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缉七组[刑侦]

作者:十八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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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除了‘魅影’酒吧,你还在其他场所,对女性下过药吗?”
      在得到“确定”的答案后——自然是来自测谎仪屏幕上急剧波动的生理曲线,而非王德苍白无力的否认——杨慕迅速调整策略,将问题序列转向更具针对性的GKT犯罪知识测试模式。他将他们手上目前已掌握的几处可疑场所名称与几个无关地点的干扰项混杂在一起,编入题目,逐一测试王德的生理反应,以此精确探查他实际知情的范围和深度。
      “‘红枫’旅社?城西‘永昌’旧仓库?‘好梦’招待所?‘午夜蓝调’爵士乐酒吧?滨河路7号废弃修理厂?‘迷迭香’咖啡馆……”他语速平稳地报出一个个地名,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测谎仪的显示屏上,仔细观察着王德听到每个地名时的生理反应波动。
      “这些地点,”他稍作停顿,让问题更具压迫感,“主要用来进行交易、临时关人,还是干别的?”。
      全部预设地点测试完毕后,他追加了一个开放性问题:“除了刚才提到的这些,还有其他场所吗?”。
      审讯室内出现短暂的沉默。仪器显示王德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呼吸频率出现细微变化,皮电反应曲线也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峰值——这是高度警觉和快速思考的典型生理特征。杨慕准确捕捉到这些信号,故意让沉默持续了整整三秒,让不安的情绪在寂静中发酵,然后才抛出更尖锐的问题:“你知道的这个?”他刻意顿了一下,“这些场所……现在,是不是还关着人?”。
      这个问题直指可能正在进行的犯罪活动,压迫感骤然升级。杨慕不给王德丝毫喘息的机会,立即将矛头指向其背后的组织架构:“是由你那个所谓的‘同伙’——”他故意停顿半拍,换上了更具组织性的称谓,“——或者应该说,你的‘上线’,在负责看管吗?”。
      “下一步,分化,瓦解。”耳机里那个冷静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次指令比杨慕自己的决策慢了两秒,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即按照指令,将问题引向王德自身,切入其逃跑动机:“你这次突然像惊弓之鸟一样跑出来,是因为和他们产生了——分歧?”。
      “还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感到害怕?”
      “或者,你只是觉得,你那处藏身所,已经不再安全?”
      这三个选项,每一个都精准指向王德可能被组织怀疑、排挤甚至灭口的风险。
      “奏效了。”耳机里传来的三个字,带着一丝不再掩饰的赞赏笑意。
      正是这抹笑意,像一道闪电,骤然劈中了杨慕脑海中某个未曾深想的角落,让他瞬间意识到一个近乎可怕的事实——
      这个声音的主人,总能在他思维延展、即将触及下一个关键节点的瞬间,提前半步,精准地点出那个最致命的提问方向或心理刺激点。他们之间,仿佛跳过了一切语言协商的步骤,建立起了一种超越常规协作的、近乎“共脑”的绝对默契。
      这种恐怖默契的形成根源,让杨慕心底发寒:
      审讯室内的他,凭借的是眼前这台精密测谎仪所描绘出的、客观冰冷、无可辩驳的生理图谱。每一个数据波动,都是刺破谎言的科学利刃。
      而审讯室外,那个冰冷疏离的声音,仅凭一双眼睛,透过单面玻璃观察着嫌疑人的细微举止、肌肉颤动、眼神闪烁,竟然就能得出与测谎仪数据高度一致的判断!
      这已经超越了“观察力惊人”的范畴,这意味对方对人性深处的波动、对谎言包裹下的真相,拥有着一种近乎直觉般的恐怖穿透力。
      但更让杨慕感到震惊的,远不止于此。这个陌生的声音,不仅能精准地同步他每一步审讯的节奏和思路,甚至还能在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看清、即将陷入思维僵局的刹那,敏锐地为他开辟出一条新的、更有效的进攻路线。
      如同一位绝顶的棋手,静坐于九天之上,早已看清了棋盘上接下来的十步变化。
      当杨慕完全消化掉这个事实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混合着一种遇到“同类”的复杂战栗,从他心底翻滚而上。
      也就在这同一瞬间,仿佛能洞悉他的一切心理活动,隐藏式耳机里,那个冷静得没有一丝人类情绪的、近乎机械的声音,再次平稳响起,吐出一连串精准的战术指令:
      “接下来,问他是否还在为那个‘组织’保守秘密。”
      “同时,用强烈的心理暗示,明确指出——他已经被组织抛弃了!”
      “问完后,不要急于追问。给他留出空白时间,让他自己去思考、权衡。”
      “然后,按流程完成测谎的收尾部分,营造即将结束的假象。”
      “等他精神松懈,以为过关的刹那,调转枪口,发起总攻!”
      “直当面点明仪器已确认的所有结论,彻底击穿他的心理防线。”
      “最关键的一点——‘明示’他!警方能如此精准地实施抓捕,线索,极大可能正是来自他的组织…或他所谓的‘朋友’。”
      “把他彻底逼入绝境,让他一次性吐干净!”
      这番指令,与他脑海中刚刚成型的进攻蓝图,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一种无需言语、超越身份的绝对默契,在这隔着一面冰冷玻璃的空间里,已悄然形成。
      杨慕严格遵循指令,抛出关于“保守秘密”的核心问题后,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重重砸下那句话:“王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从你逃跑那一刻起,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一枚可以随时丢弃的弃子。”。
      话音落下,他刻意留出长达十几秒的空白。审讯室里死寂无声,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王德越来越粗重、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无声的压力在寂静中疯狂滋长。时间一到,杨慕仿佛切换了一个人格,语气变得近乎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好了,就剩最后几个流程性问题,我们一口气做完。”。
      王德面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只是机械地、麻木地应答着后续那些看似程式化的问题,一心只盼着这场漫长的折磨尽快结束。当终于听到“本次测谎全部结束”的宣告时,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吁出一口气,彻底瘫软在冰冷的铁椅上,手腕上的铐链随着他脱力的动作发出一阵凌乱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杨慕不再看他,仿佛他已成定局。他面色平静地吩咐韩岷开始拆卸那些精密的传感器和设备,自己则静默地等待着打印机缓缓吐露那份决定性的报告。纸张带着余温入手,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在隐藏式耳机上极轻、极快地敲击了两下,发出一个预设的信号。
      在这刻意营造出的、风暴已然过去的短暂平静假象中,王德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试探地开口,声音沙哑:“杨…杨警官,怎么样?结果……结果没问题吧?我说了没我的事……是不是……可以走了?”。
      审讯室的门应声而开,副支队长梁渡推门进来。杨慕抬眸,对上梁渡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语气轻松得像在闲聊:“你们这回工作做得挺到位。”他抬了抬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没白让我跑这一趟,车翻了也值得。”
      王德困惑地看着梁渡拿起那份报告,心头掠过不详的预感:“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杨慕没有直接回答。他将那份报告随意地、甚至带着点轻蔑地扔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抬手用力揉了揉额角,仿佛不胜其烦,再开口时,语气里充满了一种近乎荒诞的调侃,他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份报告:
      “走?王德,”他嗤笑一声,“说真的,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了。”
      “啊?”王德完全懵了,不明所以。
      “都到这一步了,证据都快甩你脸上了,你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做着春秋大梦呢?”杨慕说着,缓缓抬起眼。就在他抬眼的一瞬间,之前所有刻意伪装的慵懒、不耐、甚至是病弱,都如同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眼底只剩下冰封般的锐利和洞穿一切的精光,语气骤然降至冰点,“只可惜,我这宝贝疙瘩儿不太懂事,硬是把你的底裤扒得一点不剩。”。
      王德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却仍强撑着狡辩,声音因恐惧而尖利:“你…你胡说八道!这破机器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杨慕一把抓起报告,语调平稳却字字千钧,开始逐条宣读,如同宣读判决书:
      “它说明,宋晚霁死亡当晚,现场不止你一个!”
      “它说明,给她下药,绝非你一人做的决定!”
      杨慕身体猛地前倾,目光如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焊住王德开始疯狂躲闪的眼睛,“它说明,你仓皇逃跑这半年,最主要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用药助兴的事,是你怕另一件、或者说另外几件更脏、更要命的案子被捅出来!”
      “它说明,你清楚地知道,还有别的女孩,用同样的方式受害,而且,不止一个!”
      “它说明,你对‘好梦’招待所、滨河路7号了如指掌!你知道里面还关着人!你逃跑是因为内部出事,你害怕成为下一个目标!”
      “它说明,你背后有一个结构严密、运作成熟的犯罪组织!”
      “它最终判定,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从你逃跑那一刻起,你早已是组织眼中可以随时牺牲的弃子!”
      王德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杨慕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压力,直刺其最脆弱的幻想:“王德!事到如今,还指望你那个‘上线’来救你?!”
      “停顿!” 耳机里指令传来。杨慕立刻收声,让令人窒息的沉默再度笼罩下来,整整十余秒。
      “抛!轻抛!” 指令再至。
      杨慕的语调瞬间放缓,却带着一种更具渗透力的暗示,仿佛在点醒一个执迷不悟的人:“你就从没想过,我们为什么能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摸到你的藏身之处吗?”。
      “难道不是…碰巧……”王德下意识想起之前的说辞,看向正在收拾设备的韩岷。韩岷头都没抬,只从牙缝里嗤了一声,丢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你看我像闲得没事满大街偶遇你的样子吗?要不是收到了准确到‘门’的线报,我可能丢下紧急运送的检材,专门去堵你吗?”。
      王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他懂了,他被卖了,被那个他或许还抱有一丝幻想的人,彻底出卖了。
      杨慕冷眼看着他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惨状,静静等待着。耳机里果然传来最终的指令:“攻!”。
      命令出口的下一秒,杨慕如同一个演技登峰造极的演员,瞬间变脸,气势排山倒海般压下,语速快如爆豆:
      “要没有精准线报,我们怎么会知道你这只老鼠躲在十里河建材市场东门口?!谁把我们引过去的?!你以为你躲了半年就高枕无忧了?!你那个‘好朋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好心’告诉我们你的位置?!你真以为这是巧合?!”
      “你现在就是他们的弃子!是准备好推出来扛下所有罪名的替死鬼!”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王德所有的心理支柱。他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眼神彻底涣散,嘴唇哆嗦着,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王德,”杨慕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最终审判的意味,“宋晚霁怎么死的,法医报告铁证如山,自杀。但我现在不关心这个!我关心的是,她为什么自杀?!在她跳下去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非人的折磨?!还有谁,和你一起,对她、对其他那些女孩,做了同样甚至更畜生不如的事?!”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王德精神彻底崩溃,嘶哑地哀嚎起来。
      杨慕语气略微放缓,但每个字都更具穿透力,给出最后的选择:
      “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
      “一,顽抗到底!故意伤害、强迫□□、贩毒、间接致人死亡……这些罪名,你一个人全扛下。你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外边的太阳,自己掂量。你的上线会在外面花天酒地,说不定还会‘打点’里面的人,让你永远闭嘴。”
      “二,戴罪立功!把你知道的一切——上线是谁、怎么联系、窝点在哪、还有哪些受害女孩——全都吐出来!现在说,是救人,也是救你自己!你的认罪态度,是法官量刑的关键!”
      杨慕上前一步,目光如炬,语气严肃而沉稳,下达最后通牒:“王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主动交代同伙、窝点、受害者情况,算你重大立功。再负隅顽抗,神仙也救不了你。”
      梁渡适时猛拍桌面,厉声喝道:“说!同伙是谁!还有哪些受害人!”。
      王德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但残存的侥幸让他还在做最后挣扎:“没有…真没有同伙!就我一个!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受害人!”。
      杨慕冷笑一声,使出了杀手锏——心理上的终极碾压。他不再看烂泥般的王德,而是转向梁渡,声音却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王德耳朵:
      “大梁,他不说也无所谓。测谎结果已经给我们划定了方向:招待所、酒吧是窝点,有固定上线,有同伙,有不止一个受害人。”。
      他起身整理文件,作势离开:
      “现在的技术手段,能查到的远比他想象的多。酒吧街监控、通讯记录、资金流水…只要锁定方向,把他的人际网、消费记录、行踪轨迹全部拉出来交叉比对,找到那些在同一时间段、同一地点消失或出现异常的女孩信息,只是时间问题。”
      他走到王德身边,俯下身,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你现在说,算你主动交代,立功表现。等我们顺着这些线索,把你的同伙、你的上线一个个揪出来…你猜,他们会把主要责任推给谁?而把他们自己摘干净?是不是那个初中都没毕业,只会跑腿的马仔王德?”
      杨慕直起身,音量恢复正常,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
      “第一个开口的人,才有资格谈条件。最后一个闭嘴的,就是被推出来顶罪的那个。你是想当功臣,还是想当那个被同伙扔出来、承担所有罪名的替死鬼?”
      他留下最后一句诛心之言:
      “你经手的那点‘助兴的好东西’,数量不小吧?光这个量,判你十年以上甚至无期,绰绰有余。如果再加上团伙作案、多次作案、造成严重后果…你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有可能活着走出监狱吗?”
      说完,杨慕不再浪费任何口舌,对梁渡点了点头,两人决绝地转身,朝门口走去。这毫不留恋的姿态,彻底击垮了王德最后的希望。
      就在杨慕的手碰到冰凉门把手的一瞬间——
      “等…等等!我说!我说!”一连串的真相轰炸和心理重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德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精神彻底崩溃。“我…我只是个‘抛钩子’的…药是‘峰哥’给的…女孩迷晕后,会由‘强子’开车来接…送到‘好梦’招待所,还有……‘夜莺’会所…里面具体怎么运作,我不清楚…我只负责看准目标下药…每次成功一个,我能分到800块……”
      杨慕立刻转身,连珠炮般追问:“‘峰哥’‘强子’真名、联系方式、体貌特征!所有交易、关押地点具体地址、内部结构、看守!所有你下过药女孩的名单、时间、地点!知道多少,全说,一个不漏!”。
      杨慕将笔和拍纸本推到他面前。王德哆哆嗦嗦地,一边断断续续地交代,一边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画。写完最后一笔,他彻底瘫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涕泪横流,散发着绝望的酸腐气。
      杨慕等他稍微平复,锐利的目光如探照灯般锁定他,发出最后的质询:“到现在为止,你还有任何隐瞒吗?”。
      “没了…真没了…我知道的全说了……”王德气若游丝。
      耳机里,那个冷静的声音最终裁定:“他没了,倒干净了。”。
      “最好是。”杨慕冷冰冰地丢下三个字,不再多看一眼,起身,利落地离开审讯室,将后续的布控抓捕和笔录整理工作交给了梁渡和罗章。
      这场艰苦卓绝的审讯,最终大获全胜。但这胜利,不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属于那场隔着单面玻璃、不可思议的、“共脑”般的完美合作。巨大的疑问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找到“同类”的震撼与悸动,在他心中翻涌。他现在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立刻、马上,去见见那个声音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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