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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骑马的话,从帝的市集到卡尔的老家费时差不多半个时辰。
来到村子入口,他把马匹拴在了一旁的大树上,翻身下马。
村子里张灯结彩的,一看就是有喜事。
他家的。
抓紧了手中的礼盒,他加快了脚步。
来到熟悉的家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敲门。
应门的是他的父亲,带着许久没听过的大嗓门:“谁啊?这么晚了!是她们三忘记带钥匙了?”
门被打开,他努力保持震惊,僵硬地扯出笑脸:“父亲,是我。”
父亲没把他赶走,甚至可以说态度友善,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完全把他当成了个外来的客人:“请问你找谁?”
“我……”
他找谁?
他回家需要有可以解释清楚目的还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吗?
“父亲,怎么了?”兄长推着轮椅往这边移动,看见是他后拍了拍父亲的手臂,“您累了,我来吧!”
父亲二话不说掉头离开,再没现身过。
同样的,兄长没赶他走,却也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一整个轮椅就挡着入口,他只能尴尬地站在自家门外。
“有事吗?”兄长问得心平气和。
明明坐在轮椅上的是兄长,可卡尔觉得抬不起头来的人是他。
他自尊心很高,可即便是在地位悬殊的尤利乌斯面前,他都不曾觉得这么窘迫。
但眼前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他是他的兄长啊,他从小到大的榜样啊!
男人上战场前不都回家一趟的吗?
他也想,所以便回来了,可如今这会儿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像个小孩一样,无助又难堪。
“外头都张灯结彩的,是有喜事?”卡尔问得小心翼翼,“我听说是咱家妹妹要结婚了……?”
“嗯,是小妹。”
“哪家的男人啊?是每次给咱们送水果的……”
兄长把他打断:“不是,你不认识的。”
男人很简单的一句,似乎也没打算多解释。
卡尔假装没听懂对方语气里的疏远,探头往屋子里看了眼:“母亲和妹妹们呢?我能见见她们吗?”
“外出了,这些天都在赶着做嫁衣和筹备婚礼,你也知道咱们村里结婚都是全村出动的,三姑六婆都在帮忙缝制婚服。”兄长缓缓道。
他点了点头,把礼物递了过去:“那哥,礼物就托你这了,你帮我转交吧!”
兄长本想推开,他却早有先见之明,往后退了几步,假装扯开话题:“啊,对了,婚礼在什么时候啊?地点呢?”
他随口一问只是为了缓解气氛,兄长却认真地说:“这和你都没关系。还有,礼物怎么有两份?”
“忘说了,一份是小妹的,另一份是大妹的。”卡尔再一次选择性失聪,只回答了后面一句。
“卡尔,我们不需要你的救济,也不……”
“这就是结婚礼物,你别多想。”他打断了兄长,“反正今天这礼物不送到我不走!”
他的强势却让兄长终于爆发了:
“那一份就行,结婚的只有小妹,你别再给我们添不必要的麻烦了!
我们知道你现在有权有钱了,可这些东西出现在咱妹妹们身上别人怎么想?
她们哥哥用身体换来的嫁妆,是我我都不好意思戴出门!就你还没事一般送得出手!
卡尔,你真的让我们很丢脸你知道吗?!也就是人家男方心宽不嫌弃咱家这污点才答应的这门亲事!”
虽然早就知道家里人对他的行为和选择感到不齿,可心里知道和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卡尔当下便后悔了这出发前回家一趟的决定。
奋斗了十几年,没成家里人的骄傲,反而还成了让他们觉得侮辱的污点。
多讽刺,多可笑。
心脏再强大,这样的话来自于他从小崇拜的兄长口中,杀伤力还是很强。
晚风中,卡尔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男人有泪不轻弹,他忍着没哭,只是吸了吸鼻子解释:“咱家住得离帝都比较远,可能还收到消息,但是明早我就要出发边界参战了。
安格鲁又不安分了,这次得斩草除根,把他们头儿杀了才行。如果可以,我想替哥报仇。”
“什么……?”
兄长这晚上第一次和他有了目光接触。
“你也知道,战争嘛,什么事都难说,可能也没有下次见面了……所以就想着先把礼物准备好,不能偏心嘛!”他挠了挠后脑勺,强笑道。
他说完,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一直到他觉得脸颊有被冻伤的感觉,他才又开口:“那个……我可以要一张请柬吗?”
兄长刚张嘴,他又连忙补充:“你们放心,我不去,就是留个念想。”
他紧张地等待兄长的回复,却见兄长推着轮椅转身离开。
好在没把门也带上。
兄长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的请柬:“喏。”
“谢谢!”卡尔又惊又喜,直接给他来了个90度超标准鞠躬感谢。
得到了想要的,他也不久留,在被人嫌弃之前主动离开:“那我走了……?家里就拜托哥了。”
说完,他没马上离开,站在兄长身前等了好一会儿。
没等到下文,他失望地扯了扯嘴角,朝兄长挥了挥手:“对不起,我走了,哥也赶紧进去吧,外头冷。”
回程的路上,他没着急,一步接一步缓缓地走,当作最后一次看看这个他从小长大的村子。
没曾想,再抬头还能看见正要回家的母亲和两个妹妹。
几人对上眼,气氛一时很尴尬。
想着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卡尔率先打破了沉默:“我都听说了,小妹,新婚快乐。”
抱着快缝制好的嫁衣,小妹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礼物我都交给哥了,回去找他要,别让他私吞了。”他打趣道,然后转向另一个妹妹,“还有你,别急,总会找到一个疼你的男人,所以礼物也给你备好了。”
总归是为人母,母亲很快听出不对劲:“卡尔,你什么意思……?”
“我明早就出发边界参战了,具体的我都和哥说了,您照顾好身体,保重。谢谢您把我生下来,我走了。”
卡尔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可说得再多好像也没用。
他们的未来里,无论他是死是活,他不存在。
跃上马匹前,他站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下,抓着那张请柬反复细看。
很多年前,他幻想过妹妹们出嫁的场景:父亲会牵着她们走红毯,而他和兄长就像两个保镖一样跟在后头,给她们撑腰。
后来,兄长残疾了,他也没能出席她们的婚礼。
这可笑的幻想,连他自己都笑了出声。
人生的遗憾,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他把老板娘刚才给他的平安符掏出夹在请柬里,策马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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