼家动向,一面加紧整顿各处生意,剔除可能的内患,将核心产业攥得更牢。
与此同时,青石镇“锦文阁”与京陵“百工坊”之间那场无声的较量,也悄然升级。
得了姚仲墨暗中授意,灰衣管事寻了个机会,将“百工坊”背后东家乃太宰之孙冼岳凌、且其模仿行为恐有冼怀远授意的消息,辗转透给了蒋安德。
蒋安德得信,心中凛然。
他虽一心读书,不谙商海诡谲,却也知太宰府势大,绝非寻常商贾能抗衡。
他连夜修书,将此事详告褚言之,字里行间满是忧虑,劝她暂避锋芒,谨慎行事。
褚言之接到信时,正对灯绘制一套以“山海经”异兽为灵感的新图样。烛火摇曳,映着她沉静的面容。
“冼家……冼岳凌……”她放下画笔,指尖划过信纸上那个令人忌惮的姓氏。
原主的记忆里,对朝堂高官所知有限,但太宰冼道中权倾朝野的名声,还是如雷贯耳。
没想到,自己这小小店铺,竟会入了这等权贵的眼,虽只是孙辈游戏之作,却也如巨石压卵。
“模仿……是看中了‘锦文阁’的盈利模式和创新设计,想直接复制掠夺?还是……另有深意?”褚言之蹙眉深思。
若只为求财,以冼家权势,大可强取豪夺,或直接招揽,何必费心模仿?
除非,他们对自己“言四”这个身份有所怀疑,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逼迫,甚至引出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
思及此,她背脊隐隐发凉。
女扮男装,身份经不起细查。
与静心庵、蒋家的联系,在真正的权贵眼中,恐怕也并非无迹可寻。
“不能退。”她很快冷静下来,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退一步,便是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拱手让人,更是示弱,只会引来更凶狠的撕咬。
唯有以进为退,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与难以取代的特质,或可争得一线生机。
“既然冼岳凌的‘百工坊’模仿形似而神不似,那我便让这‘神’,更加难以企及。”她铺开新的宣纸,笔尖饱蘸浓墨。
接下来的日子,“锦文阁”接连推出数轮令人目不暇接的新品与活动。
先是“山海灵兽”系列,将《山海经》中耳熟能详的异兽,以或憨态可掬、或威猛神骏的Q版形象,融入文具、配饰、摆件之中,并附赠精心编撰的异兽小传与相关诗词,文化底蕴与趣味性兼备,一经推出,不仅吸引学子,连孩童与闺阁女子也趋之若鹜。
紧接着,她又联手静心庵,推出“一日禅”体验套装。
内含迷你经卷抄写册、特制素香、冥想指引卡片及素斋食谱等,包装清雅,旨在让繁忙的都市人于方寸间体验片刻宁静。
此概念极为超前,立刻在京陵注重修身养性的文人士大夫及内眷中引起不小反响。
此外,她还采纳了林有金的一些“异想天开”的建议,尝试制作了一批融合了西洋珐琅彩绘技巧的精致首饰设计及小样,虽成本高昂、成品率低,但其绚丽色彩与独特光泽,仍让见惯金银玉饰的贵女们眼前一亮,订单悄然攀升。
这些举措,使得“锦文阁”彻底摆脱了单纯“新奇小店”的印象,树立起“文化创意引领者”与“高端雅致生活提供者”的品牌形象。
模仿者纵然能仿其一二商品,却难以复制其源源不断的创意灵感和深厚的文化嫁接能力,更无法营造出那种独特的品牌氛围与客户认同。
“百工坊”的模仿,反倒像是为“锦文阁”做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对比宣传,让更多人看到了正品的卓越与不可替代。
消息传回京陵姚府,姚仲墨看着案头最新送来的“锦文阁”新品图录和市井反馈,向来冷峻的唇角,难得地勾起一抹真实的、带着欣赏的笑意。
“山海经……一日禅……珐琅彩……”他指尖划过那些精巧的绘图与文案,“这个‘言四’,总能出乎意料。
借力打力,化危机为转机,不仅稳固了阵地,更借势上青云。
冼岳凌那只知拾人牙慧的蠢货,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灰衣管事垂首道:“确如少主所言。‘百工坊’近来生意虽因模仿有所起色,但口碑远不及‘锦文阁’,且成本控制不力,盈利微薄。冼岳凌为此没少被冼大公子训斥。”
“冼怀远……”姚仲墨眸色转深,“他让冼岳凌出面,自己隐在幕后,无非是想试探‘言四’深浅,同时避免直接与可能存在的背景冲突。
如今‘言四’应对漂亮,他必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步,恐怕就不是商业竞争这么简单了。”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让我们在青石镇的人再盯紧些,尤其注意有无陌生面孔接近‘锦文阁’或‘言四’常去之处。另外,给蒋安德那边递个话,提醒他近日谨慎言行,莫要轻易为‘言四’强出头,以免引火烧身。”
“是。”
姚仲墨走到窗边,望着暮色中灯火渐起的京陵城。
那个远在青石镇、凭一己之力周旋于市井与潜在权贵威胁之间的少年身影,在他心中越发清晰,也越发引起他的探究欲。
“是时候,去见见这位‘言四’公子了。”他低声自语,心中已有决断。
然而,命运的齿轮再次错位。
就在姚仲墨准备动身前往青石镇的前一日,姚家在江南的另一处重要产业——专供宫廷及高官显贵的“云织坊”,突遭变故。
先是仓库莫名失火,虽抢救及时,仍烧毁了一批价值万金的极品云锦。
紧接着,坊内几位手艺顶尖的老师傅接连称病告假,甚至有两人直接提出辞工,说是老家有急事。
最后,原本稳定的几家大客户,几乎同时以各种理由削减甚至取消了订单。
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绝非巧合。
姚仲墨立刻嗅到了熟悉的、属于冼怀远手段的阴冷气息。
“釜底抽薪,还真是他的风格。”姚仲墨面色冰寒,眼中厉色闪现。
“云织坊”是姚家立足江南、连通官场的核心产业之一,绝不容有失。
他当即召来心腹,一道道指令迅速发出:彻查失火原因,重金安抚、挽留匠人,并暗中调查其家人是否受到胁迫;同时,亲自修书数封,动用人情网络,稳住最重要的几位客户。
“备船,我要立刻去杭州。”姚仲墨对姚山道,语气不容置疑。青石镇之行,不得不再次推迟。
姚山深知此事重大,不敢再劝,只忧心道:“少主,此去江南,恐不太平。冼大公子既已出手,必还有后招。”
“我知道。”姚仲墨整理着袖口,神色平静中透着冷锐,“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告诉下面,我离京期间,所有事务按既定章程办,重大决策飞鸽传书。还有,”他顿了顿,“青石镇那边,有任何异动,立刻报我,不得延误。”
“老奴明白。”
姚仲墨星夜离京,南下杭州。
而他与“言四”的第一次会面,又一次擦肩而过。
几乎就在姚仲墨离京的同时,青石镇,“锦文阁”后院。
褚言之正对着一封刚收到的请柬蹙眉。
请柬以洒金红纸制成,样式华贵,落款是“百工坊 东主冼”,邀“言四公子”于三日后,至京陵城东“望江楼”一聚,“共商合作事宜”。
“冼岳凌?他邀我做什么?鸿门宴?”褚言之指尖点着那个“冼”字,心中警铃大作。
吕兴在一旁担忧道:“东家,这怕是没安好心。咱们还是别去了。”
绿萝也连连点头:“就是,姑娘……公子,那冼家势大,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褚言之却缓缓摇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既正式下帖,我若不去,反而显得怯懦,更授人以柄。再者,我也想去亲眼看看,这位冼家孙少爷,究竟是何等人物,又有何图谋。”
她深知,自己与冼家的“梁子”已经结下,逃避无益。不如直面,或许能窥得一线先机。
“可是,京陵城我们人生地不熟,万一……”绿萝急道。
“无妨。”褚言之沉吟道,“我自有计较。蒋兄前日来信,说他已结束在落云书院的借读,不日将返京。我正好借此机会,拜访蒋府,也算有个由头和照应。再者,”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林二小姐不是总嫌京里无聊?或许可请她‘偶遇’一番。”
三日后,褚言之稍作装扮,依旧是“言四”公子模样,带着充作小厮的吕兴,乘马车前往京陵。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踏入这个时代的都城。
透过车帘缝隙,但见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车马粼粼,行人如织,其繁华远非青石镇可比。高
门大户的宅邸飞檐斗拱,气象森严;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烟火气。
她先去荷花巷蒋府递了拜帖。
蒋安德闻讯,亲自迎出,见她安然,略松了口气。
“言四弟,你不该来的。”蒋安德将她引入书房,屏退左右,低声道,“冼岳凌此人,纨绔成性,喜怒无常,且最是记仇。你之前让‘百工坊’吃了暗亏,他此番相邀,绝非善意。”
“多谢蒋兄关怀。”褚言之拱手,“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弟也想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蒋安德叹道:“既如此,我陪你同去。谅他看在家父薄面上,也不敢太过分。”
褚言之却摇头:“蒋兄好意,小弟心领。但此事乃小弟与‘百工坊’的商事纠纷,蒋兄乃官身,又是清流子弟,不宜直接卷入。若真有不妥,小弟再向蒋兄求救不迟。”
她不愿连累蒋安德。蒋翰林清誉要紧,且蒋家与冼家同朝为官,关系微妙,不宜因此等小事生隙。
蒋安德知她顾虑,也不再坚持,只道:“那我让府中得力家丁远远跟着,以防万一。望江楼临江而建,二楼雅间‘听涛阁’便是约定之处。你务必小心,酒水食物,切勿轻易入口。”
“小弟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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