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3 章
池渊是万万没想到一打开门,就会有投怀送抱的一番演绎。他与蒋翡相交这些年,何曾有这么亲昵的时候?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虚环着蒋翡腰,把他往屋里带,一边给了陈三娘和大夫一个眼神,让他们也快进来避雨。
池渊手心冰凉,蒋翡腰际也冰凉。但他隔着湿透的衣衫贴上蒋翡的腰时,却觉得胸口好像有火苗噌地一下燃起来,直烧得他浑身燥热,被蒋翡碰过的每一块皮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兄弟间拥抱一下……原本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只是他脑中仍萦绕着钱溢之的哭诉声,再见到旧友时忍不住开始思绪乱飞。
蒋翡颤动的睫羽,泛红的双颊,扑到他脖颈的鼻息。不知不觉,他的呼吸也粗重起来,围在蒋翡腰间的手臂越箍越紧。
心猿意马间,钱溢之口中“男人与男人若是不行,那秦楼楚馆里的小倌是做什么的”,如撞铃般在他脑中震荡不止。他脊骨如过电般酥麻起来,然后立刻起了反应。
他几乎是一把将蒋翡推开,又怕他摔倒,仓皇地伸手扶起他。蒋翡半睁着眼,神色不解地看他。
池渊羞愧到几乎不敢回看过去,心中大骂自己丧尽天良,朋友病到站立不稳,他居然心神荡漾,觉得对方这副样子实在诱人!
随即想到钱溢之说不定也有同样的感觉——说不定他也见过这样的蒋翡。心脏钝痛的同时,也让他瞬间毫无欲念了。
“哎呦,官爷,别耽误时间了,快把蒋小少爷扶过来。”老郎中拄着拐杖,催促道。
池渊连忙点头,搀着他到炕边。
钱溢之的事还跟粘痰一样在嗓眼不上不下的卡着,但此情此景中,他就是再恶心也得把这口痰咽了。
陈三娘此时拿了两件干燥衣裳过来,不好意思道:“我儿子的身量与你们差不多,大人们先凑活穿着吧。”
老郎中和陈三娘倒是没有被淋透,把外衣一换就无甚大碍了。
池渊却从棉州府跑到杨树坡,路途不近,快到村头时下起瓢泼大雨,把他淋得如同落水鹌鹑。
原本是因为一路狂奔,他本身就累的发汗,也没觉得多冷。停下来之后才发觉寒风刺骨,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冻得他肌肤立起一层寒毛。
池渊三下五除二擦干净雨水,又换上粗布衣裳。张顺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短了一截,他脚踝和手腕仍裸在外面。只是这时候也不能要求什么了,池渊拧着发尾,默默偷听背后的动静。
头发几乎拧干了,细细簌簌的摩擦声仍断续响着。池渊有些心焦,却又不敢回头看。他就目视前方,佯装镇定道:“你好了吗?”
“……还没有。”蒋翡喘息着回他。
池渊这时候有点着急了,毕竟他能看出来蒋翡状态实在是差,怕对方现在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又要强不肯说自己不行。
他想着自己与蒋翡同寝住过,连赤身相见的时候都有,究竟有什么好扭捏的?
他不想让时间继续耽误下去,于是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边转身边道:“算了,等你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去帮你。”
蒋翡已经把衣服换上了,正低着头系上衣上的扣子。他黑发散开,一侧发尖上悬着几滴水珠,正悄悄往麻布上衣上滴落。
池渊跨步走到他跟前,拿布巾包住对方湿发,用力地擦了擦。确定发尾不在滴水了,他才目光下移,定在蒋翡的手上。
蒋翡双手止不住地抖,指节白得发青,单手捏住扣子,努力往扣眼里挤。池渊见他动作艰难,还是决定贴着他坐在床沿,帮他把衣扣系上。
蒋翡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神志萎靡,顺从地松开手撑在床板上,垂下眼睛盯着地板,没有再拒绝下去。
池渊手中动作很快,手指却会时不时碰到衣内冰凉柔软的皮肉。每次指腹在蒋翡肌肤划过,池渊都会微不可见地打个哆嗦,脖颈发麻。
等到把扣子系好,他已经面红耳赤,既想贴着蒋翡再坐一会儿,又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里。
池渊腾得一下站起来,匆匆道:“我去叫郎中。”
他叫来老郎中,自己却在木盆前捧起水,往脸上泼了几次。闭眼时他世界瞬间漆黑,蒋翡的面孔反在他脑中印得更清晰。
池渊咬紧牙关,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你还是人吗?他质问自己。
那点龌龊的心思在他心里止不住地越烧越旺了,已呈燎原之势。他盯着波纹晃动的水盆出神,心中又惊又怕。
他想劝自己怪钱溢之,是他非要说些淫/秽暧昧的话语来搅乱他自己思绪。可细想来也不怎么淫/秽,是他所思所感硬要朝着下作之处一往无前……
钱溢之又阴魂不散地在他脑中哭个不停。他再一次忍不住地恼怒起来,那等角色陪了蒋翡这么多年,却也没帮衬他在棉州活得更自在些。
若是真心喜欢他,怎会忍心看他变成这个久病缠身的样子?
只是陪着就让蒋翡心软接纳钱溢之这种三流货色的心意,把他日子到底要过的多不如意?
若是在棉州的是他,他一定不会眼看着蒋翡落到今日这个境地,说不定也能……
池渊恍然缓过劲儿来。
他在嫉妒钱溢之。
他对蒋翡……
池渊俯下身,与自己的水中倒影对望,而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掐灭心中翻腾的思绪,没有再耽搁下去,快步离开此处。
老郎中年逾花甲,须发尽白,此时正颤颤巍巍地从拆开药包择草药。
蒋翡正低着头帮他分辨,口述的声音又轻又浮,几乎被彻底盖在风雨雷电声下:“川贝、甘草……三七、附子……”
池渊蹲下来帮老郎中择药。蒋翡看他动作自然,一副熟悉药方的样子,眸色一暗,并没有多说什么。
“小少爷,太名贵的药材老夫这儿没有。我再给你加几味清肺退热的,你还是要尽快回王府啊。”老郎中道。
“老伯,您能不能再帮他号号脉?看看现在这药方配的行不行?”池渊问。
“不必了。”蒋翡立刻道,他察觉到自己接话接得太急,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解释说:“我已经请过多个大夫了,目前的方子确是最佳的选择。”
池渊避开他的视线,埋头帮老郎中配药,没再追问。蒋翡盯着他的神色,莫名觉得奇怪,心中隐隐不安。
雨越下越大,室外甚至传来树木劈折倒地的轰隆巨响。蒋翡忧心问道:“老伯,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正在熬药的陈三娘闻言道:“让他跟我老汉一块睡就行,顺子的炕我给池老爷收拾出来。今晚我就不睡了,我守着蒋小少爷。”
什么池老爷、蒋小少爷?怎么说的像蒋翡差了他两个辈分似的!池渊眉心一跳,腹诽两句,口中却连忙说:“大娘您去睡就行,我熬一宿没什么问题……”
蒋翡:“我不需要人守着。”
池渊还是移开视线不看他:“那我打地铺。”
陈三娘劝了许久没有劝动,只好由着池渊作腾,和老郎中一起离开了房间。蒋翡谢过陈三娘熬好的药,小口啜饮起来。池渊见他手抖,忍不住担心他拿不稳把药汁撒出来,拧着眉盯着木碗看。
蒋翡此时真觉得池渊有些莫名其妙了。先是狠推他一把、接着又要搀着他;一会盯得死紧、一会又完全不敢看他。
他抬眼看回去,果不其然,池渊又仓皇地错开眼。
他沉思许久,实在想不通发生什么事故会导致池渊如此反应,干脆睨着他道:“这么不放心,要不你喂我?”
池渊哑然无语,默默伸手要把药碗接过来。蒋翡却仰头一口气把药汁全喝了,把空碗递给他。
他仍然没法接受池渊这种怜悯般的关怀。但念及对方深夜策马跑了几十里路寻他,还是温声问道:“你的马如何?”
“村里有马厩。”池渊道。
“你怎么来了?”
池渊下意识地抚过袖袋,捏了捏其中发带。口中还是道:“你深夜未归,反倒问我怎么来了?”
蒋翡见他此时态度正常了些,眉眼也舒展开一点。“多谢。”
“为什么不要老伯替你号脉?”池渊问。
“乡野郎中,未必有我了解自己身体。”蒋翡轻描淡写道,“药方我已经背下来了,直接调配就是,干嘛做这么麻烦。”
“你如今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病上加病,与往日不同。既然之前答允我要看别的大夫,今日不过提前看看而已,有什么为难呢?难道等大夫从外地赶来棉州了,你也不看吗?”池渊眉宇间风雨密布,突然质问道。
蒋翡愕然,他实在不知道池渊的火气从何而来,忍不住道:“你到底怎么了?”
池渊见蒋翡仍是虚弱不堪的样子,此时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盯着他看,顿时心中悔得不行。是他自己思绪繁杂,心浮气躁,怎么能这样对蒋翡说话?
他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担心你。”
蒋翡沉默了几秒,应道:“我知道。”
池渊又说:“你别生我的气。”
蒋翡眉毛一挑,摸不清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避重就轻道:“我自然清楚你是关心我,怎么会生气。”
池渊听得出来蒋翡又要开始敷衍塞责,扯开话题。他忍不住想:不知道他与钱溢之相处时是不是也这个态度。
袖袋里的发带突然间沉得如同铅石一般,池渊再也忍不了这样和他对峙下去,猝然站起身,结束了话题,自暴自弃道:“……这么晚了,你快睡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